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红门宴（一）
沐浴之后，这两个丫头给我准备了一身大红衣衫，上面用金线绣着盛开的荷花，倒是和洪天决与洪邵飞的一模一样了。之后，她二人合力摆弄起我的头发来，不一会功夫就梳成了一个飞仙髻，甚是高贵。
“小姐，你真美。”我抬眼看着夸我的丫鬟满脸的伪笑，抬不起兴趣。只是想起我的黄莺，不知道那日她跌下车后伤势如何。洪邵飞那日是为了抓我，应该不会为难她与想容的。
服侍我的两个丫头是对相差两岁姐妹，姐姐叫巧巧，妹妹叫慧慧，都是冰雪聪明又晶莹剔透地人儿。可相对比较之下，妹妹心思单纯些，不像姐姐那般老成。我心里对洪天决与洪邵飞二人还有很深的顾忌，分不清他二人对我是真情还是假意，所以我只能曲意逢迎，与他二人相认。并且我只身一人在红门堂中等同与笼中小鸟，难以飞天，需要有个人帮我。
我故意挑了几件不合心意的首饰，让巧巧拿去换了，留下慧慧侍候我。
巧巧走后，我故意与慧慧亲昵起来，拉着她坐到理石桌边，推给她点心吃：“姐姐站累了，吃点东西吧。”
慧慧虽心机不重，但也经过训练，知道礼仪分寸：“谢谢小姐赏赐，奴婢不能与小姐同桌。”
一句‘不能’而不是‘不敢’便将我完全推辞了。我见拗不过她便与她聊起家常来：“姐姐是什么时候进的红门堂啊？”
慧慧乖巧地回答道：“五岁的时候。”想想也应该是穷人家的女儿，否则谁会将那么小的姐妹俩卖入红门做丫鬟。
“那很久没见到爹娘了吧，他们尚在人世么？”
“回小姐，奴婢进红门堂后就再没见过父母，娘还在的。”
哪有女儿家不想娘的，慧慧的回答正合我意。我感同身受继续道：“哎，想你也定和我一样，是个苦命的人儿，岁数小小便见不上爹娘。”
慧慧赶紧摇头：“奴婢贱命，哪能跟小姐比，小姐是天之骄女，人中之凤。”
我起身拉起了她的手，在她茫然之中将她拉到我身旁坐下：“谁不希望有爹娘疼爱呢，我以前一个人沦落街头的时候就特别羡慕有爹娘的孩子。”边说边装作用手帕擦泪，微微抽泣了起来。
慧慧见我难过，自己也想起了儿时辛苦的时光，同我一起抽泣了起来：“小姐别难过，慧慧明白。不过小姐你现在回家了呀，一切都好了。”
我赶忙点点头：“对，我是找到家了，可这心里还是空荡荡的。”
慧慧一时错误理解为我觉得屋子的摆设过于空闲，便打量四周道：“要不我去给小姐再弄点花草来？”
我略感汗颜：“我的意思是，虽然回了家，但爹爹和哥哥毕竟都是男子，不好交心。”
慧慧这把明白了我的意思，忙拍着胸脯道：“小姐放心，有事情可以同慧慧讲”
我拍拍她的手：“还是姐姐好，让妹妹有了一丝亲人的温暖。”
慧慧眼眶一红，显得十分感动。这么多年的艰苦生活，供人使唤，为人拆迁，从未有一个主子将她当亲人来看过，并且还是唯一的亲人。这样慧慧十分感动，连手都开始微微抖了起来。
我发现她的表情是出自真心后，便继续真诚问道：“那姐姐的娘亲现在在何处呢？”
“我和我姐姐的工钱给我娘置办了几亩田地，就在康业城边。”
“哦？既然还有来往，康业离红门堂又不算远，姐姐为什么不去看看你母亲亲呢？”
慧慧面露难色道：“堂门有规定，进了这里就要与之前的一切亲属断绝来往。那钱还是姐姐托人送出去的，否则……”
我听明白了她的意思，随即心中一喜，让我发现了收买慧慧的方法。我微叹口气，点了点头，随即装作亮光一现道：“不如，让姐姐你出去看看你母亲亲可好？”
慧慧眼里忽然闪过一丝光芒，随即又熄灭：“这哪成，不合规矩。”这丫头被红门堂从小灌输了这样的思想，一时半会，不敢违背主人意思。但恰巧今天她的主人是我。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我及时的抓住了她眼中的希望，将我脖子上的灵韵竹吊坠摘了下来：“你将我的信物带在身上，跟守门的侍卫说是我让你去康业买些上好胭脂水粉。”
方才在大厅之内，所有的人我都有印象。洪天决说过，那些都是他的亲信，而我注意到其中就有看管大门的侍卫，他们也定然知道我身上神物的来历。即便他们不想让慧慧出去，他们也会考虑到堂主在人前对我表现出的关切之心，不敢阻拦。
慧慧有些不敢：“这，能行么？”
“堂里都是男子，哪有像样的女人的东西。既然我来了，这些就一定要置办，光有些首饰可不够。”
慧慧忙点了点头，在我身前跪下：“多谢小姐大恩”
我又从旁边的首饰盒里挑了两件好的塞在她身上：“把这两个卖了，再给你母亲亲买点东西吧。”
“恩，恩谢谢小姐。”
我拍拍她：“快去吧，晚宴前回来。”
送走慧慧后，所有笑容瞬间凝结在我的脸上。苏华山庄回不得，红门堂也留不得，原本在苏竹轩那里还有一丝希望，现在却又化为了泡影。
哪里留的我？哪里才能让我活下去？
现在我能相信的只有黄莺和绍荣了。我之所以将吊坠给了慧慧，其实是想让她帮我传个讯息。苏竹轩这次回庄必定会如期与想容成亲，这是圣旨，他违抗不得。为了采办婚礼的布置，康业城必定会有苏华山庄的人进出。只要有人认出了这个吊坠并告诉绍荣的话，我就有一线希望。
倘若这事被苏华山庄的发现也无所谓，他们不会在婚礼前来劫我，这正好给了绍荣时间。现在想不了今后的路该怎么走，只有先逃出这里再说。
巧巧回来后没见到妹妹便四下寻找，我只说了让她帮我拿点东西，并未说让慧慧出门采购了。巧巧点点头，便帮我穿戴完毕，插上金钗，准备赴宴。
……
……
慧慧在晚宴前准时赶了回来，红红地眼圈写满了对母亲的不舍。我安慰了她几句，胡乱在脸上拍了些胭脂就准备出席。我叮嘱慧慧这件事情不要和她姐姐说，以她姐姐的性格定不会让自己的妹妹冒着违背堂规的风险再去第二次。慧慧点头表示明白。
我微微一笑，心道，这就走出第一步了。
宴会在侍卫们的训练场举行。训练场四周高架了一些火把，并且摆满了桌子，铺上了红布。南面的位置架起了一座高台，放了五张长桌，同样是以红布铺盖。不同的是上面的餐具与菜样都要高档许多。放眼望去，竟然像极了婚宴。
我到的时候洪天决与洪邵飞都还未来，我便由下人引入高台上的侧位，稍作休息。巧巧和慧慧站在我身后，随时听后派遣。
红门堂里除了丫鬟便没有女人，所以我一坐上高台时便感到四面八方都有痴恋地目光向我传来。慧慧看出我的不自在，便吩咐了管事让那些人都不准望我，违者挖了眼睛
慧慧在听到她姐姐的吩咐后便浑身一颤，而我心里一惊，没想到这个巧巧竟然如此狠毒，比之她妹妹实在差的太多。
我用余光扫了一眼慧慧，见她只是老实本分的样子呆立在我旁边便更加肯定了她的可靠性。于是，我准备走出我的第二步。
正巧，门前的人变的熙攘起来，众人都跑到门口迎接。
巧巧立刻向我禀报：“今天有个外宾来做客，是堂主的朋友，这会儿怕是来了。”
“哦？那我用出去迎接么？”
“小姐若是不怕劳累，自是甚好。”巧巧并不劝我迎接，而是以担心我身体状况为前提来关心我。我侧眼看向这个丫鬟，果然十分老成。
若是这个外宾地位很高，巧巧应该立刻指点我迎接才对。可是听她的语气是可接可不接，就说明这个人应该和洪天决很熟，地位虽高，但却在洪天决之下。那么这个人就是最好的下手对象了。
我准备笼络人心的第二步，就是让慧慧死心塌地的帮我办事，我就必须有相对应的付出才可以。然而金钱与恩赐是不够的，真正能打动一个人的便是真情。只要让慧慧看见我对她的好，便可将她收为己用。
我让慧慧端了一杯佳酿：“既然是我爹爹的朋友，我定要敬上一杯。” 说着便让慧慧站在我身侧，恭候那位外宾。
大门慢慢被打开，所有人都跪了下去，我便也低着头随着作揖。
我听到有人慢慢踱步进来，低着头却只能看到那人的紫色烫鎏金的衣角向我走来。我侧眼示意慧慧，她便立刻将酒端了过来。就在慧慧走到我身边时，我一咬牙，一闭眼，伸出一只脚将她绊倒。
随即便是众人的惊呼与酒杯落地的声音。那红色佳酿正顺着来人的华衣缓缓淌下。我呼出一口气，现在轮到我来保护奴婢了。
慧慧突然跪了下去，整个人趴在地上，抖动不已。我微微吃惊，充其量是几板子而已，没想到慧慧竟然会怕成这样。紧接着巧巧也颤颤巍巍的跪倒我身侧：“世子……饶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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