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下午,理刑百户侯三在王振的命令下来到了吏部尚书洪兴的府邸里,当然,到吏部尚书洪兴的府邸里去抓人,或者称之为“请人”,并不是随便便就可以的,因此,理刑百户侯三在来之前,带来了东厂之首王振分发给的腰牌,这种腰牌是专门在抓人时使用的腰牌,平时是不怎么挂在身上的,因为这次是去官居一品的吏部尚书洪兴的府邸,所以理刑百户侯三,便格外的慎重小心。
此时,理刑百户侯三带领的百十号东厂特务密探已经来到了吏部尚书洪兴的府邸前,由于昨日吏部尚书洪兴被贼人劫掳而去,所以,吏部尚书洪兴的家里上上下下,老老少少,都是沉浸在一片不安彷徨和愁楚之中,因此,吏部尚书的府邸大门今天一直是紧闭不敞开的,他们这一家老小都害怕,这些跟吏部尚书洪兴有仇的贼人,就跟前些日子的左侍郎魏真过大寿一样,被神秘的全家灭门,想起这些事情,吏部尚书洪兴府邸里的上上下下,老老少少,连去一趟茅房,都要带着几个侍卫相伴。
而这一刻由于理刑百户侯三挥动着大手“咣当咣当”拍打着吏部尚书的府邸大门的虎头门环,使得刚刚走出屋门,准备去茅厕小解一下的吏部尚书洪兴的结发之妻奚氏——奚芹,被吓得一转头就往屋里跑去,而且这个年近六十的老态龙钟腿脚不利索的奚芹踩在了一块圆溜溜的小石头上,差一点摔了一个仰八叉,幸好随行的几名丫鬟把肥肉赘赘的老奚芹给搀扶住了,不然,这要是摔上一跤,估计轻者骨折,重者“植物人”也!
“开门、我是东厂王公公派来之人,前来有要事办理,开门···”理刑百户侯三有东厂之首王振撑腰,这说话的语气就是硬气,就连砸门都砸得理直气壮,府邸里一个横跨人造池塘的拱桥之上的,刚刚被搀扶住的吏部尚书洪兴的老妻奚芹,一听到门外喊话之人的口吻和文辞,就明白了,这是东厂来办案的,因为,一身赘肉胖乎乎的皱纹蹙额的老奚芹,也听说了这件事情。
而老奚芹之所以知道这些事情,主要是因为自己的女儿洪莲也就是洪妃氏托自己的小丫鬟喜儿,告诉他老奚芹,说父亲被劫掳一事,已经被皇上交给了东厂之首王振去办理了!老奚芹一听到洪妃身边的丫鬟喜儿这样说话,那心里便一下子凉到了底了,因为,老奚芹一大把年纪,对于朝廷里的事可比一般的人知道得多,再说这个王振向来就和她的夫君吏部尚书洪兴不和,因此,再加上王振心黑手辣,恐,就算找到了活的洪兴,最后也会变成死的洪兴是也!
年迈的奚芹现在听到了这个“当当”敲门的声音后,再加上门外的人这么一喊,于是,便让已经赶至家里的大门口的几名家丁,把大门用大圆木顶住,不让理刑百户侯三闯进来,很显然,奚芹明白,东厂王振派来的人,没有别的事情,除了抓人还是抓人,这就是他们东厂的“业余爱好!”。
“你们几个笨蛋玩意儿!平时吃得比猪都多,为何几根圆木都奈何不动,快点儿!把大门给我顶住,顶住——”这个年迈的奚芹,在几名丫鬟的搀扶下,扯着嗓子晃着腮帮子上都已经垂下的肥赘之肉,拉长了声音喊了过去,声音如此刺耳,把那几个刚刚使上劲搬动圆木之人,给弄泄了气!搬动圆木的家丁们,心里都埋怨这个老奚芹,道“你哥老不死的,这刚刚聚集的一点儿真气,都被你给喊没了,这要是心脏不好的,还不交代了哇!”
外边的理刑百户侯三实在是没有耐心了,于是,理刑百户侯三一回头,看了一眼属下之人,一皱眉头,黑眼珠子往上一挑,道“上墙!”属下一听到理刑百户侯三的这句话就明白了,于是,理刑百户侯三带来的几十名腰间别着便携式火枪的东厂特务密探,没费丝毫力气,“噌噌噌噌”蹿上了墙头,只见这时,黑压压几十号东厂特务密探,站在了墙头之上,就跟天神下凡一般,纷纷用左手握住左腰间的挎刀,另一只手便触摸着右腰间别着的便携式火枪,他们一个个面目冷峻,望向了这个府邸大院里。
这个时候站在一丈多高的墙头上的理刑百户侯三,一拱手,向这个瞅着墙头上的东厂特务密探感到惊慌的老奚芹,话语威严道“洪夫人,卑职是东厂王公公派来的办差之人,今天,卑职要把你们府上所有的家丁和侍卫一并带走,由王公公亲自审讯,请洪夫人莫要阻碍卑职办事,洪夫人,请行个方便吧?”说到这里,理刑百户侯三放下拱手抱拳的姿势,向左右各一摆头,很显然,理刑百户侯三的意思就是,下去,抓人!
奚芹一见这些墙头上的东厂的刽子手们要跳下墙头,心里话“这些人可惹不起啊,干脆,让家丁和侍卫们都集合在门口处,排队去向东厂,可别让他们这些家伙,进来翻箱倒柜的,翻得乱七八糟,我心疼啊!”想到这里,皱纹蹙额的奚芹,一抬右手,手心朝下,手背朝上,往上一扬,道“你们莫要进来,带我将家丁侍卫一并集合与大院里,你们在门外接应,带走便是,出去!”好一个肥老婆子,那喊话时的脸上表情,比母夜叉还要凶恶。、
于是,理刑百户侯三一干人等,便跳出了墙头,候在了吏部尚书洪兴的府邸大门之外,没过一会儿,只听到府邸大门“吱嘎——”拉着长音打开了,大门刚刚打开,只见大门里有两个纵队,排列整齐的走了出来,其中一组就是侍卫,而另一组便是家丁,但是这些人中似乎少一个人,这个人就是当时保护吏部尚书洪兴进入宣武门的校尉韩卓。
别看理刑百户侯三没有来过吏部尚书洪兴的府邸,可是对专门保护吏部尚书洪兴的校尉韩卓还是比较了解的,因此,当理刑百户侯三没有看到校尉韩卓这个人的时候,理刑百户侯三突然抬起右手,手掌伸展开,喊向了这些正在往前行进的两个纵队,道“等等!”话音刚落,两个纵队停止了前行,而这个时候,理刑百户侯三挎着腰刀,大跨步的走到了纵队最前边的一名侍卫的面前,冷眼质问道“你们的校尉呢?”
这名站在队伍最前边的侍卫,看了看理刑百户侯三,张着嘴想了想,这才语出惊人道“他死了!”这名侍卫说出的这句话语令理刑百户侯三感到吃惊,因为,据东厂的特务密探昨天去往宣武门城门外的现场勘查后了解到,当时吏部尚书洪兴被劫掳走后,除了校尉韩卓一人还活着,其他人都已经死去,而且,宣武门城头上,下来查看的小校说,这个校尉韩卓只是断了一只左胳膊,中了一火枪而已,根本就没有生命危险,那么这个侍卫突然说校尉韩卓已经死去,会不会是其中有诈。
想到这里,理刑百户侯三再次质问这名侍卫,道“他是怎么死的?不是说只是伤及了胳膊,并且被火枪的弹丸射中了肩胛而已吗?怎么可能会死掉呢?我问你,你是亲眼看到的吗?还是别人告诉你的这件事情?”理刑百户侯三的眼神如此锋利,令这名侍卫感到心中一阵阵的悸动。
这名侍卫舔了舔嘴角,用牙咬了咬下嘴唇,蹙着眉头,道“当天夜里校尉韩卓就被送了回来,我们府邸的管家马庆以前是学医的,后来就被吏部尚书大人看重,便在府邸里做起了管家,不知为何,就是因为管家马庆为断了胳膊的校尉韩卓疗伤过后,喝了些汤药,接着校尉韩卓一躺下,就再也没有起来,最后一把脉,没有脉搏了!而管家马庆的解释是,校尉韩卓中了火枪弹丸,失血过多而死!”
“嗯?还有这事?”理刑百户侯三听到这里大惊不已,而就在这时,吏部尚书洪兴的府邸大门里跑出来一个人,这个人中等的个子,一身深灰色的绸缎子长衫,四方脸、古铜的脸色,乍一看去不向大明朝之人的脸相,不过,他向理刑百户侯三这边跑来时喊话的口吻还是有浓重的京师口音的。
此人喊道“请等一等,等一等···”此人一路奔跑,跑到了理刑百户侯三的面前,接着,平息了一下心气,粗粗的喘息了一阵后,一拱手,一脸微笑,道“···大人,我家洪夫人让我给您带个话儿”说着,此人从袍袖之中拿出了几张宝钞,递向理刑百户侯三,接着叮嘱道“呵呵,我家洪夫人说了,这些人去了东厂之后,可能会受些皮肉之苦,这些宝钞是洪夫人给您的,希望你能···网开一面,小的代洪夫人谢过您了!”
理刑百户侯三并没由直接接过这些宝钞,而是看向了这个满脸堆笑之人,察言观色过后,理刑百户侯三问道“你是谁?”
此人左手里握着宝钞,接着下意识的一拱手,古铜的脸色之上,露出了让人看去不舒服的笑容,道“不才,本人就是礼部尚书大人府上的管家,马庆!”
这句话一出口,“马庆”这两个字就在理刑百户侯三的耳畔处回旋了起来,理刑百户侯三看向马庆,发现马庆这一刻的两眼之中,闪现出了一丝诡异之气,似乎这个马庆已经看穿了他理刑百户侯三的心思,而理刑百户侯三也同样发现了马庆这个人不简单!
理刑百户侯三这个时候一思量过后,用话语点拨起了马庆来,理刑百户侯三道“马庆,我听这名侍卫说,校尉韩卓昨天晚上归来后,是在你的医治下而死亡了,我问你,一个断了胳膊,只是肩胛处被火枪的弹丸击中了而已之人,他会流血过多而死吗?你在喂服校尉韩卓的药里加了什么,我希望你能给我说明白,别到时候让我查到蛛丝马迹,你的命可就没了!”
理刑百户侯三的这句话,冰冷冷的如同锋刃的匕首一样,猛然间刺进了这个身为吏部尚书洪兴府上的管家的马庆的心窝处,马庆刚才的那一丝笑容已经荡然无存了,唯一留在脸部的表情,只有那种忧虑和阴沉,可想而知,一个没有做过坏事的人,怎么可能有这种脸色,一个没有投毒杀害校尉韩卓之人,为何要忧虑不止,想必,这个身为管家的马庆,正在琢磨进退之际,而如果马庆是杀害校尉韩卓之人,他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或许所有的事情,都是为了一个共同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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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刑百户侯三并没有收下管家马庆那手里的厚厚的一沓宝钞,随即,理刑百户侯三警告了一番管家马庆,便带着吏部尚书府上的所有侍卫和家丁,向东厂之处够本而去了,当天下午酉时,吏部尚书府邸的几百名家丁侍卫都一一接受了王振的审讯。
而理刑百户侯三特意把先前和那名侍卫一同谈唠过的话题,向公公王振学说了一遍,王振听后顿时是心中生疑,因为,如果是马庆下药毒死了校尉韩卓的话,那么这个管家马庆便和这些劫掳吏部尚书洪兴之人,有瓜葛,或许,校尉韩卓看到了一些不该看到的东西,而招来了杀身之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