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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录:嫡福晋| 作者:纳兰晗羽| 类别:历史军事

    在盛京住了三年,身子也调养地比以前好了许多。然回京不到两个月,便有旧疾欲返之势,主院里的小厨房几乎变成了小药房,多半时日都是在为我弄药膳。胤祯还命人专门在厨房的后院圈了一处地方来养乌鸡,隔两日便着人熬汤与我喝,直喝到我见了那些汤汤水水就反胃的地步。

    晚膳用完了一个多时辰,屋里的炭火烧得正旺,我拢了拢身上的毯子,翻过一页书时,下意识地抬头看一眼埋头于公文间的胤祯,他也仿若心有灵犀地向我看过来。四目相对,他坦然而笑,我忸怩地低下头,装作聚精会神地继续。闻他嗤声一笑,心里不由地气恼着,继而抬头狠狠剜了他一眼,将书页翻地哗哗响。他见我如此,笑得尤甚开心,正欲放下笔朝我走来,门外却想起嘈杂的声音。

    胤祯皱了皱眉,唤了门外的小丁子进来,不及胤祯问出缘由,小丁子便回道:“适才秋蝉姑姑命红线丫头给福晋炖汤,结果不当心把汤碗给打了,秋蝉姑姑罚她在院子里站一个时辰。”

    闻言,我接口道:“还以为是什么事儿呢,不就一碗汤吗?反正我现下也不想喝,打了就打了,这么冷的天儿,就别让她在外冻着了。”

    胤祯却道:“既是有错便该挨罚,否则下次也不长记性。难道做错了事,罚她还罚错了吗?”

    小丁子看看他,又向我瞟了一眼,低头道:“红线倒没说什么,只是二阿哥……”

    见他欲言又止地提起弘明,恍然想到那日在书房外撞见的情景,我随手放下书,起身走过去,胤祯已奇怪地问道:“他又怎么了?”

    打断小丁子即将说出口的话,我看向胤祯,淡淡一笑,“小孩子闹些脾性罢了,我去瞧瞧。”

    下过雪的院子里,暖黄色的烛光照着地上的两个小人儿。女孩抱着胳膊站在原地哆嗦了两□子,男孩解□上的斗篷不由分说地罩在她的身上,女孩忙向后躲了躲,悄声道:“二阿哥,不可……”

    “说过你多少次了,穿得这么单薄仔细冻坏了生病。”

    女孩酸涩地一笑,“那么好的衣服,哪里舍得干活时穿……”

    “那就不要干活,”男孩很有担当地说道,“我去跟额娘说——”

    “要跟我说什么?”我笑吟吟地走过去,他们见了我,小脸俱闪过惊色,随即反应过来,低头请了安。

    叫起后,红线默不作声,只闻弘明一本正经地开口道:“额娘的汤碗是我打碎的,要罚也该罚我,还请额娘不要怪罪红线了,她身子单薄,经不起罚。”

    目光在他们二人的脸上辗转了下,一直低着头的红线突然抬头回道;“福晋,不关二阿哥的事,二阿哥不过是好心想帮奴才而已。”

    “弘明是什么样的孩子,我心里自然清楚,”边说着,我走上前摸了摸他的头,他先是一愣,怔怔地望着我,随即目光下移,身子慢慢向后一倾,几不可闻地躲开我的手。

    我一顿,缓缓收回手,侧过头对红线笑道:“这两个月来我见他的笑比头几年加起来还多。而且,他刚刚也承认了是自己的错,做错了事就要承认,这样,长大后才能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说到最后一句话,目光再次转到弘明身上。

    他紧咬着唇,似在思量着什么,继而看了看身边的红线,抬头对我道:“汤碗的确是我打翻的,还请额娘赏罚分明。”

    不过是小孩子玩闹间不小心打了东西,况且只是一碗补汤,罚弘明原非我本意,不料他却执意领罚。

    正月寒冬,雪地里一站便是一个时辰,尽管命人熬煮了驱寒的姜汤送过去,这孩子还是不出意料地病倒了。

    那双往日里清澈安静的眸子此时正无精打采地半睁着,瘦削的脸蛋透着不正常地红润。红线拧了冰帕子站在床边,小心翼翼地敷在他的额头上,担心地问道:“二阿哥,还难受吗?”

    弘明转了转眼珠,仍在逞强道:“不难受,躺着挺舒服的,不用听师傅授课,不用背诗习字……”越说到后面越小声,还偷偷瞄了一眼坐在旁边的我。

    红线也是个机灵的小丫头,忙朝我道:“福晋,二阿哥果然烧地厉害。”

    “既是病地厉害就别莫要再说话消耗精力了,且好生歇着,回头儿课业若落下了,你阿玛可是不会饶过你的。”

    弘明闻我如是说,非但不急反而得意地道:“便是落下几日也不打紧,不比别人,也定能将大哥比过去。”

    我斜了他一眼,嗔道:“这话可别在别人面前说了。”

    弘明乖乖闭嘴不言,绮色端了药进屋来,我起身腾出位置给她,弘明却看着我,支吾地开口唤了一声,“额娘……”

    只叫了这么一声便没了下文,红线瞧了瞧我们俩,抿嘴笑道:“福晋,二阿哥嫌药苦,不肯喝。”

    绮色亦是笑道:“药哪里有不苦的,苦才能见效。”说着便欲服侍弘明喝药,他却眨也不眨地看着我,依旧不说话。

    又是红线说道:“二阿哥说,四阿哥也怕吃药,上次从宫里回来着了凉,耍赖着不肯吃药,还是福晋抱着他,一勺勺亲手喂了,四阿哥才听话地把药喝光。”

    她说的确有其事,刚从盛京回来的时候,弘暟皮地很,整日上蹿下跳的,不是被召进宫就是去各府上玩,疯了几日便折腾出了病来。

    弘暟的性子随了胤祯,就连耍赖的本事也继承地无二,原先就听德妃说过胤祯小时候是如何撒娇耍赖的,这弘暟相比他阿玛则是有过之无不及。自他生病起我便衣不解带寸步不离地守在身边,待他病好了,我却瘦了一圈。

    接过绮色手中的碗,我慢慢坐回原先的位置,试了试药温,刚刚好,舀起一勺递到弘明的嘴边,他默默地瞧着我,明亮的眼中带着显而易见地诧异,随即低头一勺勺乖乖地喝尽所有的药汁。

    “含颗梅子。”红线适时地拈了颗蜜饯塞进弘明的嘴里,歪着小脑袋笑看着他,弘明露出一双梨涡,伸手抓了两颗梅子,一颗塞到我的嘴里,另一颗塞给红线,两个小人儿鼓着腮帮子互相笑看着对方。

    我起身离去,红线乖乖地出来送我。走了几步,我回身对她道:“你可是想留下?”

    红线一愣,低头绞着衣角不言。她这副架势,我自然是懂得,轻叹了一声道:“我不勉强……”

    转身继续往前走,忽听身后一个柔柔的却带着倔强地声音说道:“福晋,奴才想留下……”

    月儿静,

    风儿清,

    吹弯了眉梢,

    吹动了心弦,

    对镜卸红妆的人儿,

    亦吹落了年华。

    握着木梳的手一顿,抬头望着出现在镜中的人影,嘴角一弯,笑了出来。手捋过青丝,轻轻一薅,手中便多了一根银丝,嘴角边的笑,亦收了回来。

    “白了。”我举高了手臂递给他看去,咧了咧嘴角,挤出一丝苦笑,“胤祯,你看,我是不是老了?”

    他脸上的笑容渐收,握着我的手,另一只手把玩着我的发丝,淡淡道:“老了才好,老了你就跑不动了,看你还会不会再丢下我……”

    我一把抱住他,埋头在他的腰际,深深吸一口气,只觉满心都是酸涩地。

    “你现在便是撵我我也不走了,除非你和我一起走。”说着,我抬起头仰望着他,这样的角度,有些不真实,这样的他,距离我印象中的他,有些遥远。

    “我们现在就走,好吗?”玩弄着发丝的手蓦然停住,随即闻他柔声道:“好。”

    明知他是在哄我,仍然很开心地笑起来。他将那根半白的银丝缠在指上,一圈一圈,缠出极细的印记,像时光在上面刻画了一条周而复始的轨迹。

    我看地入神,一手拄着下巴,默默望着面前这个男人,默默享受着彼时我们能这般安静相守的时光。

    我不知道,未来我们还有多少日子如现在这般平静。

    “胤祯,”忍不住打断他,微微带着几分好奇盯着他不眨眼,“在我之前,你还喜欢过别的人吗?”

    闻声,他迅速抬头瞥了我一眼,继而并未在我的眼中探寻到一丝一毫地戏谑之意,反而坦然地笑了起来,卖起了关子,反问道:“你说呢?”

    我歪着脑袋想了想,肯定道:“该是有的,宫里那么多好看的宫女,出入宫廷的官宦之女也不少,我就不信没有一个不曾令你动过心的。”

    被我这样一说,胤祯也陷入了回忆,不知想起了谁,眼中的笑意尤为深了些,神色气度看在我的眼底,没来由地一阵酸涩。

    矫情地推开他欲起身离去,却被他一把抱在怀里,轻吻着我的鬓间,咋舌道:“好大的醋味!”

    我撅嘴闷声道:“便是醋也吃得晚了些,是我自讨没趣,问了这种蠢问题,你不要理我了吧。”

    他用力勒紧了我一下,恨声道:“的确是个蠢问题,你当我爱新觉罗•胤祯是什么?随随便便就会对旁人动心吗?这辈子,我只喜欢过一个人,而我最庆幸地是,能和她白头偕老,相伴一生,你懂吗?”

    靠在他坚实地胸膛上,委实觉得自己如同飘零了许久的浮萍寻觅到一处可停泊的港湾,有大树的庇佑,有阳光的温暖,亦有,醉人的芳香。

    因为爱,所以相信,因为相信,所以幸福,因为幸福,所以无惧。

    曾经,我就是因为挂念地太多,惧怕地太多,总是一次次有意无意间伤了彼此,然而现在,不论等在前方的是什么,我只想陪在他身边,走完这段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