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小倩一听心头一凛,以为这几只妖怪要对洁癖男下黑手,顿时挡在洁癖男床前,视线越过门旁的老豌豆,直直与那银眸墨发的大妖怪对视——
那双平静的银瞳中波光流转,却是沉静如海,微微一怔,似乎与平时的有所不同,她想要看仔细却见他已经把头撇开,淡声道,“你们退下吧,这里交给我。”
“大王……”已经离床几丈外的老猴怪面有忧色,似乎还想要说什么。
却见那立在门口的大妖怪耳后渐渐盈起了红色的妖光,几个老妖怪见状微微变色,面孔一下子变得极其难看,以往的大王性子虽淡喜静但也不似今日这般,两句稍有不顺心,竟起了杀意……
墨发大妖怪的银瞳渐渐转淡,红色的曼陀罗妖印已经蔓上了脸颊,与他冷漠的面庞相互照应,竟然有种令人心口一窒的美!
他轻轻一抬手,手腕间已经亮起一丝透明的火焰,‘呼’地一下如同剑出鞘般抖落一地火屑,一柄长剑已经横在胸前,他缓缓道,“刀剑无眼,若是伤了三位长老,总是不好的。”他淡淡的抬眼,却没有望向旁边三位脸孔已经憋成猪肝色的老妖怪……而他又怎么会忘记天劫那日,莫大的一座山上竟然逃得逃跑得跑,最后只剩下他一人无语立在空旷寂渺的山间……
床边的女子此时正一脸惊讶的回望他……微微一侧头,三个妖怪怒气冲冲离开时,带起的妖风,撩起他的长发,也撩起了他对往日的无限相思……
聂小倩看着握剑的大妖怪,脸上的表情简直可以用匪夷所思来形容,她是见过情绪化的人,但是没见过如此情绪化的妖——
先不说两个钟头前那个羸弱得,她一个手指头都能戳死的大妖怪,而现在他不仅生龙活虎地站在她面前,手里还握着把大刀,就算她十个手指齐发也不一定摸得到他的袍子……更让她匪夷的是,先前他还感性得走几步恨不得就作个诗唱首歌,林黛玉得她都不忍背后捅刀陷他于不利……
可是眼前的这只,那种睥睨天下的气势却是莫名地熟悉,似乎又回到了现代……脑子一热,将他与那只几番跑来要与她争夺儿子的死妖怪,两人的重影叠加在了一起!
“你好好休息吧,过几日,待我找到了黯然**铃,有机会再送你们回去。”
这话一出,聂小倩的脑中一片空白,看到消失在门前的白袍,急忙跑出去大吼道,“你这个大骗子,黯然**铃不是在你身上吗?”
“黯然**铃,原本就是上古神器,从未在世间出现,又怎么会在我身上?”他转过头,淡淡一笑,眼底不知是什么情绪。
聂小倩脸孔一红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被这死妖怪的美色所惑,美目圆瞪,“放屁,一会说在你身上,一会又说不再你身上,我本来是没见过狗嘴里吐出象牙的,你倒是让我开了回眼!”
他的脸色微微一变,随后又恢复平静,那铃铛他虽然不曾在意,只是寻找神器的妖怪和人间修道的大有人在,他早有耳闻,却都是无迹可寻!只是没想到千年前的自己竟然会对她撒下弥天大谎……那时自己性子的极淡从未沾染尘世间的污秽,若是没有遇到之后的天劫,他离得道升仙只差短短几步,竟然会对她撒谎?他百思不得其解,淡淡道,“我是不是该传授你一些人生道理?”
“什么?”聂小倩怒气冲冲!明明看他吐了那么多血,竟然还能返回来将她和那快要嗝屁的洁癖男又挟回了破木屋……只是不知现在偷袭他会不会有胜算?
“男人的话值得几分信?”
“我呸!”聂小倩张牙舞爪的冲上去,抓‘弟’爪还没出来,便被眼前的妖怪袖袍一扇,像只虫子一般飞了出去,正好落入了一人的怀抱——
“聂小姐,你这叫投怀送抱,虽然我不是君子,但是也不好在众目睽睽之下当小人……”平静的男声带着一丝沙哑和淡淡的疲惫从她身后传来。
聂小倩本来还担心洁癖男的身体,听他这么一说直接转过头,“我呸!”
“……”他的眼睛眨也不眨,“你这么不讲卫生,不知道人的唾液里有多少病菌,而且你知道我因为你的这种不道德的行为患肺结核的机会有多大吗?”
她冷笑两声,“三太子所以我说你还没有交过女朋友,你这种人就算是kiss都会带口罩吧!”她丝毫不因自己的恶毒而羞愧,反而哈哈大笑。
“……你又没有试过,怎么知道我会不会带口罩……”他话刚说完,一阵带煞的剑气迎面扑来,将人二人的头发全部向后震去,聂小倩脸色大变,这妖怪说打就打,本来想破口大骂,但是想到自己弱得跟蚂蚁没两样,生生咽下一口恶气,偷偷在洁癖男耳旁悄声道,“收了他。”
陈友谅又不是聋子,听到她的话,虽然面无表情,只是冷了几分,向那衣服还未穿戴好便急忙奔出的男人望去,只见男人双眼平静,一脸闲适,却让他分外的碍眼。
龙子寅也不奇怪聂小倩是如何知道他会收妖的,只是看着眼前的妖怪,想起了之前来此处时在医院的一战,当时明明眼前的女人也在,为何却像是不认得这妖怪模样?他心思百转,声音却依然处变不惊,“聂小姐,我绝不轻易在我的妻子之外的女人面前脱衣!”
“你怎么这么下 流?!我让你收妖你脱衣干吗?!”她一时喊得太大声,僵硬地转过头,看向大妖怪越发泛着青光的脸色,躲到洁癖男身后,推了推他!
“……我收妖就要脱衣,刚才天暗所以我没有避讳你……”
“放屁,那妖怪日光灯一样的眼睛照过来时,你就算长了三个*我都看见了!”她没提那让她心头一颤的胎记,那个隐隐让她心头不安。
“他若收了我,只怕也活不了了。”这话自然不是聂小倩身后的龙子寅说的,陈友谅收起剑刃,目光绵密带着隐隐寒气,“他原本就没有什么修道根基,刚才又一下子吞噬了那么多妖气,这些妖气萦绕在他身体里,出又出不去,散又散不了,他又没有将妖气练熔排出体外的法力,不消我灭了他,他便会被那些无数的妖气怨魂反噬最后精血流出七窍而亡。”
“你放屁!”聂小倩声音隐隐发颤,这里如今除了她的儿子,唯一让她上心的便是身后这洁癖男!三人从现代回到这闭塞落后不说,还到了这四处妖魔从生的鬼地方——
而她现在的愿望也是渴望不可及的梦想,便是能够安然无恙地回到现代,回到那风平浪静的生活中去!她隐隐发颤,不敢接受妖怪嘴里说的事实,三人中若是少了一人,这种打击几乎令她发狂……
窸窸窣窣的脱衣声自身后传来,聂小倩心头一紧,回身想要阻止,却听到眼前的大妖怪开口道,“你不信?”
龙子寅平静的抬起眼,“我信。”他并未对上身前女人震惊的目光,依旧是那张万古不化的石头脸,淡声道,“反正都是要死,不如收了你之后再死,”这一回他看向了聂小倩,想起自己*这里只是为了救她这个不曾深交过的邻居,心头微软,语气平和,“聂小姐,我只想问你一句——”
“你问……”她的心里百感交集,她知道眼前的男人虽怪,嘴巴也坏,心地却是……
“那日我被妖怪掳走之后,你没追上我不怪你,毕竟你腿短体力又不好,”见聂小倩的眼眸因为染上怒气而更加显得神采奕奕星光灿烂,“你走的时候为什么不把我的包裹一并带上,难道你不知道我的白布鞋都在那包中,后来我一路上走了许久竟然没有人家是卖白布鞋的。”
一股冰寒的剑气划来,聂小倩已经被龙子寅推到了一边,他的胸前刺啦一声,露出精壮的胸膛,裸 露之处的红色胎印栩栩如生,如同潮水般在他胸口翻滚涌动,又好似那无数凶猛的怨灵在苦海中挣扎!
聂小倩捂住嘴,往后退了两步,望向龙子寅的面孔,这时才发现他早已面无血色,额前的黑发被汗全部浸湿——
他索性大敞衣襟,原本翻滚的红色胎印,此时更是嚣张难平——
只见眼前的大妖怪面无表情将妖刃往身前一戳,入木三分,他挥袍负手而立,大言不惭道,“我倒要看看你还剩下几分力气!”
话落,如同回应他般,龙子寅身形晃荡几下,若不是半倚在门框上,只怕早已摔倒在地不省人事,“我还发现一个秘密……”他话音刚落,百般不情愿地伸出左手,放入唇间,从聂小倩这个角度都能看到他颤抖地几乎难以自持的手指,而他的脸上却依旧是云淡风轻……
指尖泌出的血珠,不断地渗出,此时的大妖怪终于有丝动容,却见龙子寅已经将血涂在了几乎蔓到胸口的胎记上——
瞬间狂风大作,鬼哭狼嚎不断,那澎湃扭曲的胎记如同被沸水煮开般,竟然传出了无数鬼怪的嘶吼,龙子寅此时难得一笑,“若不是那当日那妖怪伤了我,我还不知道我的血竟然如此百搭好用……”
眼前刮起的狂风让聂小倩几乎睁不开眼,她反手挡在眼前,正要爬过去阻止,却发现在一片迷蒙萦绕的妖雾中,似乎看到了大BOSS的身影……
定了定睛,只见他时而变成短发沉静的男子时而银眸墨发的妖怪……
心口中似乎有一道小小的裂缝,越来越大,灌入了阵阵凉风,令她的心也变得一片冰寒!
原本破损的木屋顶处,突然传来一声怒吼,只听哗啦一声,身穿灰袍的少年破顶而入,立在一人一妖之间——
他猛地褪下灰袍将面色苍白的几乎如同白璧的男子盖上,顺势抱住后便要遁去,却听龙子寅倒在他的肩膀耳语几句,瞬间面露不甘,向倒在一旁同样面无血色的女人快速掠去——
一把横空而来的长剑带着凌厉之势,将他阻隔,挟人向后越了几步,无意多留,龙子寅不知又说了什么,那少年面色大变,面露凶狠地望向持剑妖怪——
此时的陈友谅原本抵御龙子寅容天的威力耗去极大的神志,挥出一剑已是极其勉强,耳后的曼陀罗妖印时显时灭,虚弱异常——
少年嘴露兽牙,咬破*猛地向妖怪出喷吐出一口浓血,铺天盖地中如同一张绵密的蛛网,闪着金光向陈友谅罩去!
银眸墨发的妖怪面色一紧向后撤退的同时,却是望向呆坐在地上久久无法回神的女人,眼露一丝复杂的神色,嘴抿成一条直线猛地刹住脚,举剑抗下这带着符咒的一击,身子一震,胸间翻滚几欲呕血……
就在电光火石间,聂小倩已经被少年同样扛起,只见他微一点脚尖,便从来时的屋顶破洞中,遁身而去!
他许久才缓缓地收起长刃,却没有收回仰视的目光,为何看到她那一脸震惊百感交集难以接受的模样,心尖竟然隐隐泛起疼意,那一点点的疼痛如同一个人的哀愁四散在胸口,久久挥散不去——
他已经将那人魂飞魄散时的佛气,通过百年时间终于集齐,只要找到适合的容器,当年的那张在记忆深处的清隽容颜,便能重新返世人间……
“佛山君啊……”那声呼唤他魂牵梦绕久时,为何他的心底此刻却变得如此的沉重,浑身脱力几乎让他难以站定——
他再次仰首,却是挥之不去那双清丽中带着绝望的双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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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天气极好,一户破旧的门外挂着龙姓的人家,此时院中一阵鸡飞狗跳!
“师父,那个丢不得,那是你最喜欢的小花!”
“哇哇哇!师父那个千万不能摔,那是你最疼爱的小绿!”
清脆的声音夹杂着隐隐哭腔,“师父你总要给我留一件信物吧!”
龙子寅躺在床榻上,手中捏着一根竹竿,将所见所及之处,全部推倒破坏,“那么恶心的花内裤,你竟然敢说是我的最爱?!那盆半死不活的青菜竟然是我宝贝?”他的声音微顿,突然掀起从未有过的滔*浪,“这床板下*不平的,竟然是数不清的恶心发黄发臭的内裤?!!!”他全然不顾浑身的伤痛,猛的翻身倒地!
却被那兽耳少年一把推住,顿时浑身使不得力,只听那少年道,“师父,这些原先就是你的东西,你忍忍便是了,当年你不是照样在这儿睡了几十年吗?为何如今却要如此嫌弃!而且你现在浑身是伤,胸中妖气难散,若是不找到破解之法,只怕活不了几日了!”
龙子寅表情冷静,“那就让我死吧,我宁死不屈在这张到处是霉斑病毒臭气冲天的床上!”他的脸色又白了几分,若是妖怪知道他这个弱点,打斗时只要朝他丢数不清的臭袜子当场就能不战而胜!
两人在屋内吵得不可开交,聂小倩却在院中发呆,此时艳阳高照,她的身体却渐渐发冷,直透心扉。如今她回想这一切,似乎就是一个巨大的阴谋般,她思虑了一夜,也没有想通大BOSS和那妖怪竟然会是同一人……
她之前想得极好,或许和大BOSS试婚成功后,儿子健康成长,自己工作家庭稳定,一家三口虽然相敬如宾但是总胜过浮萍……
如今看起来这就像是一场遥远的梦,一场华而不实的梦——她转念一想,从一开始他处心积虑地接近她,甚至为了让她放下心防接纳他,都是为了蛋蛋……看得出他对蛋蛋看得极重,既然如此,蛋蛋的户口简直就是牛毛般的问题……
从头到尾她都是可有可无的人,如今蛋蛋在他的手里,受苦自然不会,该担心的反而是她自己。
心口泛起一丝苦涩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她本来性子就倔,如今*被咬出了血也是面无表情地看着院中风起沙舞的薄尘——
身旁一暗,一阵惊呼顿时传来,端着黑色药汁的兽耳少年焦急道,“师父,你怎么下床?”
龙子寅并不接话,只是将一块方巾垫在屁股下,缓缓落座。
见师父不理睬自己,少年面色一苦,端着药水尾随出来,讨好道,“师父,你就不想知道我是如何回来的吗?”
“不想。”
少年一窒,“那……那师父你难道不想知道我在未来发生了些什么事吗?”
“不想。”
兽耳少年的手指微抖,面孔潮红几欲落泪,“师父……”
聂小倩接过他手中的药碗端到龙子寅唇边,男人目光淡淡的扫来,从她的面上划至乌黑的汤药,再波澜不兴地撇到两眼汪汪的少年面上,“你家东西太脏,我不想碰!”
“喝!”聂小倩凶神恶煞道,由于许久未开口,心思又沉重,一出口竟然声音嘶哑破碎,气势尽失,气氛顿时很……尴尬。
男人沉默许久,然后默默地端起聂小倩举着的破边的瓷碗,眼睛一闭,壮士般地全数喝下。
聂小倩转过来时,苍白的脸上染上了一抹淡淡的嫣红,为了遮掩尴尬于是沉声对着兽耳少年道,“你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少年一愣,面露不悦,但是师父似乎极其看重眼前这个人类女人,大难在前,竟然要共同进退,“其实两件法器尽毁,我原先回不来了,”
他百般不情愿地开口,却见眼前的两人都停下了动作,那讨厌的女人更是吃惊得声音都变了,“这是什么意思?”
“我师父原有两件灭妖法器,都有着逆转时空之能,我原本是奉师父之命将未来的转世师父接回,不料转世师父竟然自己提前回来了,我还不知情,正前往与转世师父的汇合地,我的伏魔刃顿时湮灭了……”
少年的眼中有浓浓的不舍的伤痛,“那是师父传给我的法器,也是唯一的信物……却却……”少年抬起脸,却是目光灼灼,“我后来思量必是千年之前发生突变,导致我的信物消散,我又寻不到转世师父的踪迹,料想必定是提前回到过去了,随后我一直跟踪仅剩于未来的一只妖怪……跟了许久……之后有一天妖风肆虐,时空自行逆转,半空中突现了一个巨色黑洞,我被这突变的事故惊呆,反应过来时,便尾随那妖怪其后一并跟进来了,只是我却怎么也想不透时空为何会自行逆转,将那妖怪吸附进去……”
少年自问自答,突然面色一凛,对上一双平静的黑眸,“莫非是这过去的妖怪发生了变故?”
龙子寅淡淡地将眼挪开,不想搭理他,只是身旁的聂小倩指甲早已深陷手掌,面色更加潮红,焦急道,“你的意思是,你的法器可以自由往返未来和过去?”
“是,”他挠了挠头,讨好的看向一旁的龙子寅,“师父,你的降魔笛呢?”
他的话音一落,只见面前的一男一女诡异而僵硬地面面相窥,然后龙子寅转过头,朝那兽耳少年微微一笑,却是令人心惊胆战,“不知道为什么……碎成灰了!”
少年脸色一白,向后摔倒在地!师父平日极其珍藏看重的两个法器,竟然,竟然尽数全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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