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光火石之际,常镇远在脑海中冒出的念头既不是怎么避开车,也不是对方是故意还是无心,而是借着这个机会顺理成章地除掉凌博今!
方向盘在他的手里,油门和刹车子在他的脚下。
这种时候并没有很多时间去思考这样做的利弊,几乎念头一冒出来就自动化作了本能。
他下意识地将方向盘往右一转,脚从刹车转到油门的位置,微微往下一踩——车急速地向右边撞去。
右边的车显然没想到他会突然转方向,吓得猛踩刹车!
常镇远感到车先被右边的车刮了下,随即被左边的车狠狠撞过来。遮住整扇车窗的阴影让他看清那辆撞过来的车的样子,一辆比他架势的桑塔纳足足高一倍的大卡车。
一只手突然伸过来,用力地护住他的脑袋。
常镇远顺势低下头去。
砰。
车被强行推到右边,重重地撞在路边的栏杆上,成为三明治里的馅。
常镇远感觉脖子上的手滑了下,随即又按住了。
安全气囊跳了出来,四周静得几乎听不到声音。
车左边的光线都被大卡车挡住了,暗得窒息。
常镇远的左小腿因为紧张而开始抽筋,肩膀和腰上的肌肉僵硬得像石头。他掰开那只环在自己胳膊上的手臂,弯腰去摸自己的小腿,用力搓了搓,才缓过劲。
周围渐渐热闹起来了。
常镇远这才转头去看副驾驶座。
凌博今低着头,后脑勺全是血,一直淌进脖子里,右边的车窗上有明显的血渍。
死了?
常镇远心里一动,随即看到凌博今呻吟着抬起头,整张脸皱在一起。他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常镇远很快收起心底微弱的失望,转头朝那辆卡车看去。车被夹在卡车和围栏之间,根本没办法打开门,他只能等卡车开走才能从车上下来。
但是从撞车到现在也过了好一会儿了,开卡车的人始终没有从车上下来,倒是交警在路人报警后很快赶到了。
“里面有没有事?”交警捶了捶窗户。
常镇远发动了下车,发现竟然还能动。他试着开车窗,发现只有后座的右车窗能开。
交警探进头来,查看里面的情况。
常镇远道:“我同事的脑袋被撞了下,在流血。”
交警道:“其他地方有没有伤?能不能动?”
凌博今有气无力道:“有点头晕。”
正说着,那辆大卡车的司机被另一个交警拽下来了,交警自己坐了上去,然后让卡车缓缓倒退。
被撞凹的车门交警和常镇远里外合力都没打开,最后只能先将车推离栏杆,再从保存得相对完整的后座右边下车。
常镇远在下车的过程中发现自己扭伤了腰,以车的损毁度而言,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但凌博今就没那么幸运了,脑袋被撞得开花,血淌得很吓人,一下车就被送去医院。
交警暂时封锁道路,做现场勘查。
刘兆等人得到消息很快赶来。
常镇远做完笔录,坐在路边边抽烟边等他们。
“怎么回事?怎么搞成这样?”刘兆不等车完全停下,就打开车门冲了下来,吓得开车的竹竿猛踩刹车。
常镇远将手里的烟往地上一丢,然后站起来道:“追踪赵拓棠的时候,一辆大卡车从左边撞过来。凌博今后脑勺撞到车窗,流血了,正送去医院。”
刘兆眉头紧蹙,“你们发现什么了吗?”
常镇远道:“还没有。”
交警走过来,和常镇远解释情况。
开卡车的司机是个新手,从小道左拐上马路时,不小心把油门当做刹车踩了。他本人受了极大的惊吓,现在话都说不利落。
刘兆和常镇远对视了一眼。
刘兆掏出警官证,道:“让我见见他。”
交警立刻知道这件事不寻常,连忙带着刘兆朝那司机走去。
竹竿停好车走过来,满脸关切地看着常镇远道:“你没事吧?凌博今呢?”
常镇远极不愿将同样的话再说一遍,但看到他眼中的关心不似作伪,还是耐着性子重复了一遍。
竹竿皱眉道:“你怎么不跟着去医院?万一他出什么意外怎么办?他好歹还是新人,才来了没几天,不跟我们似的,怎么能不管不顾不理他的情绪?再说,”他突然压低声音,“谁知道对方还有没有后手?你怎么不看着点?”
这还是常镇远第一次看到寡言少语的竹竿发脾气,他愣了下道:“他在第一医院。”
竹竿看着那辆被撞得不成样子的车,问道:“你还能开车吗?”
常镇远道:“能。”要是这种小场面就吓得他不敢开车了,他也不用出来混了。
竹竿将钥匙给他,“那你小心点,慢点开。”
常镇远接过钥匙打算回家,谁知竹竿像是看出他的打算,追了一句道:“去医院的时候买点矿泉水和水果。”
常镇远回头,竹竿已经快步朝刘兆他们走去了。
车在市区兜了一圈,最终还是停在第一医院的停车场里。
反正来了,常镇远干脆如竹竿所言,买了个水果篮。怎么说,在关键时刻凌博今还是护了他一把。不过他对自己曾经想置他于死地的事毫不愧疚,甚至暗喜在心。当初是凌博今有心算无心,暗处对明处,现在风水轮流转,该轮到他来算计了。只不过凌博今的运气比他好一点,但他不着急,反正对方也花了三年,他不信自己在这三年里一个机会都没有。
常镇远脑袋里转着恶毒的想法,表面若无其事得在医院里问路。医院极忙,而且忙得十分混乱,他问了将近半个小时才找到人。
凌博今的脑袋被缝了几针,因为伤口在后脑勺,所以那一片的头发都被剃了,看上去十分滑稽。再加上其他病人都有亲人作陪,他就一个人孤零零地坐着轮椅,更添凄凉,引得其他人频频侧目。
常镇远看他蔫蔫地坐在那里,心里生出一股恶劣的快意。
似乎感觉到他的注视,凌博今稍稍侧头。
常镇远收起表情,上前一步将果篮放在他的大腿上,“没事吧?”
凌博今讶异地看着他,“阿镖师父。”
本来凌博今的存在就很引人注目了,再加上这么一句阿镖师父,常镇远明显感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也密集起来。常镇远不自然地皱了皱眉,在旁边的位置上坐下来,然后一一回敬那些目光。
虽然他五官卖相尚可,但眼神过于凌厉,看的其他人纷纷避了开去。
常镇远这才收回目光。
凌博今一扫适才的颓丧,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来。
常镇远道:“你笑什么?”
凌博今道:“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练成阿镖师父这样的威严。”他这句话其实是带着几分调侃的,但听在常镇远的耳里,却让他想起一件让他纠结很久的事情来。
“你有没有想过当卧底?”常镇远问道。
凌博今明显愣了下,才试探道:“难道局里头有这个意思?”他压低了声音,眼睛还偷偷往四周瞄了几眼。
常镇远道:“没。我就这么顺口一说。”
“轮不上我吧?起码得磨砺一阵子。”凌博今叹气道,“要是我没浪费一年,说不定就能行了。”
常镇远心中一动,觉得自己似乎抓住了关键,问道:“为什么浪费一年?”
凌博今目光闪了闪,笑道:“贪玩呗。”
常镇远一脸不信。
凌博今故意张望扫描室,喃喃道:“进去好半天了,怎么还不好。”
常镇远见他逃避话题,知道追问也没用,就此收了口。
很快轮到凌博今做检查。他是急诊,还是被开了后门的。
他进去之后,常镇远就在外头边等边思索凌博今刚才的那句话。如果没浪费一年就能当卧底,这是不是意味着当初的徐谡承就是个没浪费的,而今天的凌博今就是浪费的?
为什么会浪费?是什么改变了他的命运?
常镇远对这个理由耿耿于怀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