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艾望晴肆无忌惮的笑声响彻整个风满楼的时候,那扇关住了风雪的门忽然间就开了,两个年龄相仿的年轻男子,穿着款式相同的衣服,各提着轮椅的一侧,将坐在轮椅上的白衣男子抬了进来。
艾望晴转头,视线在无情冷漠的表情上停留了半刻,再抬眸时,便看见了无情身后的桑芷妍,她的双眼直勾勾的盯着桑芷妍,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相对冷淡一点。
“早知无情公子大驾光临,应该让这里的老板先把门槛给拆了。”艾望晴说完这句话,勾起嘴唇笑着看向无情。他比从前更苍白,也更瘦弱了,甚至从艾望晴坐着的地方,便可以一眼看清无情那双抓住了轮椅把手,青筋毕露的双手。
艾望晴转过视线,握着手中的酒杯喊道:“小二,还不快上一壶好酒,招待神捕司的无情大捕头。”
店小二此时也早已迎了上去,但与往常不同的,无情并没有自己策动轮椅,反而是站在他身后的桑芷妍,推着他走到大厅中央的一张空桌旁。
艾望晴的心口涌出浓浓的酸涩,她与无情最亲密的时候,也不曾碰过他的轮椅,她一向知道无情的性格,虽然不良于行,却向来心高气傲,样样事必躬亲,只要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从来都是假手于人。
而如今的无情,端坐在轮椅上,从艾望晴开口说第一句话到现在,他甚至没有抬一抬眼皮,依然一副冷然的表情,任由桑芷妍推着他做到桌边。
这时候,金剑银剑也坐了下来,店小二将酒端了上来,放到桌上,指着艾望晴道:“这是那位公子送的酒。”
无情道:“我们要喝酒,会自己点,神捕司再不济,也能付清酒钱。”
这是无情对艾望晴说的第一句话,他用平静的语气,说着这么一句充满了挑衅味道的话,艾望晴被噎在了当场,无情还是无情,他总能找到自己的死穴,然后随意的开炮。
艾望晴撇撇嘴道:“难道无情公子此次前来大辽,不是来喝喜酒的吗?”
这时桑芷妍给无情倒了一杯热茶,递到他的手中,艾望晴看着他俩亲密无间的动作,她咬牙,瞪了一眼桑芷妍,桑芷妍的脸上,却始终是一种恬淡的,似笑非笑的表情。
无情又道:“喝喜酒,自然是要良辰吉日,但无情自问,现在并非良辰吉日,而这一壶酒,亦非姑娘的喜酒。”
艾望晴干笑了几声,有一搭没一搭的转着手中的筷子,忽然间筷子一折为二,其中的一段飞一般的射了出去,直直的攻向无情的面门。她就不信,这样无情也不会看她一眼?
筷子并没有攻击到无情,却被一只纤瘦的手掌挡住了去路,桑芷妍伸出手,挡在了无情的面前,索性艾望晴只是想试试无情,并没有使出内力,筷子戳破了桑芷妍的掌心,落在台面之上。
“桑姑娘!”
与此同时,金剑与银剑相继站了起来,满怀敌意的看着艾望晴,眼底神色复杂。桑芷妍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他们两都坐了下来,无情问道:“芷妍,出了什么事?”
桑芷妍缩回手,小声道:“没事。”她掌心滴下的血留在台面上。
无情皱了皱眉道:“我怎么问道了血腥味?你和谁动手了?”
桑芷妍道:“没有,老板家的碗有个豁口,我不小心割伤了手指。”
无情从袖中拿出一面干净的丝帕,递给桑芷妍道:“你快点把伤口包扎一下,当心感染。”
桑芷妍接过手绢,收入自己的怀中。艾望晴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上一团迷雾环绕,她忽然站起来,走到了无情的面前。
“难道你的眼睛是瞎的吗?你没看见她在骗你吗?”
艾望晴的话像一把刀子一样刺进了无情的心口,艾望晴发誓,如果不是因为桑芷妍在无情的身边,她这辈子都不会对无情说出这样的话来,可是她真的不明白了。金剑银剑来不及拦住她,她已经蹲了下来,看着无情的眼睛道:“你,是不是吃了这妖女什么迷药,才会对她言听计从?”
金剑连忙道:“艾姑娘,我们家公子的眼睛被白雪所灼伤,目前还没恢复视力,他现在什么都看不见。”
艾望晴身子一震,退后了两步,她并没有跌倒,只是站起来,一步一步的逼近桑芷妍道:“你劝我自杀的时候是怎么跟我说的?你说你会好好照顾无情,让我无后顾之忧,你这神医,倒是治好无情的眼睛啊?”
桑芷妍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无情却道:“这事和芷妍无关,我的眼睛看不看得见,也和你无关。”
艾望晴正要开口说话,从门外闯进来一个人接着说道:“无情公子说的对,你是个残废,或是个瞎子,都与别人无关。”耶律昊呼了一口热气,大步走上来,一把抓住艾望晴的手腕,转头看着她道:“不管你以前看过多少男人,习惯过多少男人,从今往后,你只能看我,只能喜欢我。”
艾望晴白了他一眼,正欲开口说话,耶律昊又道:“本王若是输给了一个又瘸又瞎的情敌,本王也会很没面子的。”他和艾望晴说话,向来不用本王这个尊称,可是今日却故意这么说。艾望晴的手狠狠的握拳,咬了咬牙,既心痛他这样说无情,又对无情的表现失望透顶。她低下头,小声道:“耶律昊,我既然已经答应嫁给你,那么其他人便都与我无关。”
耶律昊得意的哼了一声,忽然揽过她的腰,将她抱着走出了风满楼。
“你跑到风满楼做什么?”才到门外,艾望晴便蹦了下来,拍了拍身子,与耶律昊拉开两尺距离。
“我听有人报告,说是我的情敌来了,我怕情敌把你抢走,所以只好跑来看着。”耶律昊,满脸一本正经的说道,像极了一只护犊的狗。
艾望晴摇了摇头道:“那你现在可以放心了,你现在知道,我根本就不是什么抢手货了。”艾望晴虽然这么说,可心里却还是想着耶律昊说的那几句过火的话,无情想来最恨别人点出他的缺陷,只怕现在正闷闷不乐呢。
外面又下起了雪,耶律昊伸手接住了廊下飘落的几片雪花,转身看着艾望晴道:“望晴,我父王要见你,你得跟我进宫一次。”
艾望晴咽了咽口水,长大了嘴巴道:“我们不是说了是假成婚吗?为什么还要去见你父王?”老天,这到底是唱的哪一出?艾望晴退后几步,总觉得自己已经被逼入了前有狼,后有虎的境地。
耶律昊嘴角微微一翘道:“成婚是真的,只不过关系是假的而已。你是我的第一个王妃,自然要去见我父王。”
“不行不行……当初你完全没提起过……”艾望晴揉了揉脑门,事情越来越复杂,耶律昊蹙眉,满脸无奈道:“当初我也没预料到,事情会变得这么复杂。”他说着,转过身子,背对着艾望晴露出显示不住的笑意,转而又转过头,继续着他的愁眉苦脸道:“不过既然我答应你,帮你成婚入会,你好歹也应该答应我,去见见我的父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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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昊答应艾望晴,给她一天的时间考虑,艾望晴的脑海中闪过几种想法:第一,趁事情还没发展到不可还转的余地,就马上卷铺盖走人,以后可以换一种方式再进风满楼。第二,找无情,把自己的全盘计划和无情说一下,希望他能很自己同仇敌忾。可是第二种方法,显然已经行不通了。
不知不觉,她的脚步停了下来,二楼的窗户开着,里面坐着一个人,正睁大了双眼看着窗外纷纷扬扬的大雪,虽然他什么也看不见。艾望晴提气,使出轻功纵身跃起,坐在了无情的窗口,她一个翻身滚入了无情的房中,伸手将狂风暴雪都挡在了窗外。
那个人似乎没发现她的闯入,依旧端坐在轮椅上,房里原是点着一盏烛火,刚才的一阵过堂风,正好又将那烛火给吹熄了,艾望晴的眼睛也经历了短暂的黑暗,渐渐的才看清轮椅上的那个人。
“你还是来了?”无情开口说道,他没有说:你来了,也没有说:你终于来了,而是说:你还是来了。这短短五个字,却将艾望晴心里的挣扎表述的一览无余。
“是啊……还是来了。”艾望晴双手抱膝,还坐在窗下,正对着无情。她不服气的撇了撇嘴道:“我最近运气不好,每次打赌都输。”
无情苦笑道:“赌运不好的人,就不应该做赌徒。”
艾望晴无奈摇头,自嘲道:“也不是,只不过我碰上的人不是赌徒,我若是碰上了赌徒,自然也会知道赌钱是有输有赢的事儿,可我碰到的却不是,所以他只知道赢,我便只能输了。”
无情又道:“所以,你现在想通了,已经放弃了原来的赌友,找到了新的了?”
艾望晴摇头,她忽然又想起无情不能看见她摇头的动作,于是开口说道:“你还记得吗?我曾经对你说过,我喜欢吃阳春面,所以即使是山珍海味放在我面前,我也只选择阳春面。”
作者有话要说:我打算从今天开始周一到周五日更,周末双休,请大家监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