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中午,食堂外面两个特种兵在洗饭盒,耿小杰在垃圾桶旁边找易拉罐,要给蜗牛壳小花盆做个新支架。
“哎。”一个特种兵道:“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你好啊。”耿小杰和他打了招呼,两名特种兵收好饭盒过来,耿小杰递了烟,那特种兵说:“你认识咱们教官?”
“别说傻话。”他的战友是班长,笑道:“他能不认识么?天天跟咱一起练拳。”
耿小杰笑道:“教官是我哥,认的哥哥。”
那特种兵点头,问:“你怎么学的,军体拳学这么快?”
耿小杰:“???”
“每天跟着你们一起学啊。”耿小杰道:“怎了?”
班长道:“有诀窍吗?教官说过什么?”
耿小杰摇头:“什么也没说啊。”
那两人心想也是,陆飞虎和他们吃住都在一起,从来没见他给耿小杰开小灶,那特种兵道:“真奇怪了,你也忒聪明了吧。”
耿小杰嘴角抽搐,忙道:“我不太会,我说真的……第三套我还没记全。”
战友道:“你太谦虚了,你知道我们学军体拳用了多长时间吗?”
耿小杰:“啥。”
“一个多月。”那特种兵道:“只学第一套。”
耿小杰笑了笑,那特种兵又说:“教官说我们打得不对,让我们自己想,用心打,又不说哪里不成,能帮咱哥们去问问不?”
耿小杰明白了,问:“要班级评优评先进吗?他可能不会告诉我吧,我猜他自己也说不出来。”
班长暗道耿小杰真聪明,又道:“关键不知道错在哪儿。”
耿小杰想了想,说:“我看你们跟着飞虎哥学的时候都很紧张,是这样么?”
特种兵道:“有点,毕竟教官得过格斗金牌,每天学的时候都盯着,就怕学少了,来了一星期,天天军体拳,早上打中午打晚上打,打得都想吐了。”
耿小杰道:“别紧张,放松点儿,就像……做数学题一样,自发的。”
班长:“?”
耿小杰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随口道:“用心打,不是说让你认真打,而是……不靠眼睛看,手势学,是……凭感觉,凭直觉。”
班长似乎明白了什么,耿小杰又解释道:“别刻意模仿他的姿势,就算一模一样,你也成不了他,关键在于……唔我不太会形容,把军体拳融会贯通,成为你灵魂的一部分,释放出来的时候就像……解……数学题。”
班长:“……”
耿小杰实在举不出别的例子了,只好说:“解方程,算等式,开积分……整个人沉浸进去,不要刻意,该怎么做的时候,自发地,下意识地做出来,对!自发的!”
那俩人若有所思,耿小杰说:“这秘诀可以和你换个易拉罐么。”
班长把易拉罐给耿小杰,耿小杰满意地走了。
夜,耿小杰趴在窗前的工作台给他的小蜗牛花盆做曲卷支架,黄豆已经发了透明的嫩芽,他要把蜗牛壳花盆做成两套风铃一样,可以挂在窗户上的装饰,给陆飞虎一套。
小黄猫经过反复的开饭条件反射训练,已经知道自己叫陆小虎了,耿小杰还不太敢放它出去,打算观察几天再说。
叮咚,邮件亮了。
飞虎:
蜗牛:
飞虎:
蜗牛:
飞虎:
蜗牛:
飞虎:
蜗牛:
飞虎:
蜗牛:
飞虎:
蜗牛:
飞虎:
蜗牛:
飞虎:
蜗牛:
飞虎:
蜗牛:
飞虎:
蜗牛:
飞虎:
蜗牛:
飞虎:
蜗牛:
飞虎:
蜗牛:
“耿小杰!”陆飞虎在对面楼宿舍窗边吼道:“怎么了?!说句话!”
两栋宿舍楼都有不少窗户打开,特种兵们好奇张望。
耿小杰大声答道:“我在做手工!!手指被万能胶粘在键盘上了!”
元旦假期前的最后一天课,冬日阳光透过大教室的玻璃窗洒了进来。技工们纷纷坐下,耿小杰心不在焉地整理资料,倏然整个教室都静了。
耿小杰抬头看黑板,老师没有来。
耿小杰:“?”
怎么这么安静?又没有人?到底为什么?原因是什么?
耿小杰到处看了看,发现身穿迷彩服的陆飞虎大步走到最后一排,坐下。技工们短暂地安静后,又开始小声议论。
陆飞虎是来听课的?需要讲解吗?耿小杰转过头,有点儿想挪到他身边去,陆飞虎马上微微蹙眉,示意他不要过来。
耿小杰只得坐回位置上,老师来了,胡博士到旁听桌前坐下,耿小杰手指间夹着铅笔转来转去,心不在焉的听,视线在陆飞虎脸上瞥来瞥去。
陆飞虎面无表情地看着黑板,耿小杰心里不禁好笑。
他听得懂吗?听不懂来干嘛?!耿小杰仿佛看到很滑稽的画面——一堆公式和函数符号从陆飞虎的左边耳朵钻进去,又从右边耳朵原封不动地哗啦啦掉出来。
陆飞虎看了一会儿黑板,手指拍了拍前排的人的肩膀,小声说了句话,那人马上递给他一张纸,一支笔。
哟!!耿小杰瞠目结舌,陆飞虎还记笔记?!
陆飞虎在纸上写写画画,套回笔帽,交还笔,左手将纸一揉,撒手,纸团咻一声飞出去,准确无比的掉进耿小杰衣领里。
后排开始小规模骚动,笑出声来。
耿小杰摸出衣服里的纸团,展开一看:
认真听课,否则现在就办了你。
“同学们都懂了吗?”专家道。
下面没有人吭声,专家苦笑摇头,把粉笔扔回盒里。
“耿小杰。”前排传来胡博士声音。
耿小杰愕然,从陆飞虎的素描画上抬头。
胡博士头也不回,沉声道:“上来把这道题演算一下。”
耿小杰:“……”
惨了!耿小杰心里抓狂地咆哮,完全没在听啊!走神了!
专家教的公式实在太难了,耿小杰看着那满黑板的化学公式,力学公式与交互作用力图示,颇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耿小杰磨磨蹭蹭地走上前去,脑袋上满是纠结的乱线。
&%$#@……
胡博士道:“连你也听不懂?”
教室里全是等着看耿小杰笑话的人,各自小声议论,一脸幸灾乐祸。
耿小杰支支吾吾地拿起一支粉笔,杵在黑板上,开始演算,粉笔在光滑的黑板上使力,发出“叽”的一声,刹那整个教室里的人全部牙酸筋软,倒下一大片。
“叽——叽——叽——”粉笔拖动的声音。
“咳!”陆飞虎咳嗽一声。
耿小杰:“?”
陆飞虎的声音冷酷,在教室里回响:“粉笔。”
陆飞虎解救了包括胡博士和专家在内的所有人,耿小杰一头乱麻,把粉笔掰断了继续写,写了改,改了写,下面又开始小声嘲笑。
“不会就下去吧。”专家道。
胡博士示意无妨。
耿小杰专注地看着那外星语言般的公式,问:“这个是什么,K吗?”
专家道:“波尔兹曼常量,你没听课?”
耿小杰点了点头,歪着脑袋看,发了一会儿呆,粉笔朝黑板上一杵,专家道:“算了。”
耿小杰充耳不闻,开始演算,他龙飞凤舞地写了一行算式,转过身翻专家的教案,好奇地看了一会儿,继而用黑板擦把先前专家写的初始公式末尾擦掉。
“不是那样!”专家道。
下面的人集体哄笑,就连陆飞虎也笑了起来,然而他和其他人嘲讽的笑意不一样,目光中带着赞叹与欣赏的神采,他看不懂耿小杰写的,也对这些一窍不通,然而眼中情意荡漾,似乎凭直觉就知道耿小杰算对了。
耿小杰改写了专家的小半个公式,添加了两个算式,一路化简,最后写出一个长长的算式,记为A。
“代入这里。”耿小杰拖着粉笔在黑板上一划,犹如舞台上优雅的魔术师,一道弧线飞向化学结构解析图,打好箭头。继而在分子式旁边写下另一个算式,随手一圈,搞定。
“你怎么知道这是对的?”专家说。
耿小杰坐回位置上,挠了挠头,没有回答,试探地偷看胡博士,胡博士也没有说话。耿小杰不敢胡乱吭声,事实上他刚才擦掉的一部分原始公式,简化后就是胡博士教过的结果。耿小杰只是死记硬背下来,突然发现函数两兄弟长得有点儿像,直接替换了。
专家点头道:“这个简化算式不是我们的常用算法,不过……好吧,这样也行。”
所有人鸦雀无声。
“很好。”胡博士说:“回去认真复习,元旦过后我们的工作计划会涉及到这几门课程的深化研究,下课。”
技工们散了,胡博士走向陆飞虎,陆飞虎起身。
耿小杰扒在门口鬼鬼祟祟地朝里看,胡博士和陆飞虎开始交谈,陆飞虎说话的时候眉毛偶尔会动,很可爱。
陆飞虎的神色有点儿凝重,事实上从认识陆飞虎到现在,他的表情几乎就没有不严肃的时候。
最后胡博士道:“知道了。”
陆飞虎道:“麻烦您了。”
胡博士有点儿不太乐意,双方都像碰上了一个难题。
“怎么了?”耿小杰远远地问。
“没你事。”陆飞虎冷冷道。
胡博士道:“怎么不元旦后来。”
陆飞虎:“没办法,今天下午就到了,我要带兵去山区拉练,这边还没选好负责人,看老师你的意思。”
胡博士朝耿小杰招手道:“你过来。”
陆飞虎马上道:“他不行。”
耿小杰:“怎么了?”
胡博士道:“我心里有数。”
“不行。”陆飞虎认真道:“耿小杰不行。”
耿小杰站在教室门口说:“对啊,飞虎哥说得对,我不行。”
胡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