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嫣办事一向很麻利,他回去后的第三天,刘彻就施施然的来长门宫看陈娇了。
见面就笑,“阿娇还挺会想办法,想见朕了就去找阿嫣传话,只不过你和他那么客气做什么,还要送份礼给他?阿嫣也不是外人,朕以前做太子的时候,去找你时哪次不是带着他一起啊,你那时候不也挺喜欢他的,后来…后来嘛…,”说着自己也有点不确定起来,问道,“你们倒是不怎么见面的,是不是因为大家年纪大了,所以他才慢慢不便来见你?”
陈娇好笑,“陛下不记得了?嗯,那是因为我后来脾气太差,总是对韩嫣摆架子,他吓得不敢见我了。”
刘彻听她这么一说,也想了起来,跟着一齐好笑,“原来这样,朕还奇怪是怎么一回事呢,说起来,阿娇啊,你那时候的脾气是挺大的。”
陈娇暗道,我那个时候有大靠山在背后撑着,比你还威风呢,脾气大点算什么,你不是也得照样忍着。
将刘彻请进内室坐下,“我前些日发现一个很好的吃食,就想也找机会让陛下尝尝,正好也有好久没见陛下了,所以干脆找韩王孙帮我传个话。”
“吃食?是什么?能让阿娇夸奖的一定是好东西。”
刘彻如今一到长门宫就浑身惬意,阿娇现在的心思不是吃就是玩,她又十分会吃会玩,连带着她身边的人也能一起跟着心情愉快,悠闲度日。
“是胡麻,陛下吃过没有?从西域过来的,长安这里很少能找得到。”
“胡麻?有意思,前两日东方朔才和朕提起过,说是此物味道非常之香,他才有幸尝过一次用胡麻来烤…烤的什么东西,朕记不清了,据说味道确实很好。”
陈娇大呼侥幸,她这里还在绞尽脑汁的想一会儿怎么能不着痕迹的把话题转到东方侍郎身上去呢,刘彻这就自己提起来了。
连忙接口道,“哦,是烤胡麻加肉面饼,那还是我请他吃的呢,没想到东方侍郎对这东西印象这么好,都去陛下面前夸赞了。”
刘彻一愣,“是你请他吃的,阿娇,你什么时候……?”
陈娇有点不好意思,搓搓手,“唉,我前些日实在闷得慌了,就带着几个侍女去长安的西市东市里转转,想看看有什么远道来的稀罕货物没有。那日正好买到一小罐胡麻,便就近去一家酒肆里让他们烤些面饼来,我和侍女也歇歇脚,东方侍郎正巧那日也去那里喝酒,就顺便也请他尝了尝,东方侍郎说话十分风趣,逗得我那两个侍女笑了好久。”
刘彻很想瞪眼睛,这可真是屡教不改,前两次阿娇擅自出长门宫就被自己碰到过,当时碍于情面,没好意思多说,她竟然就大刺刺把这当成惯例了。
可是听她说是闷得慌才会带着侍女去街市上走走,堂堂的皇家贵胄竟然落魄到只能找这种小消遣来打发时间,这让刘彻又如鲠在喉,没法说出来斥责的话。
愣了一会儿才道,“朕上次不是说了吗,你要是想出去就来告诉朕,朕派人护送你,这样自己乱走成什么话!那东方朔是个好色之徒,你以后少理他。”
陈娇没想到刘彻竟然给了东方朔这么一个评语,十分诧异,小心赔笑道,“我怎么好为了这么点小事总去劳烦陛下,下次让母亲多派几个人给我好了。”
刘彻不做声,在心里慢悠悠的寻思。
当初下旨把阿娇贬到长门宫,他那就是决心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她了,准备让她在长门宫中自生自灭,自己在她的有生之年,一直提供给她皇后应有供奉,那就已经是仁至义尽。
无奈事情的变化和他自己预想的很不一样,皇帝也是有亲情和恻隐之心的,自己隔三岔五的要来和阿娇叙叙旧,享受一下人家的温言细语,美食歌舞,然后还假装不知道这人是一直被自己幽禁着的,这好像也说不过去。
虽然以现在的形势来看,暂时是不可能把阿娇接出长门宫的,不过偶尔让她出去透透气总能做得到。
阿娇现在十分的老实,不哭不闹,有什么委屈也都能自己忍着,从来不会拿出来让刘彻为难,所以刘彻觉得自己也应该主动照顾照顾她的情绪。而且阿娇现在十分的爱玩,要是直言自己同意她可以偶尔出去转转,她一定会十分高兴的。
果不其然,陈娇听表弟忽然大方,说要去和姑姑馆陶长公主打个招呼,告诉长公主陈娇回家探母期间,如果想要外出,那务必要派足随从跟着,不可掉以轻心,外面街市上鱼龙混杂,还是很乱,被人冲撞到就不好了,顿时心花怒放。
这言下之意不就是说他同意了自己可以经常私下里出去走走放放风什么的只要,带够随从就行。
多带几个随从那是绝对没有问题的,出门在外,人手多点既威风又安全,陈娇以前不是不愿多带,主要因她每次都是悄悄溜出去的,需要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多谢陛下!”陈娇高兴得眼睛都亮了,认为表弟也不是那么总不招人喜欢,间或也会冒出那么一星半点的可取之处,甚至隐隐有些后悔,不该又让东方朔去给他讲那个影响胃口的凶案。
此事没法挽救,只好热情奉上胡麻烤饼,请他多吃点。
刘彻对这个口味不是很感兴趣,虽然也承认挺香的,不过尝尝就算了。
等到陛下回去后,陈娇赶快就派人传信给韩嫣告诉他一切顺利,不但顺利还有意外之喜,自己以后逛街去酒肆都不用偷偷摸摸的了。
韩嫣很佩服,暗道阿娇还真有办法,这也就是她已经无心后宫之争,不然王太后和平阳公主的顾虑和担心就不无道理,只怕陛下的后宫还真要有得乱了。
过了两日之后,按照计划,韩嫣又再去登门拜访平阳公主,告诉她自己已经旁敲侧击的和陛下提了提有人看到前皇后和东方侍郎在西市街上碰面的事情,谁知陛下早就知道了,还让他不要大惊小怪,那不过是阿娇出门时偶然遇到东方朔,顺便寒暄了两句罢了。
平阳公主大惊,“陛下他早就知道了?还这么不以为意,怎么可能这样?”
韩嫣‘帮人帮到底’,干脆原原本本告诉她,“好像是陈娘娘有次自己和陛下聊天时顺口说出来的,如此看来,公主你那家人说话只怕有些夸张了,陈娘娘和东方侍郎之间肯定没有什么不可见人之事,否则她自己是万万不会和陛下说这些话的。”
平阳公主不认为是自己的家人看走了眼,她只是觉得陛下对阿娇纵容太过了。忍不住问道,“韩嫣,你一直是跟在陛□边的,他的心思应该也比别人知道得更清楚,你看陛下他是否会有意将长门宫陈氏再接回后宫之中?”
韩嫣一凛,这也正是他自己十分担心之事,只不过觉得多想无益,所以一直刻意不去想它,不意今天被平阳公主当面问了出来。
沉吟道,“这个嘛,……按理说是没有可能的,陈娘娘她到底身份不同一般,就算现在是被贬,幽居在长门宫,但也一样享有皇后的供奉,要是陛下硬把她接回宫中,那卫皇后要被置身于何地?卫娘娘育有皇长子和两位公主,还有长平候那样战功显赫的兄弟,陛下现在正是要对匈奴用兵之时,一定不会做出此等让卫家尴尬的事情。”
看看平阳公主,再加上一句道,“况且还有公主的情面在其中,陛下自然也要顾及到的。”
平阳公主稍许放心,“韩王孙也是这么看的,唉,我其实也一直这么想,可是陛下他近来对阿娇好得过份了些,哪有当皇帝的动不动就去冷宫中探望废后的道理,还……还能允她随意进出,这算什么!”
韩嫣劝道,“公主也别太过担心了,陈娘娘她因是陛下的表姐,又是从小一起长大,陛下所以会多记挂着她些也是有情可原。”
平阳公主点头,暗自下定决心,看这个架势,只凭自己一人之力只怕还真拿阿娇没有办法,还是要再去找母亲王太后商量一下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