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青奉命出酒肆将二十金送与东方朔,阿娇无奈的看着赖在刘彻怀中粉嘟嘟的小人,不觉无奈的叹了口气道:“彻儿,什么时候你同阿珂这般亲热了?”
刘彻怀中,正是陈融与隆虑公主的独女,如今不过两岁上的陈珂。小丫头一身淡粉衣裙,层层叠叠裹着娇嫩的容颜,恍若盛开的荷花瓣明媚,然而比之抱她在怀的刘彻,难得一脸柔和的笑意,更觉可人。
“姑姑,姑姑,抱抱!抱抱!”陈珂学语晚,是以如今说话,也都是两字一句,虽说得不甚流利,但难得天资聪颖,如今已是能将诗书背下几篇,学得倒是甚快。
陈融虽尚公主,然为示亲近,夫妻俩仍住在堂邑侯府内,是以阿娇同陈珂倒是十分亲近,比之许久不能见一面的刘彻,陈珂自然更亲近阿娇。
笨拙的箍住陈珂不安分的小身子,刘彻面上露出几分窘迫,顺势起身将小人递给阿娇,“我的外甥女,自然要同我亲,阿珂,你说是不是?”刘彻得意的刮了小丫头尚扁平的鼻子一下,面上得色未落,却见陈珂两片小嘴一扁,摆出副泫然欲泣的样子,登时后退一步,险些撞倒了身后的木凳。
阿娇嗤笑一声,心中却满是苦涩,抱着陈珂几声轻哄,状似无意般对着怀中小人喃喃道:“小阿珂,你这么讨人喜欢,不知道姑姑日后可能养出像你这么可爱的孩儿来……”
声音不大,却刚好清楚的入了刘彻的耳中。阿娇并未转身,却已经可以感受到刘彻内心传来的震颤,垂眸对陈珂无奈一笑,将她递给侍立在侧的奶娘,吩咐她寻了卫青一道回侯府去,才转身神色如常的迎上刘彻木然的容颜,笑道:“彻儿今日寻我,所为何事?”如今的刘彻,已是大汉之主,虽说有名无实,可一国之君微行出宫,又岂是易事。
想是因阿娇适才提到孩子的事儿,刘彻的神色一时未能坦然,索性先错开话题,引阿娇一道,先行出了酒肆。
刘彻一路执着阿娇的手自酒肆而出,两人一前一后倒并未觉有何不妥,然而才行出不远,只觉路人指指点点,说得似乎便是他们。
两人尴尬对望一眼,阿娇才恍觉自己今日着得是一身男装,乌发束冠,同刘彻这样执手而行,可不被人指指点点么!面色通红一把甩开刘彻的手后退几步,还极其避嫌的用衣袖擦了擦自己的手,以示清白。
只是看热闹的人,不过看个热闹说句八卦,而阿娇这动作落在刘彻眼里,却又成了另一番滋味,不由分说便要来拉阿娇的手,却被她躲开,先行一步在前道:“咱们回去吧。”
扑了空的刘彻并未多言,只大步流星,几步越过阿娇走在她身前一步之地,两人就保持着这样的距离,静静前行。
“阿娇,”就在阿娇以为刘彻这一路都不会开口的时候,刘彻却步子未停,突然开口:“椒房殿已修饰泰半,金屋我已备妥,阿娇此时……可愿圆我藏娇之诺?”
如果刘彻说这话时面对着阿娇,他也许会再一次得到阿娇的心,然而他依旧缓步前行,连阿娇突然停下了脚步都未曾察觉,所以他不曾看到阿娇眼中的痛心。然而阿娇的痛心,却是因为刘彻心中已经又一次下了决断,帝位美人,他又一次抛弃了自己,所以才不敢直面而言。
“彻儿,宣室殿……冷么?”
阿娇显然遥远了些的声音传入刘彻耳中,他才恍然回首,却发现自己已走出很远,而阿娇却仍在原地,一脸绚烂的看着自己,全不似她话语中隐含的悲戚之意。
“冷?”刘彻一愣,却并未多想,“怎么会冷呢,那可是未央宫里最好的殿阁,日后阿娇住了就会明白!”
放下心中羁绊,阿娇知道不论日后如何,她必须要先成为皇后,才可谋后事。不再挣扎任刘彻回步握住她的手前行,却是极其平淡带着抹骄纵的开口:“彻儿,未央宫里,你凤冠霞帔迎进司马门的,只我一个,好不好?”
“好。”刘彻想都没想的回答,一个好字出口,身子明显一滞,却并未多言。司马门内迎进未央宫的,是帝王正妻,要主椒房之人,观之前世,阿娇及笄嫁于刘彻,帝王登基她受封为后,司马门内刘彻从未迎过任何人,而三书六礼同他行了大礼的,只陈阿娇一人。
“那我们日后要生几个孩子呢?修儿沉稳,婵儿懂事,阿珂可爱,我都好喜欢呢,可是人家都说生孩子好痛,彻儿,怎么办啊?”故作轻松无邪的说出曾经的阿娇会说的天真幻想,阿娇的心已经痛得无甚感触,说这些话,她只是想让刘彻,也体验一下那种痛。
如果他对自己有情,那这就是划在心上的钝刀,如果他对自己无情……那这也是一种精神的折磨,他不能反对不能赞同,只能听着,任这些美好的遐想,凌迟他的心或思。
“我们的儿子,把阿珂娶回去,咱们就可以和婧姐姐亲上加亲了……”阿娇自顾麻木的数着心中美好,那是属于真正的陈阿娇最美好年华的愿望,而刘彻只是紧紧握着阿娇的手,缓步前行,看似无动于衷,然而阿娇腕上渐渐露出的青紫,还是透露了他的心。
终归,青梅竹马,不可能毫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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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元元年,帝初登大宝,推行新政,任用赵绾、王臧推行新政,兴儒学除弊政,荐举贤良,一时间平静多年的大汉朝堂,掀起了一股强烈的制度改革之风。而当此新帝春风得意之时,昔日景帝亲自为刘彻定下的婚事也在紧锣密鼓的筹办之中。
“阿娇,你说我最近是不是丑了好多?”一脸自恋大腹便便的淳于歆,着了身宽松的绛红深衣,极其郑重的向阿娇发问。
如今的淳于歆已经是刘非江都王妃,此次正是为了恭贺帝后大婚,从江都千里迢迢而来,尤其淳于歆还挺了四个月的大肚子,更让人为这份情谊感动。自那日刘彻亲自微行出宫将这婚事定下,阿娇便不曾再进宫,若不是因刘非入京她着急见淳于歆,想必不到大婚当日,阿娇再不会进这未央宫。
听了淳于歆这话,阿娇倒还一本正经的止步回头细细打量淳于歆,许久才十分正经道:“嗯,像是,这未央宫中美人这样多,不若让陛下赐江都王几个,也好替你分担,王妃以为如何?”
“你……”淳于歆杏眸一瞪,恼火的望着阿娇,却在捕捉到她眼中的调笑后,直接忽略了自己的大肚子,上前便要挠阿娇的痒痒。知道淳于歆身子不便,阿娇自然不敢真的同她打闹,只是笑闹声格外爽朗,她也许久不曾这样笑过,两人正嬉闹间,阿娇却一低头撞上了正行走间的一人,被抱了个满怀。
这未央宫中,哪个不识阿娇是未来的皇后,又还有哪个,敢抱她满怀,不过一瞬的慌乱,阿娇心头因那份期待浮现的小火苗还未燃起,却已被扑灭。
“阿娇,你可是进宫来了!”声音,正是如今大汉最尊贵的皇帝陛下,刘彻,并非阿娇所以为的刘非。
阿娇这边心绪尚未平静,那边便听到淳于歆一声嗤笑道:“陛下,阿娇在家中等得焦急,私下里不知道把那仪官责了多少次,怨他将婚典之日定得晚呢!”淳于歆自来长在民间,嫁给刘非后又居于江都王府,向来无人以规矩约束于她,此时当着刘彻,因先前同阿娇嬉笑随意,倒也并无收敛,倒是将一边揽着她的刘非,说得惊出一身冷汗,面色惨然。
“哦?”听了这话,刘彻倒是被提起的兴趣,看着近在咫尺的阿娇,笑道:“阿娇,朕一会儿就下旨撤了那仪官,给你出气!”说着压低了声音贴近阿娇耳边又道:“阿娇,我想你了。”
一愣之下,阿娇难得按捺住了心头苦涩,只平静的后退一步,却远远看到站在道路尽头一青衫女子,看来着实眼熟,不由上前,刚看清那人的身形样貌,便觉肩上一沉,刘彻十分熟稔的自后揽住她的肩膀,笑道:“先前父皇尚在时,皇祖母命人往临淄请淳于神医入宫,却不想造化弄人,神医到了,父皇却已仙去。”
刻意忽略刘彻话语中的黯然,阿娇不动声色的逃开刘彻的束缚,上前欣喜的拉着淳于缇萦,“姑姑,阿娇原以为……此生都再难见到您了。”说话间,阿娇的眼神不受控制的向缇萦身后望去,可却只见一个不过十岁身量的小姑娘怯怯立在缇萦身后。
相反的,缇萦倒未见十分欢喜,恭敬地后退一步,分别向众人行了礼,才回阿娇的话,只是神态间的疏离,让阿娇止不住心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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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后大婚,普天同庆,长安城内张灯结彩,是为新帝庆贺。
阿娇大严绣衣外金丝掐云的红纱幜格外华丽,身戴绶珮,红纱自发间飞凤朝日金步摇间垂落,遮住了她如花容颜,似幻非真。在女长御官的牵引下,阿娇登上了雕画精美的画轮四望车,这与皇帝大驾同等规格的仪仗队伍,才浩浩荡荡,向未央宫进发。
没有曾经的十里红妆,堂邑侯府门外一路至司马门的红绸铺就。因为这一次,阿娇不会因刘彻是帝王而不能行亲迎礼而恼怒任性,因为她不在乎。
司马门内,刘彻身着气派庄严的大红兖冕衣冠,长身立于层层高叠的台阶之上,遥遥对望而来,只是那眼中意味,格外深远,以至于看不出其中,究竟有几分欣喜。
建元元年,立皇后陈氏,遣大司徒、大司空、左将军、右将军、光禄大夫奉乘舆法驾,迎皇后于堂邑侯府第。授皇后玺绂,登车称警跸。帝于司马门内亲迎,入未央宫前殿。群臣就位行礼,大赦天下。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下一章洞房花烛,我会吐血而亡的
太痛苦了这些风俗礼仪神马的……
下午考试,今天早点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