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超一边说,眼泪就一边往下掉。他很快抹掉继续道:“她说她很喜欢吃零食,而且怎么吃都不胖,我带了一袋子的家乡土产和零食给她。”
凌博今道:“什么袋子?编织袋?什么颜色的,多大?”
余超用手比划着形容。
凌博今和常镇远对视一眼。他说的编制袋应该就是那个用来装蒋晓尸体的袋子。
“后来呢?”
“我知道她很喜欢一个牌子的鞋子,所以去那里买了双新鞋给她。她看到挺高兴的,我们一起出去吃饭,一起聊天。后来我不知道说错什么,她突然生气了,我怎么解释她也不听,扭头就走。我一遍一遍地打电话给她,可是她根本不接。我在QQ上找她,她也不回。我没办法,就故意说,如果她再不出现,我就把她的照片、名字和聊天记录都去网上曝光,她这才又出来见我。但是这时候我才知道,她根本就不喜欢我,我在她眼里,就是个白痴,是个傻瓜!”余超握着拳头的手背上青筋毕露,愤恨从身体每个毛孔迸发出来,让他整个人彻底从刚看到警察时的惊慌中脱离出来,陷入到被欺骗被愚弄的怒火中去。
常镇远拍了拍台子道:“别急着发火,继续说。”
余超嘴唇抖了抖,半晌才道:“我起初以为她心情不好,胡言乱语,但是她越说越不像话,一直骂我,说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这句话她重复说了六遍!还说我是穷要饭的,这句话她说了十五遍!我都记得!都记得!她说我穷得连戒指都买不起,还想娶老婆……你们说,像她这样的人难道不该死吗?她活在这个世界上,还要去骗别的男人,以后生出来的小孩也跟她一个德行,这个社会就是被她这种女人败坏的!势力,不要脸!”
他吼起来,惹得网吧上网的客人频频看过来。
凌博今道:“那你也不应该杀了她。杀人是犯法的。”
余超道:“难道欺骗感情就不犯法?等你老婆跟你说她跟你是玩玩,压根就看不起你,还跟别的男人上过床,你要是能冷静再来教训我!”
常镇远敲了敲桌子道:“再吵告你人身攻击。”
余超有点怵他,嘴角动了动,终于收敛了。
凌博今低下头捂着嘴巴笑。
常镇远道:“继续说。”
说到这部分,余超蔫了,耷拉着脑袋,“我想起以前用一个小号加过她,当时聊得很开心,觉得她人不错,才换了个身份用大号加她。她不知道我们是一个人。我就用小号约她出来,说带了礼物给她。她竟然真的相信了,我约她在一家连锁咖啡店里等,然后装作迷路,用电话一步步地把她带到了河边,然后……”他想起自己的所作所为,将脸埋在掌心里,失声痛哭起来。
凌博今和常镇远等他哭痛快之后才继续问。
“我杀了她以后,觉得解气,又觉得害怕,我把她放进了之前带来的编织袋里埋在地里,还用石头放在上面,挡住。”余超边说边发抖,“她穿着我买的鞋子,我很生气,想脱下来带走,但走到半路,看到一个人穿着制服走过来。我很害怕,我当时就想着赶快离开那里,不能让任何人看到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把鞋子丢到草丛里就跑了。”他抱住头,整个人陷入极度的混乱和懊恼当中。
余超被暂时拘留在当地警局。
案子破得很顺利,中午当地警局的同事都说要请吃饭,不过王瑞半路杀出来,其他人听说凌博今就是当地人,都笑笑走了。
王瑞剃了个平头,比先前精神许多。他二话不说带两人进了附近一家饭店,“知道你们晚上要吃团圆饭,我就不和凌妈抢了,但这顿午饭我做东,你们跑不掉的。”
凌博今笑道:“你看我们哪里像要跑,明明是堵着你,怕你跑。”
王瑞早一天就订好了菜,三人一坐下,菜就像流水线一样不停地端上来。王瑞感慨道:“没想到你们竟然还真成了。来,我敬你们一杯!祝你们白头偕老!”
凌博今道:“会不会太老土?”
常镇远难得配合地举起了杯子。
三人碰杯,各自抿了一口。
王瑞道:“怎么样?侯元坤的案子怎么样?”
凌博今就将前前后后的事情都说了,包括赵拓棠几个亲信以及成云妹的结局。
王瑞唏嘘道:“这真是各有各的命啊!你看赵拓棠和成云妹,还一男一女呢,最后没成,倒叫你们俩大老爷们给成了。”
凌博今道:“这话我听着怎么这么酸呢?”
王瑞嘿嘿笑了两声,低声道:“我师父回来了吗?”
凌博今道:“上次说是几号回来,反正也就这几天了。”
王瑞点点头道:“幸福就好。”
凌博今道:“你呢?有看上眼的吗?”
王瑞道:“你以为菜市场挑黄瓜呢?哪这么容易的?反正看你们好,我心里头也高兴。那就是希望啊。来来来,我再敬你们一杯。”
三人说说笑笑,吃了近一个多小时才散。
临走时,王瑞趁凌博今去洗手间,对常镇远语重心长地说:“别看他每天没心没肺的样子,其实他心里挺苦的。有时候钻牛角尖还看不出来,有时候会没安全感。要什么时候你感觉他对你特奉承特关心特黏糊,那大概就是你做了什么事让他觉得你在生气了。”
常镇远道:“从你的形容来看,他对你的判断并不很准确。”
“是啊。”
“但是对我挺准的。”
“啊?”
常镇远抱胸道:“他对我的每次判断……都很准确。”
王瑞先是一愣,很快笑道:“算我多嘴了。”
凌博今出来,三人道别,又约定下次见面的大概时间后,常镇远和凌博今在附近逛了逛,等酒散得差不多,才开车回家。
越近家门,凌博今发现常镇远越沉默,不由笑道:“我妈很好相处。”
“看得出来。”
“看谁?看我。”
“嗯。”
凌博今笑了,“而且我形容过你,我妈非常欣赏你。”
常镇远道:“看得出来。”
“这次看谁?”
常镇远道:“你不是说我像你爸吗?”
凌博今纠正道:“是有时候。”
常镇远道:“现在呢?”
凌博今道:“完全转化我对你的欣赏,这个答案可以吗?师父?”
常镇远道:“不及格。”
凌博今愕然道:“为什么?”
常镇远道:“因为不想你毕业。”
凌博今笑道:“正好我也不想毕业你荼毒下一届,所以还是我们耗着吧。”
常镇远转头看着窗外,嘴角的弧度淡淡地印在车窗上。
凌博今家是医院宿舍楼,这个时间楼里没什么动静。凌博今和门卫打了个招呼,就带着常镇远坐电梯上楼。
常镇远收伸进口袋里,摸了摸。
凌博今和他笑嘻嘻地说着话,想要调节他的紧张。
等出电梯门时,常镇远似乎完全镇定下来,至少从脸上看不出一点紧张的痕迹。
凌博今掏出钥匙,却又改变主意按了门铃。
门很快就打开了,凌国丽站在门里,先用眼睛飞快地扫过儿子全身,确定他平安之后,才看向那个站在儿子身后的男人。只一眼,她就觉得这个男人不简单,甚至比他儿子在电话里形容的更加不简单。
“伯母。”常镇远边进屋边将礼物递了过去。说实话,要称呼一个只比自己真是年龄大几岁的人为长辈,多少有点考验他的心理素质。
凌国丽收起探究的目光,接过东西,笑道:“人来就好了,还带什么东西啊。你们肚子饿不饿?桌上有青团,饿了就吃一点吧。”
家常得不能再家常的话让常镇远感到陌生又怀念,记忆中,只有小时候他的奶奶这样招呼过他。因此即使本身不爱吃青团,他还是吃了一个。
凌博今卷起袖子进厨房,道:“屋子哪里脏,我们帮你打扫。”
他话音刚落,就被凌国丽拍了下脑袋道:“你嚷嚷什么,人家还以为家里平时有多脏呢。知道你要带人回来,我早就雇保姆彻底打扫过了。对了,晚上你哥哥也会来。”
“哦。”凌博今眼神闪了闪。
“怎么了?”凌国丽对他这样的表情再熟悉不过,这通常说明他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
凌博今笑道:“师父和我哥已经见过了。”
“你还叫他师父?”凌国丽诧异地问。
凌博今道:“不然呢?”
凌国丽道:“你谈恋爱,你妈我只负责搞定我的心理状况,其他不归我管。你自己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