“蜡烛有问题。”那根被踩灭的蜡烛还在冒着黑烟。
孙志挑眉,“我早就跟你说过,这个不是一般的蜡烛,A国的进口玩意,看来确实很好用。”
“孙志,你到底想要什么?”
“一直重复这个问题你不累吗?”孙志走近了几步,‘啪’地一声关掉电闸,“我只是想要游戏变得更加有趣。”
“不太对,孙澈进去的时间太长了。”齐郁拿下望远镜,凝神看了看时间。
“看那边。”
“什么?”两人抬头望向被指的方位,刚刚还灯火通明的仓库一下子全黑了。即使用夜用望远镜,两座目标性仓库依然黑沉沉的,仿佛刚才的光亮只是错觉。
一行人沉默了片刻,岑立试图联系仓库周围埋伏下的人,却没有音讯。
“老赵,1线那里什么情况?”
“还不知道,正派第二波人去查看。”
齐郁把枪插进口袋,转身对岑立道,“我要下去看看。”
“再等等。”岑立按住齐郁的手,“我安排的人都在下面守着,有事他们会联系我们。”
齐郁静静看着他,深吸了口气,“从这里下山最快要5分钟,下面的人要探明情况,再从埋伏的地方包抄过去,至少也要3分钟。岑立,我不能站在这里等。”齐郁当然知道,他下去不一定能帮上什么,可是要他站在这里等一个结果,他做不到,也等不了。
岑立的手却并没有松开,他看着齐郁,缓缓道,
“你是担心在齐桓,还是孙澈?”
齐郁拉开他的手,“这个问题没有意义。”一瞬间浮现在脑中的人影让齐郁冷下了眉眼,把望远镜解下来,他示意身边的人带他下山。
气氛一时间有些冷凝。
“岑先生?”老赵看了眼岑立。
“带他下去。”岑立转过身,透过黑漆漆的林子看着坡下。
齐郁看着这个男人,心里忽然有几分过意不去,这个人跟他无亲无故,虽然嘴里说有目的,可到现在为止也没有做过什么,反而一直在帮他,就算刚刚阻止他下山,也是为了他的安全。齐郁人虽然冷漠,却不代表没有感情,他走了几步,又回身对岑立重新说了一句,“谢谢。”
岑立没有动,周身的气势却缓和了许多,“齐郁,记得你答应我的。”他知道这句话比起‘珍重’,比起‘保护自己’,对齐郁的作用来得更大。
“我会遵守承诺。”
山风迎面刮来,脸上一阵阵地刺痛,山路并不好走,因为赶时间,他们的步子很快,还不能发出很大的声响,齐郁的头有些隐隐作痛,却下意识地忽略了,脑子里纷纷杂杂的东西都沉淀下来,随着距离的靠近,呼吸的声音反而变得更加明显。
“岑先生,不能再近了,再近了很容易被发现。”旁边的人伸手拦了拦他,黑暗里,那双眼睛竟然亮的惊人,齐郁的手垂在身侧,凝神看着前方。
“还没有消息吗?”
“嗯。”旁边的人身体忽然动了动,皱着眉蹲□,“情况好像有些不对。”
“怎么了?”齐郁注意到周围异常安静的环境,眼睛因为习惯了黑暗,还能隐隐看见一些杂乱的影子。
“有埋伏!”齐郁被人拉了一把,往前跌了两步才站稳身子,接着,一道刺眼的光亮打过来,照得人睁不开眼睛,他们已经被人牢牢地围在正中间。
“齐经理,真是好久不见啊。”
齐郁眯了眯眼,站直了身看向来人,“孙志。”
“怎么,见到我有没有很意外?”孙志朝四周看了看,“既然来了,何必这么躲躲藏藏,一道下来做客就是,你们这样一前一后的,很不让人省心啊。”他扬着眉毛,慢慢走到齐郁的面前,“你是乖乖的跟我走,还是要我用绑的?”
“齐桓和孙澈呢?”
“他们好得很,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空担心那两个家伙,实在是让人羡慕啊。”孙志垂眼看着齐郁的手,“把你身上的东西都扔出来。”
齐郁静了静,枪被扔到了地上。
孙志嗤笑着看了他一眼,“原来齐郁你还会玩枪,真是看不出来啊,或者,你只是拿在身上做个装饰?”
齐郁垂着眼没有开口,孙志也没搭理他。
“另一个给我绑牢了,扔到山上去,记得扔远一点。”
周围的人立刻上前把和齐郁同来的那人牢牢绑了起来,带离了他们这边。
齐郁被推进仓库的时候,孙澈已经被打得爬不起来了,孙志笑着拍了拍手,示意手下的人停手,又抬脚踢了踢孙澈。
“看看,我把谁带来了。”
孙澈缓缓抬头,看到齐郁的那一刻,眼神瞬间动了动,“齐郁。”
“我这个大哥够意思吧,不止找了你兄弟一起陪你,连你的情人也找来了,你是不是该好好谢谢我。不对,也不能这么讲。”孙志看了眼齐郁,“他可是自己送上门的。”
“放开他。”孙澈说了几个字又咳嗽起来,边咳还边抬头看着齐郁,“放他走。”即使是狼狈到这样的地步,孙澈还是一如既往沉着,就连趴在地上,也不忘他的骄傲。
孙志摇了摇头,仿佛在看一件劣质的舶来品,“孙澈,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天真了?原来风流成性的孙少也有弱点,男人真的那么有意思?”他的眼神在齐郁和孙澈之间转换,最后落在齐郁的脸上,“长得是不错,就是不知道滋味是不是也一样好。”
他慢慢走到齐郁的面前,抬起他的下巴。
“孙志,放手。”
孙志根本没理会他,反而拿着拇指在齐郁的下巴上摩擦着,“感情真是好得让人羡慕啊,我们再来玩个游戏好不好。”一把枪指上了孙澈的头,“齐桓就在外面的山坡上,我一出声,外面的人就可以把他连车带人扔下去,齐郁,给你30秒怎么样,你是选齐桓,还是选孙澈?是要兄弟还是要情人?”
整个仓库随着他的这句话安静了下来,似乎所有人都在等着齐郁的答案,仓库外虫鸣的声音忽然间变得格外的清晰。
孙澈躺在地上静静地看着齐郁,看着这个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依然冷寂的男人,既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我选齐桓。”
“哦?果然是兄弟情深。”孙志转过头,正准备开口再说些什么,却在措不及防间被猛烈的一拳打在了腹部,他陡然的松手,弯腰的瞬间,一把刀比在了脖子上。
齐郁一脸平淡地的拿着锋利的刀,把他牢牢地禁锢住。
“你说对了,我确实不怎么会玩枪,我还是比较喜欢刀,叫你的人走开。”
孙志没有说话。
“孙志,就算你不要命了,你的女人孩子也不想活了吗?”
“齐郁!”孙志这一晚第一次失态了,“什么女人孩子,我的女人是不少,但孩子,别开玩笑了。”
“是吗?”
“你的儿子长得很漂亮,才三岁大,叫起人来不是一般的可爱。”
“你……抓了他们?”
“孙志,有些手段不只你一个人会用,放开孙澈!”
孙志的手紧紧地握起,脖子间隐约的湿意和淡淡的血腥味让他整个人都抽搐了一下,他沙哑着声音开口道,“放开他。”
“让他出去。”齐郁握刀的手很稳,“快点,我可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会手滑。”
“让他走。”压着孙澈的人果然松了手。
孙澈直起身,看了眼齐郁,两人视线相接的瞬间,仿佛有了默契一般,孙澈撑着身子出了仓库,往车那边跑,齐郁拽着孙志一步步的后退,马上就要退到车门的地方,却在转身的瞬间突然听到了枪响,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立刻被点燃,剧烈的枪声随之响了起来。
“小心!”
子弹从耳边擦过,在脸颊上留下一道血痕。齐郁把孙志推倒在地上,弯身进了车。躺在后座的齐桓却在这个时候醒了过来,从后椅上坐起来,“怎么回事?”
“齐桓!”从后车窗打来的子弹穿过了玻璃,齐桓只觉得被一个人狠狠地扑倒在椅子上,头磕在车门的把手上,一阵生疼,眼前一黑之后,再睁开眼时,齐郁正一脸苍白的扑在他身上。
白色的衬衣迅速地被鲜血染遍了,入手的就是一片湿湿的粘腻感。
“齐郁,齐郁,你这个混蛋,你在做什么?”齐桓颤抖着扶住他的肩膀,语无伦次的叫着他的名字,“你哪里受伤了,告诉我,你别吓我好不好?”
齐郁张了张嘴,连喘气都觉得痛,他抬眼看了眼齐桓,像是整个人的力气都用尽了一样,“你没事就好……”
“你个混蛋,要是你死了,老子做鬼也不原谅你,齐郁,小郁……别睡……”
车子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停了下来,懵懂间的齐桓被人一把推开,来人猛地把齐郁抱出了车子。
“孙澈,你在发什么疯?”
“你他妈再抱着他不动,他会死的,会死的知不知道?”孙澈喘着气,手按在齐郁的腹部,仿佛这样就能止住不停往外流的血,“医生马上就要来了,不会有事的。”他抓着齐郁的手,俯□,一遍一遍地吻着他的额头,他的眼睛红红的,似乎一个忍不住,眼泪就会簌簌落下来一样。
齐郁动了动,想伸手碰一碰他,眼前的一切的真实都变得虚幻起来,他忽然不知道这一切会不会只是他的一个梦,活着的齐桓,哭泣的孙澈,曾经奢望而得不到的东西,孙澈为什么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齐郁的手抖了抖,立刻被他紧紧地抓住。
原本还带着一丝脆弱的人,看见了他,立刻敛下神色,他死命地拽着他,声音嘶哑,阴狠地道,“齐郁,不准睡,不准离开我,听到了没有?”他浑身发着抖,却把怀里的人抱的很紧,仿佛在害怕,只要一伸手,怀里的人就会消失一样。
齐郁张了张嘴,想开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觉得黑暗越来越重,疼的感觉越来越轻了。
对着这样的孙澈,他头一次想真的跟他说一句,我们算了吧,真的。
我们算了吧。
“小郁,你为什么哭呢?”
“妈妈,妈妈,你在哪里,你不要丢下我,我害怕。”
“妈妈和爸爸都在你身边啊。”
“可是……我什么都看不到。”
“小郁,我们就在这里啊,乖,不要哭,哭就不是好孩子了。”
“我不要当好孩子,我要和爸爸妈妈在一起,妈妈,我好疼,真的好疼……”
“小郁,跌倒了就要爬起来,你还有哥哥,还有爷爷,很有很多关心你爱你的人在啊。”
“妈妈,我受不了了,你带我一起走好不好,我要跟你们在一起。”
“小郁乖,人要往前走,要走的轻松,很多东西丢,也就丢了,不要怕跌倒,总有一天你会忘记那些痛。”
“齐郁,醒醒……”
“好疼……疼……”蜷在床上的人无意识地呓语,眉头紧紧地皱成一团,脸上不停地往下淌着汗,前额的头发都被汗湿了,还染着血和泥,衣服被整个打湿了,紧紧地贴在身上,整个人都在打着冷颤,嘴唇紧紧地咬着,青白中渗出血丝。
有人伸手扒开他的嘴,把一团布塞到他的嘴里,“乖,咬住这个。”那人的声音很沉,因为紧张有点颤抖,撑着他的手却很有力气,把床上的人整个拢在怀里,一边安抚着他,一边配合旁边人的动作。
房间里好像瞬间涌进了很多人,周围很吵,有金属的器皿在耳边敲打碰撞的声音,伤口已经麻木了,头却疼得像要裂开一样,他紧紧地抓着床单,身体却不停地挣扎着想要摆脱身上的束缚。
“按住他,快点按住他,不能让他乱动。”
凌乱的声音和画面冲进脑子里,头像要被挤爆了一样,有什么东西紧紧地束缚住他的手。
“把他的手表拿下来。”熟悉的男声在耳边徘徊,接着,手腕被紧紧握住,手心很热,身后的人却狠狠地颤了一下,浑身的肌肉都僵硬起来,然后是更加强力的束缚。
手腕上的刺痛仿佛被扩大了无数倍,冰凉的液体流进血管里,他忍不住发抖,又被身后的人抱的更紧,全身的血液都被冰凉的液体侵占,脑子里纷杂的画面和声音瞬间停摆,变成了斑驳的碎片,一块一块地落下来,直到没入深深的黑暗里。
身后的男人一刻不离地搂着他,却连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只是维持着那个僵硬的动作,不论别人做了什么说了什么,都不愿意放开。
放手,放手吧。
“齐郁,醒醒,不要再睡了,醒来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不是说好了,我们要出去旅行的吗?你知不知道我连机票都订好了。”
不要吵了,为什么不让人好好睡一觉呢?
“齐郁,我又做错事了。可你也欠我一些解释,醒来好不好,醒来了我们重新开始。”
什么叫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就是抛掉过去的一切,不恨了,当然,也不爱了。
原来,这就是重新开始啊……
这一觉睡的很长,长到能把过去当做画片,一张张地翻,一张张地过,直到彩色的变成黑白的,有声的变成无声的。醒来的时候还有些茫然,屋子里拉着窗帘,光亮不重,勉强睁着眼睛,看什么都是模模糊糊的,甚至恍惚了一会儿,直到闻到花的香味才真的醒转过来。
床上的人动了动手指,床边趴着的人立刻像是被什么惊醒了一眼,抬头看着他。
四目相对,茫然无措。
男人的胡渣都冒出来了,眼窝深陷,眼底下一圈圈青色的痕迹让整个人看起来疲惫又邋遢,嘴唇干巴巴的,像是很久没碰过水了,他看着刚刚睁开眼睛的人,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抬手摸到他的脸上,粗糙的指头在他脸上抹了抹,干涩道,“别哭。”
床上的人茫然地看着他,似乎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他什么时候哭了,他只是有点累,他睡了这么久,怎么可能不累。
“别哭,乖。”那人摸着他的脸,脸上的表情像在笑,又满是苦涩,这个笑容真不是一般的难看。
床上的人挥开他的手,慢慢仰起头看着天花板,喃喃道,“原来没死。”
话音未落就被人紧紧搂在了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感冒加重,头昏眼花ing……
我不会虐啊,真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