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杀气”腾腾(一)
作者有话要说:每天下班,凌博今就会来老徐茶馆坐一会儿,喝一壶茶,有时候看书,有时候趴在桌上写东西,也有的时候什么都不干,只是看着窗外来往的行人发呆。
这样一坐,就是十三天。
到第十四天,该出现的人终于出现了。
凌博今看着那个走到面前,一脸冷漠却难掩眼中无奈的成云妹,脸上洋溢起比彩虹更加绚烂的笑容。
“你知不知道你是个笨蛋?”她问。
凌博今道:“知道自己是笨蛋的,一定不是笨蛋。”
成云妹道:“所以你一定不知道。”
凌博今笑道:“好吧,我可以继续不知道。”
成云妹脸色绷了绷,没绷住,溢出一丝笑意。她拉开椅子坐下,“你的手怎么样了?”
凌博今慢慢地喝了口茶,“我现在知道你为什么要半个月才出现了。”
成云妹道:“我只是路过。”
凌博今自顾自道:“你一定是怕我手肿起来,向你索要医药费。”
成云妹身体微微前倾,“你的手很肿吗?”
凌博今乖巧地伸出手给她。
成云妹下意识地想要抓,但临时又缩了回去,胡乱地看了两眼道:“好多了。”
凌博今道:“其实这只手不是第一次受伤了,还记得上次受伤是在初中的时候。你一定想不到我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
“为了帮班主任追女朋友。”
虽然不是每次去都能遇到成云妹,但随着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成云妹来茶馆的次数越来越频繁。到后来,凌博今会故意说明天见,如果能来,成云妹就会默认,不能来,成云妹就会说不行。即便如此,凌博今第二天还是会来。
时间一长,两人的关系便渐渐稳定下来。
刘兆曾经问凌博今,怎么样定义他们的关系。
凌博今想了想道:“朋友。”
刘兆没有追问下去。
朋友是最宽泛最含糊的定义,同时也拥有着最多的可能。往亲情发展一步,就是姐弟,往爱情发展一步,就是恋人,往友情发展一步,就是知己,退一步,就是认识的陌生人。
凌博今觉得他的脚尖正朝着哪个方向呢?
这个问题曾经在常镇远的脑海中转了一圈,最终没有当着刘兆等人的面问出来。不过回家后,他换了一个含蓄的方式问:“有需要的话,你会牺牲色相吗?”
他问问题的时候正穿着一条裤衩开冰箱,看上去一点都不严肃。所以凌博今直接大笑:“我会觉得很荣幸。”
常镇远道:“因为她是女人?”
凌博今笑容变得茫然,“啊?”
常镇远道:“我是在想,如果你接近的人是赵拓棠会怎么样?”
凌博今道:“这的确是我的目标。”
“我是说,用你接近成云妹的方式接近赵拓棠。”常镇远难得有耐心地把这个问题一层一层地问个透彻。
凌博今想了想道:“大概他会直接用车门夹断我的手指。”
“听起来很不错。”常镇远顿了顿道,“你猜,如果是庄峥会怎么样呢?”
凌博今耸肩道:“我不认识他。”
常镇远打开水笼淘米。
水声哗啦啦地响着。
淘完米,水龙头关上,厨房又恢复了安静。
凌博今突然问道:“师父,你觉得庄峥会怎么样呢?”
常镇远将米倒在电饭煲里,头也不回道:“他会把车门拆下来砸死你。”
凌博今道:“他的力气一定很大。”
常镇远没吭声。
当他插上电饭煲的电源时,凌博今又补充了一句,“或者他车的质量一定很差。”
“……”
对常镇远来说,今天是个大日子。因为他终于可以把身体上不属于自己的重量彻底地去除掉——当然不是止衣服。
挂完号,常镇远坐在椅子上排队。
凌博今帮他剥橘子。
常镇远边吃边道:“你可以不用来。”
凌博今眨了眨眼睛,道:“师父,这句话我们上出租车的时候你没说。”
常镇远道:“那时候你还没剥橘子。”
凌博今忍不住笑出来。
和常镇远相处久了,就觉得这个人实在是个谜。第一次见面,常镇远给他的第一印象是暴戾,远比王瑞看的更加深沉更阴冷的暴戾,难以想象一个身材富态长相还算俊秀的陌生人会对自己产生那样的情绪。尽管挥完拳头之后,常镇远很快收敛起情绪,但脸上火辣辣的痛告诉他,刚才那一幕是非常真实的。但是他实在想不到自己和他究竟有什么样的纠葛以至于他对自己抱有这样深刻的敌意。带着这样的疑问和好奇,他借着师徒的关系主动地介入他的生活,甚至不断地讨好他,因为他想要知道原因。
到后来,他渐渐从工作中看到了不一样的常镇远。
说他像自己的父亲并不完全是套近乎。常镇远身上的确和他的父亲有相似的气质,比如处理案件事运筹帷幄的态度。尤其自己开口说像之后,他发现他开始有意识地去挖掘常镇远身上的这部分相似点。
再后来,他们之间有了一场大扫除。
他不知道是什么导致了这场大扫除,但可以肯定的是,这场大扫除让他们之间的关系有了质的飞跃。就好像横亘在两人中间的一道门突然开了缝。他终于允许自己朝里迈步。
屋子里的风景很不同。
那个暴戾的常镇远变得遥远,冷酷的常镇远变得模糊,与父亲神似的常镇远还在,却变得真实而平易近人。就像现在,他会与他开玩笑,用非常自然的口吻。刚来警局的时候,他完全不能想象有这样的一天。
“你想笑到什么时候?”
嘴巴突然被塞进东西,凌博今反射性地咬住,才发现是橘子皮。
常镇远看到护士对他招手,慢慢地站起来,拄着拐杖往里走。凌博今想要跟进去,却被阻止了,“你不是要去茶馆吗?别误了时间。”
凌博今停下脚步,看着他一瘸一拐地消失在房间里。
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失去的时候总会有点不习惯。
常镇远站起来,慢吞吞地走着。脚变得轻盈了,却不是武侠小说里想要飞檐走壁的轻盈,而是不属于自己的轻盈。
医生问了他几个问题,确定没什么不适之后,又建议了一大堆,临走前还叮嘱道:“好好学学怎么走路,不然很容易变成健康的瘸子。”
常镇远道:“哪里能学?”
医生道:“除了动物世界外,你随便找个电视自己看。”
“……”
从办公室出来,常镇远尽量用正常的脚步走,一抬头却发现凌博今还在。
“不喝茶?”他问。
凌博今道:“我请假了。”
常镇远侧头看着他。
凌博今道:“偶尔也可以用点欲擒故纵的手段。”
“你有她的手机号。”
常镇远的问题出乎凌博今的意料,但他还是回答道,“没有。但我有茶馆的电话号码。”他刚说完,手机就响了。他看了眼号码,讶异地扬了扬眉,然后接起来。
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凌博今的脸色慢慢凝重起来,“我知道了,我一定想办法来。”
等他挂掉手机,常镇远才问道:“什么事?”
凌博今道:“上钩了。”
不用明说,常镇远也知道钩子上的是什么。
赵拓棠。
他上辈子最大的对手之一,也曾经是最好的朋友之一。他了解他,就如他了解自己。
凌博今见常镇远站在原地不动,轻声道:“我先送你回去,再去……”
“你觉得,”常镇远缓缓道,“这样去合适吗?”
凌博今一怔。
事实上,当话说出口之后,常镇远也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