藩王随意将军队携带出境乃是犯天子之大忌,亦是要被杀头诛九族的大罪,但是此刻他们被逼上绝路也只有拼死一搏了,五人倘若无人之境一般高谈阔论着他们的军队如何如何的强大,如何如何的彪悍……直气得小皇帝双手打颤,不知是继续敬酒好呢,还是立即摔杯子将这帮虎狼谋逆之辈拿下好……
威胁,赤果果的威胁,清燕君手上的青筋都要冒出来了,咬咬牙只得将原本的计划搁浅,此刻拿下他们必定引来一场大战,若是一王谋反还好,五王同时发难,自己那八万禁军如何够用,更何况……此刻他们的五十万大军正虎视眈眈的在都城外安营扎寨,虽然历史上以上胜多的案例不少,但是江山社稷如何能放任一搏,自己是帝皇,以百姓为重的帝皇,而不是只求一战成功名的枭雄,咽了口气,将全部的怨气隐忍尽数吞入……
清燕君紧紧握住酒盏,压抑着内心的叫嚣,饮下薄凉的酒水,唯恐一不留神做出令自己后悔终身的事情……
墨岩轻哼一声,眼角溢出淡淡地悲悯,清燕你还是低能了点……
浮霜望着斑驳树影下他忽明忽暗的容颜,嘴角扯了扯却是无话,只是抓住他略带暖意的手,只愿今夜的一切能使他如愿。
“狗皇帝,你受死吧。”
一声惊天大雷平地从御花园中炸开,众人还未来得及惊慌,便见莲花池水中旋转出几十道丈高的大水柱落在舞台上,瞬间绽放出一朵朵晶莹的水花,拨开华丽的花瓣乃是一个个手握闪着森森银光大刀的杀手,黑衣黑面,只留一双毫无人气的眸子盯着上首龙座上的帝皇……
原本扭着腰肢,长袖狂舞如袅袅云烟的舞女纷纷惊慌失措的向四周散去……
宴席已凌乱不堪,众文官已护着妻儿向四周逃窜……
武官则拍案而起,护在小皇帝两侧……
尖叫声此起彼伏……
五王则是面面相觑,小皇帝果然还是不想放过自己,此番闹出刺客的事情,随后再给自己按上莫须有的罪名,自己哪还有什么活路,倒不如就此反了……
清燕君脸色刷得灰白,这到底是谁的人?到底是谁在这背后捣鬼?到底是谁想做这渔翁坐收天下?本想说些什么安抚五王,只是一切都未说出口,一切已然发生……
只见五王很默契的单手朝空中一扬,五支流箭直冲向上空,象征动乱开始的红、蓝、白、紫、绿五色烟火在黑幕上*着属于它们的绚丽*……
“大胆五王,尔等敢谋反不成?”清燕君略带稚气的声音响起,毕竟是孩子,虽然吼得大声,但是桌案后的双腿却颤抖不止……
“你们清家人做皇帝也够久了,是时候该换换人了,我们五家先主当年与你清家先主本是极好的兄弟,辅助你清家数百年,你们清家是如何回报我们的?”
“你这小皇帝说我们谋反?笑话,当年若不是先主辅助,你何来今日的坐拥天下,今日我们只是取回自己的东西罢了。”
“兄弟们,今日是生是死,是裂土为王,是身死成寇,便只看今日一举了。”
……
五王饮下面前的一盏烈酒,摔杯子愤然甩袖,同声大呼道:“儿郎们,冲出皇宫……”
“快将五个逆贼拿下啊,快啊,快给朕拿下他们啊。”小皇帝顿时乱了手脚对着众人又呼又叫。
清燕君周边的人连应付来袭的刺客都来不及,哪还有空去拦截五王及其他们的手下,只是为何宫中的禁卫军没有一丝动静,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刺客招招逼人,虽然在双方人数相差如此大的情况下,他们依旧稳如泰山,一招一式丝毫不见半丝懈怠或者倦意,每一招每一式都那么的恰当好处……
双方已杀红了眼,躺在地上的人明显比站着的人多,此刻拼得是谁出招狠,比的是谁的刀更快,看的是谁的心更黑更无情……
一道黑色的身影找准时机跃向高空,加注内力于大刀之中,直直地对准清燕君的脑袋劈下……
说时迟那时快,其贴身侍从迎面挡去,将清燕君牢牢护在身后……
清燕君只觉得暖暖的液体流淌在自己的额际,心一颤,心一慌,习惯性地道:“师父,师父救朕,救朕啊。”
“可以了,都下去吧。”紫色的身影缓缓从座位上起身,微微的清风吹起他束于脑后的发丝,夹着一丝神秘的气息。
此刻的墨岩已不是清燕君所认识的国师,他只是阴谋家墨岩,他是幕后最大的推手。
“是……”众黑衣杀手瞬间隐得无影无踪,好似从未出现过一般,只是地上的尸体、空气中散发的血腥气息证明此刻是真实的存在的。
感受到清燕君双眸从震惊变得不可置信变得震怒,墨岩嘴角浅浅勾起,慵懒道:“五王差不多快出城了,你好好准备一下如何应敌吧。”
“为什么是你?为什么是你?你是我的师父,我尊你为国师,天下间除了朕,你就是最大的了,难道你要的更多?”
“怪不得……”清燕君后退几步,自嘲一笑,“怪不得杀手出现,禁卫军都未曾出现过,但是那一刻朕没有怀疑是你,怀疑我那结识那么多年的师父。”
“如此信任你,将禁卫军指挥权全全放入你之手,你却如此对朕,你……你真的太可怕了,潜伏地这般深,算计地这般彻底,如今朕就要成亡国君了,你开心了吧。”
“朕杀了你……”清燕君双目充血,捡起就近的一把刀直砍向墨岩。
“尾巴狼,小心。”浮霜心头一颤,但是很显然她的担心是多余的,墨岩只是伸出两根手指夹住刀锋,指尖微微一动,‘噌’的一声,大刀断成两节,一节扎入红毯之中。
“你不是我的对手。”墨岩笑容依旧,但是看在清燕君眼中则是赤果果的讽刺……
只见小皇帝自暴自弃的将半残的大刀掷于地上,毫无形象的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你们毁了朕的江山……你们这帮混蛋……”
“到底是孩子啊。”浮霜有些不忍,叹气道:“这么点大的孩子还在父母膝下承欢,就算他是皇帝,他的心智依旧也是脆弱的。”
墨岩神色微动,只是抓住小皇帝肩膀将他从地上拽起来,如提小鸡一般轻松,“作为帝师,我最后告诉你一句话,帝王便是再痛再苦亦是不能颜于色,临危而不惧,天崩不变色,你这时可还有仪态可言?”
“你凭什么……教育朕,若不是朕……当初瞎……了眼,怎么会认了你这……这包藏祸心的贼子为师?”清燕君一把鼻涕一把泪,抽泣得连话都说不完整。
“我的先主当初也是瞎了眼,否则严家怎会被屠。”墨岩反讽道,“不要以为最可怜的人是你,清家有今天的报应,也是你清家先主埋的祸根,如今我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浮霜知墨岩背负家族仇恨,知他之难,便变将手在他背上一抚……
“严家?”清燕君一愣,记得自己父亲手札中记载这么一段,‘朕之一生得严师乃此生之幸,只是其才华横溢,有治国平天下之才,足以将朕之风华掩盖,朕虽是天子,亦是会妒,会嫉,顾害其一族,如今想想却最为辛酸最为后悔。’
“是,家祖父严伏政便是你父皇的良师益友。”墨岩眼眸中的痛楚一闪而逝,将清燕君的衣衫整了整,风轻云淡道:“如今我的家仇以报,亦是该走了,你若还当自己是皇帝便拼死一战吧,虽然结局已注定,但至少史书上不会把你写得太过软弱无能,你去了地下也好对你先祖交代了。”
“小霜霜,一切都结了,我们走吧。”墨岩牵起浮霜的手,踏过横七竖八的尸体走向宫门外……
“去哪?”浮霜依着他的肩膀。
“你想去哪,我便去哪。”墨岩在浮霜的额际烙下深深的一吻,伸了个懒腰道:“一切都结束了,感觉神清气爽。”
浮霜望着这张毫无半丝瑕疵,比之女子更甚三分的容颜,有种说不出的难过,真的一切都结束了吗?只是为何她感受不到尾巴狼神色中的一丝喜悦,为何自己的心好似被什么东西沉沉的压着,有些透不过气来,拽着他的胳膊道:“与你一起,便是枯坐,我也觉得很幸福很满足,我是不是很奇怪?”
“你唯一奇怪的一点就是别人看不到你,而我却看得到你。”墨岩指尖滑过浮霜的鼻梁,雀跃道:“但是我最开心的便是你这点,这样你便彻彻底底是我的了,你是我不愿与别人分享的宝贝。”
“哈哈,尾巴狼你未必也太酸了些。”浮霜颜面遮住那羞红的脸,只是这样的话怎么听着那么不像尾巴狼说得呢。
不知不觉两人已走在大街的深巷之中,银辉洒下,地面上拉扯出两道欣长的人影,不多时,面前又多出数道人影……
“国师,吾王感谢你的仗义相助。”一黑衣蒙面男子排众而出,与墨岩面对面,话语清冷的听不出一丝感谢的味道。
“谢?我们只是合作罢了,我愿看到清晖灭亡,你王欲做皇帝,这只是不冲突的合作罢了,感谢倒不必。”墨岩双手环在胸口冷然道。
“熙王爷希望继续得国师相助,国师只要在天下人面前控诉小皇帝的罪行,待天下大成之际,你依旧是国师墨岩。”那黑衣男子继续道。
“不必,毕竟师徒一场,本国师不会做得太绝,接下来便是你们五王与清晖的事情了。”墨岩干脆道。
黑衣男子哈哈一笑,抚掌双击两下,只见黑暗中走出一个紫衣男子,与墨岩一模一样的容颜……
“他们?”浮霜双手成全,怒道:“就算是你们整出再像墨岩的人,但是他们身上也不会有墨岩的一分气质、一分优雅从容。”当然他们是听不到的。
“王爷早料到会如此,所以既然我们有国师了,那么你的存在也没有必要,毕竟天下独一无二的妖师只要一位。”黑衣男子退至众手*后,大喝一声:“杀无赦……”
浮霜大骇,不过一想墨岩的功力又岂是这些小虾兵蟹将能抵挡的,倒也稍稍放下心来,只是退到一边,等待这场架早点结束。
只是对手还未出手,只听夜空中响起箭羽划破长空的摩擦声……
一切都发生的这般出人意料,那支不知从何处射出来的长箭穿透了墨岩的心脏,又狠又准……
“墨岩……尾巴狼……”浮霜当场就瞬间石化,反应过来时脚下的步子已是不能移动,然后是一串又一串的泪珠从脸颊上接连不断的滚落下来,此刻才真正明白为何刚刚的墨岩会说如此肉麻的话,这才明白当时他为何嘴上说了结了,但是眼眸中不见一丝轻松的神色,原来这样的结局他早就料到了……
“为什么?”浮霜双手环抱着他的脑袋,指尖擦拭着他唇角的血渍,但是怎么擦都无法拭去,“你不是说要带我去玩的吗?为什么不躲?你不是有盖世神功的吗?为何不躲呢?”
“因为那一箭是……我让尽意射……的,与其……死在暗杀中,不如由自己……来……来*控自己的命运。”墨岩止不住的咳嗽,更多的血液流淌而出,将他的紫衣渲染的更为耀眼,“死在人家手里是很……没档次的事情,不适……合我来做。”
“不知道为什么,我一想到下一世的我要拥有你,我就有点吃自己的醋了。”墨岩突然止住了咳,只是鼻息却越发的微弱,最后变成了喃喃:“对下一世的我说对你好些,否则他可以去死了。”
浮霜心被狠狠的扯痛了,搞笑的尾巴狼,为何你不亲自与我说……
明知道这只是过去已经发生的事情,真正的尾巴狼在自己的世界中活得逍遥精彩,但是这一切却依旧无法淡化心中的痛……
浮霜只是抱着他渐渐冰冷的身体,哽咽道:“为何你对自己都如此残忍,一场游戏结束便投入另一场游戏,却被你冠冕堂皇的说得这般好听,你只是个可恶的家伙。”
“老大,这是怎么回事?”其中一个黑衣男子惊慌地问道,搞不懂一支从暗处飞出来的流箭便能将武功高强的国事杀害,这简直是太不可思议了。
那领头的只是拔出大刀,谨慎的环顾四周,见黑暗中没有丝毫动静,顿时缓缓松了口气,冲手下喝道:“还不将尸体处理干净,千万不要让任何人发现,发现者格杀勿论。”
“是……”
手下齐声喊道,然后纷纷走向墨岩的尸体……
只是还未触碰到墨岩的尸身,只见空气中金光一闪,一条约十人高的紫龙长啸一声,从黑暗之中腾云而出,“大胆凡人,连本殿下的主人也敢侵犯,找死……”
龙须一抖,轰的一声,炽热的火焰如同一条长柱喷涌而出,将欲侵犯墨岩尸身的杀手消灭的连渣都不剩……
“主子,属下接你投胎轮回了……”原本凶狠无比的巨龙顿时俯*子,恭敬的伏在地上,宛若一条温顺可爱的小狗……
只听紫龙恭敬一唤,墨岩发带上的淡紫色玉珠顿时*出强烈的光泽,一团拳头大的紫色光晕缓缓从墨岩的身体中*出来落在紫龙的头顶上……
“不许带走他……”沉浸在伤痛中的浮霜顿时反应过来,伸手便向紫龙的龙头抓去,那紫龙亦不是等闲之辈,龙尾轻轻一扫,将浮霜扫开数丈之远,大啸一声,顿时天地共震,少顷便消失在黑暗中……
浮霜吃力的直起身来,见原先墨岩侧躺的地方顿时弥漫出无数的紫色气泡,而他的**已经不见踪影……
清晖国好比一道巍峨、坚固不可摧的墙壁,因为墨岩的存在而被蛀穿,因为他放过的五王而轰然倒塌……
但是历史不会因为墨岩的消失而停滞不前,清晖倒台,五王互相压榨却无法兼并他国,最终造成五国鼎力的局面……
最后的结局是五国崛起,分别是五王建立起来的常国、溟国、北兹国、樾国、周国……
而真正史书上记载死在战场上的妖师墨岩则是熙王特意安排的人,他的存在只是为了给五王灭清晖寻找一个合适恰当的理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