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风微袭,树叶沙沙作响,被这风一吹,几朵从兽车里抛出来的小白纸花也被掀动得上下翻飞。祝家大门之内仍有一身素装带着白花的人陆续走出来,祝家的丧事也算是接近尾声了。
此时,祝家上下一片缟素,或站或坐,聚在祝家的大堂里,大堂前面摆了四张椅子,上面正坐着四个老人,正中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咳嗽一声,大堂里便安静了下来,那老人不紧不慢的说道“今天大家都在这里,便借这个机会说说祝家的事,外人都说我们祝家要分家了,我看这是个笑话,我们祝家向来和睦,当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了”听到此处,不远处的祝烈岩撇了撇嘴,小声道“说的好听”不过这话也没人在意,只听那老人接着道“分家,我自然是不同意的,不过老爷子最近几年年纪大了,账目也分不清楚,现今个,我们四个兄弟掌家自然要分分清楚,免得以后出什么差池”
祝烈山心中一动,心想戏肉来了。果然,前面坐左手最边上那老头接口道“大哥,说的不错,起初我们四个没有子嗣的时候,老太爷定的规矩祝家的产业各房的份子都是一样,这也没有错,只是当时只是名义上算的明白,也没有真的分了,这么多年过来,各房的子嗣多寡不同,出力也不同,这规矩便有点不公平,我看还是调整一下比较好。”
……
这些意见也没人反驳,几个老家伙都是老成精的人,便是占便宜也句句踩在理字上,只是这样一来,二房的地位便在祝家中最弱了,因为祝烈山的大哥,二哥都是参军多年,前些年还偶尔寄钱回来,过几年书信也是几年一封,便似音信也要断了,祝烈山的老爹寄信叫了几次回来,也不见人,想是在军队里过的不称意没脸回家吧,论到贡献对祝家的贡献自然是没的,祝烈山的三哥才生来没多久便染病死了,算一算二房的子嗣就只有祝烈山,祝烈岩和祝寒的小姑祝菲了,这数量自然是比其他各房少的多。不过这天下的事哪里是都能用理说清楚的,祝烈山的大哥,二哥当兵的事情还有祝烈山的大伯的功劳在里头,当年为了避免祝烈山的大哥和大房的老大争祝家产业的控制权,祝烈山的大伯便想办法把祝烈山的大哥挤兑出去了,这些陈年的旧账,没人记得也拿不出证据来,只能认栽。
若是认为二房的劫难就此结束那是打错大错了,份子的问题已经分清楚了,人群中忽然就站出一个人来,祝烈山看那人是四房的老三祝烈熔,那人朗声说道“大伯,你这分配我们大伙自然是没意见的,不过老太爷这几年确实老糊涂了,也花了几笔糊涂钱,这些钱数目巨大,却是不能不算的。”
“哦?哪几笔糊涂钱,祝烈熔,你说给大伙听听。”
“嗯,这第一糊涂钱便是……还有,三年前,老太爷把四哥祝烈山家的祝寒送到天运学院去了,这一大笔开销却是不能不算的。”
……
“烈山来了吗?”
“大伯,我在”该来的躲也躲不掉。
“烈山,烈熔说的不错,祝寒这孩子我是知道的,他小时候受过些苦,老太爷爱护子嗣,补偿他也是情理之中,只是这天运学院不是一般的学院,也不是我们这样的小家族能够承担的起的,老太爷这事情确实是有点老糊涂了,我们祝家的子嗣去学院也都是族里共同承担的,不过其他家的孩子去的都是寻常学院,每年只有两三个金币的开销,我看祝寒那孩子可怜,便算做三倍,每年十个金币好了。”
胡曼在人群中听了这话,两眼发黑就有些站立不住,一年十个金币!祝寒现在是在天运学院,每年住宿的费用便要一个金币,天运学院的学费每年要三十个金币!折算下来足有一百四五十个金币要自己承担,如何能让胡曼镇定自若。
祝烈山心中刺痛,却不争辩,争辩也没有意义,便是他争取来一年多几个金币,相对于每年三十个金币的开销也是于事无补,这债务压在自己身上,无论是一百四五十金币还是一百二三十个金币都是一样,胡曼用药便是一座山压在自己身上,若是祝寒今后能有出息或许还能翻身,不然这辈子便要这样过了,男子汉大丈夫却是不能叫苦。
祝烈岩实在忍不下去了,冲出来道“大伯,这决定是老太爷做的,怎么能够出尔反尔!”
“哼,我早说过了,老太爷老糊涂了!难道老太爷说把祝家当出去也算数么!?”祝烈熔一声冷哼,挡了这一问,当首的老人暗自点头,这三侄子祝烈熔很有机变,自己这个做长辈的有些话说不得的。
“你!好,你便是改我也拦不住,但是你却改的这样彻底,你要用债压死四哥吗?”
祝烈岩的大伯没说话,那祝烈熔又辩道“这也没什么,祝寒现在不是只有三年级吗,叫他退学便能省下百十个金币来。”
“你!”祝烈山指着祝烈熔气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祝烈山盯着他的大伯眼角抽动,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祝寒的学是绝对不能退的,债可以算在我身上,不过我现在没有那么多钱。”
祝烈山的大伯,微微一笑“烈山,大伯可没有逼你,只不过是就事论事,公平处理罢了,你可不要心存怨恨,嗯,胡曼的身子也不好,这债务要是全算在你身上也重了些,我看不如这样吧,你们二房的份子相当于六百个金币,你那债务便折成一半在份子里扣,你看如何啊,老二?”
坐在他一旁的老人也不抬头,始终看着脚尖道“大哥,好算计啊,谁不知道钱能生钱。”
“老二,你若是这样说便是误会我了,钱固然能生钱,不过用这七八十金币再生出七八十个金币来也要十多年吧,况且烈山的债务我也给他减半了,若不然,便是用你那全部的份子来生,这一百四五十个金币也得五六年的光景吧。”
祝烈山的老爸沉就了,虽然摆明了是个圈套,但是似乎事情也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高明的圈套就是摆明了是圈套也逼得你不得不跳,他现在考虑的已经不是这法子好坏而是这法子其他两个孩子能不能接受了,自己一把老骨头没多久日子便要归天了,自然是不看重这份子的。
看明白了父亲的迟疑,祝菲排众走出来“爸,我没意见。”她又转向祝烈山“四哥,别放在心上,咱们一家一其承担没有过不去的坎”说完她在祝烈山感激的目光中走到祝烈岩面前“五哥,五嫂不在这里,你做的了主么?”
“我,我当然能”祝烈岩这话却没多少底气。
“小菲,五子,四哥感谢你们,不过这钱却不能让你们承担,我欠祝寒的太多,就是受累也心甘情愿,却不能连累你们。”祝烈山心中感动,人却清醒,他目光坚定转身说道“爸,这份子钱既然是按人头分配的,便是也有我的一份,就把那份抵了吧,以后每月,我和胡曼少分些钱便是了。五子还有慧儿,小菲也要嫁人,这钱不能让他们承担。”
那老人睁开双眼,凝视祝烈山,脸上露出疼惜之色“好,好,好,不过为了我的好孙子能够出人头地,我这老不死的也要出些力气,就咱们爷俩承担好了,我活了大半辈子,眼看要入土的人了,却遭此不幸,手足算计,唉,这钱不钱的也不在乎了,只希望在我有生之年不要看到祝家衰败的样子,哼!大哥,爱怎么折腾,随你好了”说罢,一拍椅子,站起来便拂袖向外走去。他这话说的凄凉,有些人不禁低下头去,坐在正位上的老者偏过头去,也没有反驳。只等祝烈山,祝烈岩等人跟着离开,二房的人走光了,屋子里才重新喧闹起来。
※※※
同样是一房齐聚晚饭,今天的气氛却有点沉闷,一桌丰盛饭菜无人动筷。
“四哥!我还是不同意!”才一开饭,祝烈山就宣布了一个让祝烈岩震惊的决定,他和胡曼要移居去自由域!这怎么能行!大家都知道自由域是什么去处,那是一个完全没有法治的地方,弱肉强食根本不足以形容自由域的混乱,自由域,自由域,就是可以当街自由杀人的地域,别看祝烈山已经是六级的武师了,依然是不能自保的,为什么?因为在自由域里的生存法则是不择手段!只有那些狡猾如狐,凶狠如狼的人才能占得稳脚跟,像祝烈山这样还有些偏执和正直的人一向死的都很难看。祝烈岩自然是不想他去送死的。
“烈岩,别说了,我意已决”祝烈山仰头灌下一杯烈酒,“四哥这辈子活的窝囊!妻儿不保,妄为男人!”祝烈山恨恨的道。
“烈山啊,快别这么说,妈看着你长大,打小你就是祝家最要强的一个,是老天对你不公……”看到儿子如此,祝老太心如刀绞,老泪纵横。
“妈~对不起!烈山没得选,我欠他们母子的太多,作为父亲我没尽到责任,对于妻子我没尽到义务,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儿子被夺,妻子重伤,却让凶手逍遥法外,快活得意!我何以有颜面苟活啊?再说我这此去自由域不只抱了追查当年之事的打算,自由域和妖星自由通商,那里的仙丹比咱们古塔要便宜很多,况且妖族的医术高明,或许便可寻到良方治好胡曼的病,还有,我听说自由域的佣兵团报酬极高,以我的本事,出得力气便能金银不愁,于情于理我都得去自由域拼上一拼,等我治好了胡曼的病,供出了祝寒,便会回来。”动情之处祝烈山阳刚汉子也是眼眶红润,胡曼坐在他身旁,却不说话,只是盯着祝烈山百般柔情,好像初恋时那样总也看不够,这就是自己的男人啊,山也压不弯他的脊梁,无论如何总能让自己安心。反正劝也劝了,祝烈山的性子她最是了解,不如随他去,自己跟着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