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气的白色灯笼，凄婉的白色挽花。哀乐阵阵，催人泪。
坐落在上京城一处毫不起眼的胡同里，林府正在办理丧事。
林大人去世多日，一直琐碎之事不断，今日之后他终于可以入土为安。
林尹城虽然死板固执，这些年来还是有一些朝中好友的，而那些沽名钓誉与他暗中不和的人，今日也都是一身素装，凄凄婉婉的而来，脸上都带着哀思之情。
“大人，咱们真的要过去么？”
玄衣二十四走到胡同口就觉得乌云遮日，冷风阵阵，这林尹城毕竟是死在他们的地牢之中，说心里不害怕，那是骗人的。
这些年来死在玄衣卫手中的人不计其数，玄衣二十四也不记得自己到底杀了多少人，这还是他第一次来给死在地牢的人祭拜，心底总觉得怪怪的。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霍少卿依旧是一身玄衣，不过今日的玄衣并不是她的统领朝服，而是一件棉布黑袍，是专门为了拜祭林大人儿准备的。
霍少卿自从做了玄衣卫大统领，就知道自己必将满手血腥，虽然身不由己，她依旧对林大人充满了愧疚，今日……说什么都要在灵堂之上拜祭一番！
两个人缓步的走到林府的门口，那显目的装扮，立刻让他们的身份呼之欲出！
玄衣卫！
林府守门的家丁一脸的怨恨，却只能忍着不敢把两个人拦下来。
玄衣卫就是活阎王，平常百姓哪里惹得起？
走进林府，眼前的破败让霍少卿心底一紧，这里，比之当年的霍府还要萧条。
“霍大人！”
“霍大人！”
院子里认出霍少卿的人，开始断断续续的和她打招呼，大家都保持着一定的客气和距离。
面对着大门的大厅敞开着两扇门，大厅中央放置着红色的棺木。
此刻虽然是白天灵堂里依旧燃着白烛，灵堂之上供着林大人的灵位，灵位上的字也是鲜红色的，如人血一般鲜艳。
霍少卿缓缓的走入灵堂，每走一步都觉得呼吸压抑。
当她站在林尹城的棺木之前，正要行礼拜祭却突然间头上一痛，被人用硬物袭击了一下。
“大人你没事吧？何人放肆！”玄衣二十四立刻警惕的看着四周。
“滚！滚出去！我爹爹不需要你们在这里假仁假义的拜祭！”
身着孝衣麻布的林小姐一脸泪痕的奔了出来，手中还举着刚刚顺手拿起的香炉，香炉上面没有盖子，很显然刚刚袭击霍少卿的凶器就是那香炉的盖子！
一滴滴的鲜血从霍少卿的额头上渗出，她微微抬眸目光凝视着眼前这个十四五岁的少女，她就是林大人最小的女儿，亦是他最疼爱的女儿，刚刚满十四周岁不久，据说还没有寻得好的婆家……
失去至亲这种滋味，霍少卿比任何人都深有体会。
“小妹，不要放肆！”
一旁的林大公子立刻紧张的拉住了自己的妹妹：“霍大人，家妹不懂事，还请你不要和她一般见识！”
“哥！你为什么和他这么客气？就是他害死了爹爹！他是坏人！”
“你滚啊！我爹爹若在天有灵绝不会接受你的拜祭！”
说着林小姐似乎发了疯一般挣脱了大哥的钳制用力的把手中的香炉扔了出去。
“咳咳！”
烟灰弥漫，四周的宾客全都下意识的转身闪躲，只剩下霍少卿依旧一动不动身体笔直的站在原地。
“咳咳，大人！大人你没事吧？”
林小姐突然发难，玄衣二十四也无计可施，总不能当众对着那未成年的少女出手吧？玄衣卫的名声已经很差了，他要真这样做的话，无疑是雪上加霜，明日整个上京城的人全都会来讨伐他们。
“我没事，咱们走吧！林公子，林小姐，是霍某人打扰了！”
霍少卿顾不得自己此刻的狼狈摸样，转身出了灵堂，并没有人阻拦他们，相反的，一路上所有人都离他们两个人远远地。
“霍大人留步！”
这世上总有人，喜欢出人意表，做一些常人不会做的事情，出现在一些常人想不到的地方。
“康大人？”
霍少卿一愣，叫住她的赫然是康亦安。
康家与林尹城无任何交集，甚至……霍少卿还曾怀疑过那份上面标注了林尹城姓名的清洗名单就是出自康亦安的手笔。
没想到，今日他也会来，而且还很低调的混迹在那些普通的宾客之中。
“你额头还在流血！”
康亦安依旧是那满脸淡然胸有成竹的模样，他掏出一段白色锦条递到了霍少卿的面前，正是她受伤那夜包扎伤口之时撕下来的那一条。
“谢谢。”
霍少卿不知道他是何用意，但是还是很礼貌的伸出手想要接过来，没想到康亦安却突然抬起手，拿着那锦条在她的脸上轻轻擦拭起来。
此刻，她的脸上满是烟灰，看起来非常的狼狈。那些烟灰被康亦安一点点的轻柔的擦去，露出里面白皙的肌肤。
霍少卿怔了怔，从小到大，还没有哪个男子这样对待过她，一时间她有些呆滞，忘了反应。
“好了。”
就在这个时候，康亦安已经把她的脸擦得干干净净，更是从怀里再次拿出了一块崭新干净的锦帕递到了霍少卿的面前：“喏，全新的，保证我没用过。”
说着，他还不忘翘起唇角微笑了一下，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
霍少卿第一次发现，康亦安笑起来的样子，真的……很温暖。
“谢……谢谢。”
霍少卿接过手帕，总觉得这气氛有些奇怪，她侧过脸才发觉包括玄衣二十四在内，周围的数人都在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她和康亦安……
霍少卿一阵紧张，两个大男人，举止太过亲昵，的确引人遐想……
可是，面前的康亦安似乎一切都是理所当然，一点也没有想要避讳或者不好意思的模样。
“霍大人！”
“恩？”
“我送你六个字。”康亦安依旧淡然的微笑。
“人在做，天在看。人生在世，谁都会有身不由己，心不由己的时候，只要你无愧于心，无愧于天地，那么……何必在乎别人如何看你？”
人在做
天在看。
人生在世，但求无愧于心！
霍少卿的目光亮了一下，似乎心底那一只纠结的问题终于找到了答案一般。
“康大人，谢谢你的提点！”
这一次，她也忍不住冲着康亦安笑了笑，绝对是发自真心的，那笑容灿烂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