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日落,时间如流水,转眼就到了腊八节,所谓过了腊八就是年了,萧芊悦一早起来就吩咐厨房熬腊八粥,给族中各房送去,给太妃请安,进宫给太妃请安,到晚间,张氏一族的男人们去祠堂祭祀先祖,用煮好的腊八粥敬门神、敬灶神仓神、敬土神……
腊月初十,雪后初晴的天空,纯净得没有一丝杂质,碧蓝湛洁。暖暖的冬日映在皑皑白雪上,折射出七彩的光晕。带着寒意的风,从帘缝里送来梅花淡淡的香气。
难得出门的萧芊悦今日盛装出行,她要去见萧家的那些为萧家辛苦了一年的家人,披着大红绣金撒花缎面出风毛连帽斗篷,粉红色用银丝绣花风毛对襟小袄,粉蓝织锦盘扣立领中衣,桃红绣花绫裙,领口袖口都绣着折枝腊梅,头上戴着白狐裘镶红钻暖帽,长长的青丝挽着如意髻,云鬓紧致,珠钿疏落,眉不画而翠,唇不点而红,娇媚似出水芙蓉。
腊月十五后,皇上要封印过年,张曜在忙朝中的事,没有同行。萧芊悦带着十二个护卫和紫纭、芙蓉一起去了陶然居。
萧社把整个陶然居都包了下来,萧芊悦的马车直接驶进了酒楼,从后楼上去,到了二楼,齐刷刷三四十人躬身向她请安:“奴才(奴婢)见过主子,主子金安!”
“大家不必多礼,都起来吧!”萧芊悦扬唇笑道。
萧芊悦这一次还见到了在城外几个庄子里的庄头,这几日下着雪,路上积满了雪,就问问他们在路上的情况,又交待他们回去时,要更加注意,不要滑倒摔伤。又言道,世子还小,等他大些,再他来见众人。众人连称不敢,说等世子长大些,他们再进府去拜见。说了几句勉励的话,就开始发红包,管事、庄头等人都是五十两的银元宝,其他人是二十两的银元宝。
“谢谢主子!”众人躬身道谢,七年了,今日他们终于可以扬眉吐气。
“要说谢谢的是我,谢谢你们的不离不弃,谢谢你们这么多年来的辛苦守候,谢谢谢谢。”萧芊悦起身行礼向众人道谢。
众人纷纷避让,不肯受她这一礼,道:“主子,这些都是奴才(奴婢)份内之事,担不起主子这声谢。”
“主子,奴婢说句逾越的话,这谢来谢去的,没有必要,还是入席,吃餐团圆饭最重要。”紫纭上前道。
“这话不逾越,这话说的对,一家人不言谢!”萧芊悦做了个请的手势,“大家请入席。”
“主子请!”众人守礼,不肯先落座。等萧芊悦在首位上坐下,众人方告罪坐下。高高兴兴用完这餐团圆饭,萧芊悦与众人话别,离开酒楼,坐着马车返回王府。
马车行驶了一段路后,萧芊悦觉得有些气闷,让紫纭撩开窗帘透透气。紫纭挑开帘子往外看了看,就惊讶地“咦!”了一声。萧芊悦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骇然发现马车并没有朝着王府的方向行驶,而是走了一条行人稀少,较为偏僻的路。萧芊悦心往下沉,糟了,刚上车时,没看清那车夫的容貌。
“停车!”紫纭和芙蓉同时喊道,马车不但没有停下来,反而跑的更快,车轮辗过路边的积雪,一阵颠簸,把三人颠的弹了起来,重重地摔在车厢内。好在车厢内都垫着厚厚的锦垫,摔的不很痛,能很快再爬起来。
芙蓉动作迅速地拉开车厢门,一把抓住车夫的肩膀,厉声道:“快停车!”
那男子头也不回,一把扣住芙蓉的手,一用劲,只听到咔嚓的一声,芙蓉顿时发出一声嘶心裂肺的惨叫声。那车夫就势一抛,将芙蓉抛回了车厢。
“芙蓉!”萧芊悦和紫纭扑了过去,抱住她。
芙蓉的手被那男子扭的脱臼,疼的额头布满了冷汗,脸色苍白无血,全身颤抖,咬紧牙关,安抚的话从牙缝里挤出来,“主子,奴婢,没事,您不要担心。”
“芙蓉。”萧芊悦和紫纭都不会医术,没办法帮芙蓉把手归位,只能眼睁睁看她受痛。
“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抓我们?”萧芊悦厉声问道。
“我是什么人,你一会就知道了。现在你们最好老实点,否则有你们苦头吃。”那男子冷笑道。
“你帮她把手归位,我就老实听你的话,否则,我就从车上跳下去,死也不跟你走。”萧芊悦咬牙道。
“祥亲王妃果然厉害,在这个时候还敢威胁人。”那男子回头斜睨萧芊悦一眼。
“你要不要试试看?”萧芊悦瞪着他。
那男子长笑一声,松开了拉马的缰绳,转身进到车厢来,抓起芙蓉的手,一拉一扯,就帮她把手归位了。
那男子伸手想要勾起萧芊悦的下巴,被紫纭的手给拦下。紫纭瞪着他,“你要干什么?”
“人都说祥亲王妃美貌无双,今日一见,果然美若天仙,我见犹怜。”那男子口出轻薄之言。
“再美的容颜也经不起岁月的流失,等几十年后,也不过白骨一堆。”萧芊悦冷笑道。
“哈哈,自古美人和英雄,不肯人间见白头。王妃能这么说,可见不俗。”那男子笑着转身出了车厢,拉起缰绳。
马车已经很快就要到城门口了,萧芊悦心念一动,这或许是她们最后逃脱的机会。
“王妃,如果你不想多死几个人,就老实的坐在车内,闭上你的嘴。”那男子不等萧芊悦有所行动,就已经开口说出威胁的话。
萧芊悦眼中一暗,看来王府的那个车夫和那几个护卫已经遇害了,可就这样什么都不做,她办不到,趁着那男子没注意,取下了耳朵上的镶红宝石耳坠,借着紫纭身体遮掩,悄悄的从窗帘处丢了出去。
耳坠落地的声音,让那男子眉梢微动,他勾了勾唇角,并没有出手阻止萧芊悦。走了一段路,萧芊悦丢下了另一个耳坠。守门的士兵看到祥王府的标志,连过来拦的意思都没有。就算萧芊悦真的不顾一切向他们求救,只怕他们也救援不及。
马车出了城,沿着官道一路向前行驶,一路上,萧芊悦取下了头上那枝珠钗,拆开,将珍珠一颗颗抛出车外,只盼着有人捡到这些东西,跟过来,救下她们。那男子听着细碎的声音,不动声色。
“主子,您觉得他是什么人?”紫纭小声问道。
萧芊悦微微垂下眼睑,“宁王的余孽。”
萧芊悦的声音很小,但是显然那男子的耳力惊人,道:“人家都说祥亲王妃,不但人长美,才学高,还很聪慧,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宁王已死,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你为什么不弃暗投明,重新开始,要一路走到黑呢?”萧芊悦尝试说服他。
“宁王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我也没有弃暗投明的机会,王妃还是省口力气,不要试图说服我。”那男子洞悉萧芊悦的想法,很明确的拒绝听她的劝告。
萧芊悦黯然,难道就这样束手待毙?不,她不可放弃,欯儿还在家里等她回去,她不能让他这么小就没有母亲,她不要欯儿象她一样,没有母亲的呵护,“只要你愿意回头,你就永远都有机会……”
“王妃,你想要我把你打晕,还是自己闭嘴!”男子冷冷地打断萧芊悦的话道。
萧芊悦眸光闪烁,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马车在离城三里远的地方,驶离了官道,向一条崎岖的山路行进,马车颠簸的厉害,把萧芊悦三人颠的东倒西歪。半个时辰后,马车停了下来,停在了一座山中庭院前。
紫纭先扶萧芊悦下了马车,又去扶芙蓉。主仆三人随那男子站在庭院门口,男子伸手叩响了木门。“吱”的一声,门打开了,里面站了两个黑衣男子,看到那男人,问道:“人带来了?”
“废话!”那男人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两个黑衣男子脸上都露出一丝怒意,瞪了那男人一眼,道:“带进去,主子在等她们。”
那男子带着萧芊悦主仆三人进门,沿着游廊一直往前走。那两个黑衣男子并没有跟着过来,走出一段路后,那男子突然转身,递给萧芊悦一样东西。
萧芊悦伸手接过来,那是一把匕首,一惊,“你这是什么意思?”
“王妃,如果你不想死,就要想办法自救,这个或许可以助你一臂之力。”那男子笑笑,转身继续朝前走。
萧芊悦被男子的举动给弄迷糊了,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个问题的时候,她把匕首藏在衣袖里,如果杀不死对方,那么她还可以用这个自尽,保全清白。
那男子把她们带到了院子的一座假山前,触动机关,露出一个洞口来,男子把她们带了进去,走了大约二十几步,眼前豁然开朗,那是一间能容下近百人的大厅,墙壁上燃着数只火把,厅内的光线非常明亮。在厅的左侧摆着一张雕花大椅,椅子上铺着虎皮。
“祥亲王妃,真没想到我们会在这里见面!”一个穿着明黄色绣五爪金龙丝袍的男子出现在萧芊悦面前。
“你是……”萧芊悦微微蹙眉,迟疑片刻,“你是宁王世子俞寅。”
“想不到祥亲王妃还记得我。”俞寅在雕花椅上坐下,双手搭在椅子的扶手上,斜睨着萧芊悦,唇边噙着一抹傲慢的冷笑。
萧芊悦看着他,抿紧唇角。
“王妃想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要费尽心机把你抓来?”俞寅问道。
萧芊悦看着他,依旧不说话,而俞寅也并不需要她的回答,接着道:“张曜够狠,够狡猾,帮着皇上对付我们宁王府,让我们宁王府一败涂地,我亡命天涯。你是他的正妃,是他最重要的女人,我抓你来是为了威胁他。”
“王爷不受威胁。”萧芊悦淡淡一笑。
俞寅摸着虎爪,道:“王妃不要低估了你在张曜心目中的地位,为了你,张曜他绝对会听从我的安排。”
“就算王爷他舍不得我,你认为皇上会为了一个亲王王妃,而把皇位拱手相让吗?你们的失败是因为你们的愚蠢。”萧芊悦冷笑道。
“正因为皇上不会为了你放过我,那么我就只把你杀掉,你死了,张曜会怎么样?”俞寅得意地笑出了声。
萧芊悦微微蹙眉,若有所思。
“来人,把这两个丫头带下去。”俞寅挥手道。
紫纭和芙蓉一左一右挽着萧芊悦的胳膊,“你想干什么?”
“这里是本世子的地方,本世子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俞寅微微眯起眼,盯着萧芊悦脸,笑得不怀好意。他本就贪色,又有一个多月没近女色,见到美貌更胜昔日的萧芊悦,不免起不轨之意。
俞寅眼中的**显而易见,可怜紫纭和芙蓉两个,不过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纵然护主心切,终究敌不过两个男子的力气,被强行拖了出去。
眼见厅内只剩下她和俞寅,萧芊悦并没有惊慌失措,镇定地站在原处,冷冷地看着俞寅。
“有胆量,不愧是张曜的女人。”俞寅走到萧芊悦面前,伸手勾起萧芊悦的下巴,指腹轻轻地揉搓着她如凝脂般娇嫩的肌肤,“你说我强要了你,张曜会不会气死?”
萧芊悦被逼仰起头,与他对视,眸光寒冷如冰,“王爷会把你碎尸万段!”
“那又如何,等他赶来,你已是我的人,在我身下辗转求欢。”俞寅修长的手指缓缓地划过萧芊悦的脸颊,停在她的后颈处。
萧芊悦脸上露出厌恶的表情,向后退开。俞寅捏住她的脖子,将她又扯了回来。萧芊悦厉声道:“放手,我死都不会让如愿的。”
“你如此令人**的妙人儿,你觉得我会让你这么轻易死去吗?”俞寅笑,伸手揽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捏住她的颌,强行将她的嘴巴捏开,屈指一弹,一颗药丸弹进了萧芊悦的嘴中,药丸瞬间溶化。
既然他不会让她轻易死去,那么这颗药,就不会是毒药,那么会是什么?萧芊悦脸上终于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知道害怕了?”俞寅奸笑着凑到萧芊悦耳边,用力地吸了口气,“好香啊!美人儿,这药叫长相思,只要你我合体,就会令你对我朝思暮想,欲罢不能。”
萧芊悦紧紧咬着下唇,藏在衣袖里的匕首,滑落下来,握在手中,用力刺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