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裳舞,云澜乱。”
“霓裳舞,云澜乱……”
忽明忽暗的烛光映着任迦南清秀迷人的侧脸,他手中紧捏着一页发黄的碎纸,黑白分明的眸子紧紧的盯着上面龙飞凤舞的六个字——霓裳舞,云澜乱。
云澜,自然指的是云澜大陆。
而霓裳舞……到底是什么?
道清风,道清风,二百年前的道清风到底因何而死?他留下的这句预言,到底是什么意思?
“咚咚!”
门外响起轻轻的敲门声。
“进来!”任迦南收起手心的纸片,目光落在门口,正是一身黑衣的玲珑。
“公子,奴婢已经派人搜遍了钱万昌的家,那本札记和他府中的那个中年文士一起失踪了!”
果然么?
任迦南目色一寒,他最担心的事情就是那本札记落在其他有心人之手!
可惜,他这次提前回京没有告诉任何人必须保持低调,否则他怎会让道清风的札记流入他人之手?
“想必钱万昌也是被人利用,那中年文士必定不简单,可惜,咱们如今在上京城力量薄弱,不宜轻举妄动。”
任迦南看似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这件事就先放下吧!玲珑,时候不早了,你去休息吧!”
“是。”
玲珑看不透任迦南的心思,只能惟命是从,听话的退了出去。
房间里再一次只剩下任迦南一个人,他清冽的眸子逐渐的阴霾下来。
“或许,在不久的将来,云澜大陆上必会掀起一阵血雨腥风。”
任迦南长叹了一口气,目光也逐渐的清明起来:“有人的地方就有利益,有利益的地方就会有争斗,有争斗的地方,必会有伤亡。这话一点都没错啊,而我……在这争斗的漩涡中又将扮演怎样的角色呢?”
任迦南那似乎永远黑白分明,清冽如水的目光里第一次露出迷茫的神色。
时光倒流回四年前的那个冬天,皇城,揽月宫——
“四殿下,四殿下你终于醒过来了!玲珑这就去通知贵妃娘娘!”
“四弟,四弟!你觉得怎么样?二哥看看!”
“苍天保佑,四殿下洪福齐天!”
好吵……
迦南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不是永远便带微笑的中年管家,不是高级奢侈的别墅豪宅,不是顶级香醇的法国红酒,而是……一群陌生人!
穿越!
没错!
他的灵魂穿越而来!
尽管在现代的时候他总是抱怨生活无聊,想要开始一段与众不同的人生,可是迦南从没有想过自己的身上真的会发生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最让他惊讶的是,他居然穿越到了一个十四岁少年的身体里,而这个少年,居然和他少年时期长得一摸一样,除了姓氏,连名字都一样!
这……难道就是别人所说的冥冥中自有定数?
在现代,迦南生在大富之家,坐拥数亿资产,身为跨国财团的唯一继承人,他拥有英俊的外貌,傲人的资产,丰富的学识……可是,他并不是个快乐的人,因为除了钱,他一无所有。
父母早逝,为了集团利益,他被所有的亲人孤立,成为真正的孤家寡人,他身边的女人换了又换,却没有人可以给他温暖的感觉,他不会爱,不懂爱,不知道如何去爱……
他脑中关于“任迦南”的记忆,都是一片空白。
后来迦南才从玲珑的口中断断续续的获知“自己”的一切——
任迦南,云澜大陆东安王朝皇帝陛下第四子,云贵妃次子,因为云贵妃怀孕的时候出过一次意外动了胎气,所以任迦南生下来的时候就有些痴傻。幸好云贵妃生性温柔,对自己的孩子一直非常疼爱,而任迦勋也对自己的弟弟格外照顾,所以任迦南的童年还是很快乐的。
生在帝王家,痴痴傻傻,或许也是一种福气……
任迦南的目光逐渐的深邃起来,自从他穿越而来,揽月宫的人都知道四殿下变得不一样了,不过这消息被任迦勋下了封口令,所有人都不得外传,揽月宫照顾任迦南的人都是云贵妃精挑细选的心腹,自然是信得过的。
可是,没有人能够想到,任迦南的事情竟然会被霍少卿一眼看破!更是因此让皇后一脉找到了打击云妃的把柄,设计陷害任迦南,害他被皇上流放秦州。
当年……他到底是如何看出我的破绽?
任迦南忍不住的蹙眉,他的灵魂穿越而来,也接受了另一个灵魂的一部分记忆,只可惜,以前的任迦南是傻的,记忆里也是一团模糊,只会对他记忆最深刻的人有一些细微的感知,这其中就包括了云贵妃,任迦勋,还有……霍少卿。
或许……
“自己”和霍少卿曾经真的是很好的朋友。
任迦南想起自己离京的那一日,他追着马车跌跌撞撞在大雪里跑出了很远——
“殿下……真的……从没有相信过我么……以前……在揽月宫……”
从前,在揽月宫,到底发生过何时?为何当年在他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任迦南会觉得莫名的头痛?
任迦南摇了摇头,停止了这一方面的胡思乱想,无论怎样,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如今的霍少卿身为玄衣卫统领,又是太子的嫡系,他们无论如何也不会再成为朋友,那么过去的便让他过去好了……
上京城,霍府——
霍少卿坐在窗边,窗户开着,春夜里还带着寒气的风迎面扑来。
今日在天香楼里那一闪而过的熟悉气息依旧让她耿耿于怀。
是他么?
还是我的错觉?
霍少卿不由自主的深思起来,眉宇间萦绕着淡淡的伤感。
站在不远处院落里的罗雅芙忍不住一脸的忧色,少卿不知是怎么了,在她的印象里,霍少卿是个非常坚强的孩子,她肩负着振兴霍家,守护这个家族的使命,这些年她一直拼命的努力着,常常练武练到浑身无力,练拳练到手上血肉模糊。而且为了不让任何人发现她女子的身份,她一直在很辛苦的隐藏自己,要做到一举一动都如男子一般无二,而且天生不善酒力的她,知道要应酬就必须要喝酒,以免自己喝醉酒露出马脚,她从十岁起就开始每日饮酒,到现在终于千杯不醉……
这一件件事情罗雅芙都是看在眼里,疼在心上的。
“少卿,你没事吧?”
终于,罗雅芙还是忍不住走到了霍少卿的窗前,与她隔窗对望,关切的问了一句。
“我没事。”
霍少卿回过神来,淡淡的一笑。
“真的没事?少卿,你要是有什么心事可以和芙姨说,难道……你连芙姨都信不过么?”
“不,不是的!”
霍少卿立刻摇头:“我怎么会不相信芙姨你呢?只是……我真的没事,只是忽然间想到了一些过去不开心的事情而已。”
“过去?”
罗雅芙一愣,似乎忽然间想到了什么:“难道是四殿下的事情?”
如果说有什么事情可以让霍少卿如此沮丧,那么罗雅芙第一个想起的人无疑就是那位被发配去了秦州的陛下四子任迦南。
虽然以前四殿下是“傻”的,但是他却是整个皇城里对霍少卿最好的人,连太子殿下也不可以与他相媲美。
可惜之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让两个本是青梅竹马的孩子彻底决裂。
“芙姨!我说过很多次了!不要再和我提起他!”
霍少卿忽然面色一冷,语气也跟着凛冽起来。
她不能忘记,不会忘记,那一日大雪纷飞中他眼里的无情,嘴角的嘲讽,还有伤人的话语。
那一年,她才十二岁而已!
他可以什么都忘了,什么都是演戏,可是她不能,她要记得,提醒自己拼命记得——那个家伙,当年是以怎样的姿态,伤了她的心……
“好了,芙姨,我要睡了,你也歇着吧!”说着,霍少卿已经抬起手关上了窗户。
罗雅芙站在窗前的院子里,目光追随着霍少卿的手腕,她的衣袖落下,露出皓白的玉腕,那白皙的手腕上系着一根纤细的红线,极其普通,甚至已经掉了颜色……
人都是善忘的,而那些能让人一直铭记的事情,必须是刻骨铭心的,比如,最初的爱,和最深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