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成为母亲的薇薇安慈祥的看着怀里的孩子。
这是她的儿子,一个小小的婴儿,紧闭着眼睛,攥着同样小小的拳头,安静的躺在她的怀里。
尽管他的皮肤皱皱巴巴,还有些发红,也许再过一两个月他才能长开,变得白嫩漂亮。
而现在,他确实并不是那么好看。
可这当然无法阻止他年轻的母亲把这个小生命看作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孩子,上帝的恩赐,连天使都比不上的存在。
这位女士热衷于抱着自己的儿子。
可是伊尔特林并不习惯于这种温暖的怀抱。
自从他的妻子席安娜离去之后,他便再也没有拥抱过别人。同样,也没有人敢于去拥抱一个疯法师,堕落者。
最重要的是,没有人这样希望。
他清晰的记得自己被神秘女士的教会追杀,在逃亡了七年之后,死于女神最忠诚的信徒,她的选民伊尔明斯特的手下。
这位年高德勋的**师曾经是他的老师,并且教导了他长达半个世纪。
可惜,在生死的关头,不会有人记起过去的故事。
他们是同样强大的法师,分神就意味着死亡。
事实上,死亡的过程并不可怕。一旦被击中,在强有力的塑能魔法的冲击下,死亡的时间很难超过0.1秒钟,这样的死亡并不痛苦。
恰恰相反,它被绝大多数人看作是一种变相的仁慈。
顺带一提的是作为耐瑟时代过去后的最高位阶魔法,九阶法术的威力尽管比不上那些被永久封印的存在,但起码伊尔明斯特的萨吉芒雪崩术瞬间便让斯拉弗山下繁华的艾维拉城被冰雪掩埋,化作了永久的冰霜废墟。
同样,他也仍然记得自己被扯碎的灵魂,钉满了无信者的亡者之墙,虚无的影之死界,根本就不奢求的审判,还有那无尽的痛苦的流放,以及···那比撕碎灵魂还痛苦的,重新凝聚。
他在虚空中飘荡,思维混乱,浑浑噩噩。
分不清时间,看不见未来,也记不起任何有关自己的事情。他质疑自身的存在,清醒的时候少的可怜,被撕碎扭曲的灵魂虚弱不堪,能支撑他活下去的,就只有复仇!
复仇!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复仇,要向谁复仇,恨意催使灵魂的再次融合,这是一个奇迹,可是他同样不知道,他只记得要复仇!
真可悲。
让人忍不住的同情。
这真可悲。
爱与怜悯都是罪恶。
伊尔特林并不需要同情。
但在他少有的清醒的时候,也同样感到了可悲。
这个灵魂生前并不是圣人,尽管他虚弱不堪,甚至有点破破烂烂,他丢失了不少灵魂的碎屑。但是作为一个整体,情感这种东西仍然无法抑制的产生了。
他的世界只有黑暗,诅咒直接伤害了他的灵魂,使他死后依旧是个瞎子。
事实上,即使他能看见,这个世界也同样单调的可怕,只有银色,空荡的没有边际。
流放的地点通常只有一个,天空之上的诸神把它叫做星界。
从影之死界急速划出灵魂在经历了漫长的黑暗之后,又迎来了另一个极端。
这里是连通诸位面的地方,也可以说是位面与位面之间因为碰撞或是其他的原因而产生的夹缝。
这里是最恐怖的虚空,一成不变的银色世界在绝大多数人的心里并不比永远被灰雾笼罩的死界强上多少。甚至更糟糕的是你永远不知道自己会碰到什么,下一秒还会不会存活。
风暴不停息的垂着,螺旋状的尾管通往永远不会到达的目的地,漂浮着的远古神祗的骸骨,不时出没的恶魔领主,还有一刻不停的吞噬着得神孽。
更多的是虚无。
这个残破灵魂并不知道时间,但是本能告诉他,他已经飘荡很久了。
他很不幸,但也前所未有的幸运,没有被虚空风暴再次扯碎,没有飘入维管被踏上永恒的传送,没有碰见吉斯安克人或是别的什么生物而被当做补品吃了。
他甚至还恢复了一点点思维,开始思考,拥有情绪,以及···慢慢的唤醒过去的记忆。
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他重新记起自己的名字,记起了席安娜。他本能的开始呼唤元素,并且伴着本能的复苏,无数的魔法律令,咒文和手势开始不断的回闪他的脑海中。
这很耗费精力,他还很虚弱,精疲力竭的后果就是再一次陷入昏沉的睡眠。
当然,如果清醒的时间在多一点,他也愿意想一想未来。
虽然**师仍然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但是他同样不能一直无目的的飘荡到成为尘埃。
伊尔特林需要的,
不仅仅是复生。
命运在这时候,又开了一次玩笑。
当他刚刚重温起死亡瞬间的时候,一道熟悉的波动在距离远处出现,已经习惯了星界生活的灵魂对此并未感到任何惊讶或是恐慌。
伊尔特林看不见那发生了什么,但是这不影响他的判断。
这是位面的裂痕,大多数的时候是位面伸张而自然产生,偶尔也会有不怕死的时空旅者开启界门。
它并没有太大的危害,只要小心的不被裂痕周围的风暴卷入,就没什么大不了的。
伊尔特林缓慢的漂浮着,并且计算着这个裂痕消失的时间。
很可惜,他的回忆到此为止。
他被挤压,扭曲,融合,填充。
女人的尖叫促使意识的再一次苏醒。
**师茫然的睁开眼睛,突然有了实体的感觉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尽管不想承认,不过他确实是被再一次的“生”了下来。
在一个陌生的晶壁,陌生的位面。
这里没有蜜斯拉的魔网,也没有任何类似的物质,元素充实却异常的温和。伊尔特林忍不住的猜想,即使他故意把九阶魔法的咒文念错,紊乱的元素也不会一下子把他扯成碎渣。
当然,他依旧很有可能会死,只不过没那么惨。
至少还有尸体。
这当然不是他去过的任何一个位面。
在诸神的统治下,魔网无处不在,即使是死魔区,也一定会留存着它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魔网帮助一部分资质低下的人快速的获得魔法,但是也同时把另一些生来就注定不平凡的法师通往真理的道路截断了。
神祗不会放任他们统治下的生物有什么不应当有的举动。
要知道,自私而狭隘并不是只能用来形容人类。
但是现在,这条屏障已经没有了。
只要他想,他就可以一直沿着真理的道路攀登上去。
真是个美好而安逸的世界。
他观察着这个世界,用他的眼睛。是的,他的眼睛再一次能看见纯净的蓝天了,这对他来讲,真是一个惊喜。
也许是晶壁系裂痕产生的某种可能,他的灵魂投入未成形的胎儿身体中,孕育是最原始最纯净的魔法,他的灵魂被修复,连带那久远的诅咒也被母亲流淌的血液所消融。
这在一个科技文明所主导的世界,显得格外的神奇。
有些像曾经统治费伦大陆长达一万年的地精构建的社会,尽管稀有,但是他也曾在位面的旅行中偶遇过科技文明的星火。
相像,但是并不一样。
也许是因为晶壁系的不一样,这个世界显得更怪异一些。
有点怪异,但是并不是不能接受。
他也不能不接受。
伊尔特林明白,即使自己的力量恢复到他最辉煌的事情,也绝没有能力用魔法构建出两个晶壁之间的通道。
而复仇这件让他坚持了无数时光的事情,在现在看来也是如同做梦一样。
除非····是神的力量。
神力。
精灵之主柯瑞隆便是从另一晶壁穿梭而来,作为一个强大神力,他统治着几乎所有的精类生物。
封神,真是不小的诱惑。**师为这个伟大的目标而笑了笑。
不过即使他能够成功,那也是很遥远的事情。
首先,要确认的就是,这个世界,到底有没神?他感觉不到信仰之力的存在,对于神祗来说,信仰并不是必须品,但是除了众神之神爱欧,他从未听闻那位神祗是完全不汲取信仰之力。
除非他是想在星界漂流上一辈子。
伊尔特林被他的母亲抱着,在已经过去的这几天里,假如清醒,这位女士便一直抱着他,哼唱着一些舒缓的歌曲。
他听不懂这里的语言,但这并不影响他的感受。
伊尔特林从未体验过这种感觉,也很难去形容它。
他是一位半精灵,而且拥有一个并不怎么美妙的身世。
和大多数半精灵一样,父母的结合源自于暴力,他那位热衷于冒险却天真的像是一张白纸一样的母亲来自于翡翠森林,而作为父亲的那位强壮的人类战士显然着迷于自己队友那美丽的容貌和纤细的身体。
然后就是很老套情节,背叛,暴力,囚禁,和生下了他。
不要指望这样一位女士会爱上自己的孩子,事实上,她很快就死去了,死于绝望和长期的虐待。
**师陷入了某段并不美好的回忆里,母亲的直觉让薇薇安朦胧的察觉到自己的孩子有些不那么舒服,她抱着他,轻轻的摇晃起胳膊。
她的动作很轻柔,而且熟练,没有一点初次做母亲的生涩感。
婴儿嗜睡的特性开始左右伊尔特林的意识,他并不抵抗这种感觉,放松自己,逐渐睡着了。
薇薇安的丈夫笑了起来,他从后视镜里看到这幅画面,突然想起来,自己的妻子自从知道自己怀孕后,就一直在用枕头来练习如何安抚一个婴儿的样子。
“伊尔长大以后,我一定要告诉这小子,她妈妈抱着他就像抱着一个枕头,哈哈!”
“埃伦!如果你想连续吃一年的蛋黄酱三明治的话,就尽管去说吧!”
“一年?哦,亲爱的,这太可怕了,那根本不是人吃的东西··”
“闭嘴!伊尔睡了,你要是吵醒他的话,就吃一辈子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