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瑾赶紧安抚好王熙凤:“嫂子别急,还有一家呢,先听过再说。”
陈嬷嬷见了王熙凤这副情景,更觉得有了胆气。本来,陈嬷嬷就是贾瑾身边的老人了,当初贾瑾落水以后,就被邢夫人安排到了贾瑾身边伺候,就是后来贾瑾得罪了王夫人被送到乡下,她也跟了去,不但细心照顾贾瑾,还早起晚归,每日里和那些庄头庄户们周旋,又当了自己的镯子,才换得了些许药材,让病中的贾瑾熬到了贾赦来看她。也就是这样,陈嬷嬷在大房是极有体面的,除了上面的主子们和四位宫里赐下的嬷嬷,她可以做贾瑾房里一半的主,而且贾瑾也记得她的好,这次,就是贾瑾安排了她的男人去收购那些房子、地。
陈嬷嬷也知道自己的男人,那是个再干净老实不过的人。不会四处讨巧打关系,也不会贪墨送礼,要不,也不会一直都是个普通的护院家丁了。可是泥人都有三分火性,那两个钉子户,齐家老的老,小的小,糊涂不明事理也就算了,那赵家就是纯粹找事儿了。
陈嬷嬷回了回神,继续道:“另外一家却是姓赵,不比齐家就两个人,还老的老小的小,这赵家如今就只剩下一些女人孩子在家。”
“哦?”贾瑾与凤姐对视一眼,没有男丁的人家,贾瑾问道:“这赵家的男人们都到那里去了,怎么单留些女子在家呢?“
陈嬷嬷道:“姑娘,您不知道,那齐家还可以说是安分守己的人物,这赵家却有个亡命徒的小子。赵家老奶奶一辈子就养了一儿一女,她又是青年守寡,故而极为左性儿,下面的儿子早早就娶了亲,生了一个孙子,女儿也嫁到城外一户姓张的殷实人家做正房去了。可惜赵家老奶奶的儿媳妇也是个没夫运的,这儿子才刚刚抓了周,男人就没了。因此赵老奶奶对儿媳妇,那是街坊里有名的苛刻,对宝贝孙子却是百依百顺,把一个好好的孩子,宠得是天天胡作非为,不是在外面偷鸡摸狗就是和人打架。
“前年,赵老奶奶的女儿张赵氏的婆家办喜事,结果,这赵家小子在喜宴上喝醉了酒,大发酒疯,不但活活打死张赵氏的小叔子,还将张赵氏唯一的孩子一下摔在了门边上,可怜那个五岁的娃子,当场就没了气。那赵家小子连夜就跑了,他家里有点值钱的物件都变卖了,他姑妈张赵氏也被休回了娘家。”
“不是说这赵家还有孩子吗?”王熙凤听说,觉得很有意思,有这么个婆婆,也难关那赵家会败落成这个样子了。
陈嬷嬷见王熙凤问话,赶紧低头道:“回二奶奶的话,那是赵家的童养媳给那赵家小子生的,如今还不到三岁,是一对孪生子。”
贾瑾端起茗碗,又问:“既然这赵家就只剩
下了这么些女人和两个奶娃子,她们又做什么营生应付日常开销呢?”
陈嬷嬷道:“回姑娘,自从赵家小子逃走以后,这赵家老奶奶就长年躺在床、上。而她的女儿,因为受侄儿之累,平日里对嫂子也是不好的,终日里涂脂抹粉,却不愿意搭一把手,帮衬帮衬家里。而她们家的童养媳,自从生了孩子以后,身子也垮了,不能太累着也不能劳神,如今,整个赵家就靠着那赵大娘给人家浆洗、缝缝补补过日子。”陈嬷嬷也是看不惯那赵家老奶奶母女二人的做派的,若不是她们闹腾得厉害,自己的男人也不会那么头疼,街坊们也不会在后面窃窃私语了。
贾瑾端着茗碗,沉思了片刻,才道:“依你这么说,这赵家应该很缺银钱才是啊,她们又为何不肯搬呢?”
陈嬷嬷道:“还有什么呢?不过是赵家老奶奶一心顾着女儿,想把房子记在女儿的名下,让女儿能再寻个好人家,而下面的儿媳妇不同意,认为这房子应该是自己的儿子孙子的。如今那赵家也热闹着,一会老的说儿媳妇不孝啦、不顾自己年迈,天天不在家,一会做儿媳妇的说家里吃的用的全是自己辛苦劳作来的、要婆婆不要太作、要小姑子不要痴心妄想。”
“即是这么着,应该还是好打发的,又怎么闹到如今呢?”王熙凤想不通了。
陈嬷嬷苦笑道:“还不是那个做小姑子的太会折腾,天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见了我们的人,不是晃来晃去的抛媚眼色诱,就是逢人就哭,好似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她还曾经是和那些泼皮混混们搅合在一起,设下了仙人跳,算计我们的人。偏偏那里又离国子监不是很远,加上她惯会装模作样,又有那些泼皮混混们帮腔,很是蒙骗了不少年轻气盛的读书人。姑娘是反复叮咛过的,因此下面的人难免有些束手束脚的。”
王熙凤一听还了得,从来就只有她给人家气受没有让人欺负的,如今闹出这样的事情,就连自己的小姑子屋子里的妈妈都受了牵连,可不是挑起她的心肝火,王熙凤当即就跳起来,对贾瑾说让她来办,保证让那些个刁民滚蛋。
贾瑾知道凤姐的脾气,知道这样的事情,一到了自己的嫂子的手里,绝对是雷厉风行,最后,说不定还会闹出人命来。贾瑾想了想,问道:“这齐家和赵家都在什么位置,要不要紧?”
陈嬷嬷想了想,回答道:“那齐家原本就不是什么临街的铺子,是我们新盖的藏书楼的后面,位置倒是不太要紧,只是他那个位置正好在后院的角落上,若是他们不搬走,那后院的围墙就要缺一个角了。那赵家是凤凰桥南边上独门独户的一个院子,地方不小,还是姑娘指定的凤凰桥藏书楼中心
位置。”
贾瑾抿了口茶,放下茶碗,道:“既然齐家的位置不太要紧,那就再打听打听,他们为什么不搬。若是他们执意不肯,那就算了,毕竟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位置。后院缺了一角,就拿那个位置做厨房或者柴房什么的,省的齐家的铁匠铺子太吵了。赵家那边,我记得凤凰桥一带最快也要冬天才开工,也不急。不过我不好直接出手。”
说着,贾瑾就让人请了金嬷嬷来,见礼之后,将情况一说,又道:“本来这么丁点大的事情,不应该惊动嬷嬷的。不过听下面的人说,这赵家有人玩仙人跳,这可是触犯刑律的。所以,想请嬷嬷帮忙打听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情。那里离国子监不远,若是万一让她们算计到了那些国子监的学生们的头上,出了事情,可不是闹着玩的。毕竟,国子监是朝廷培养官吏的重要场所,她们手里的把柄,如今看着是没有什么用,可是将来,若是这些学生成了国家官吏,那么她们就有可能凭借着手里的筹码祸害国家的安定了。”
金嬷嬷点了点头,应了,躬身退下。王熙凤不解地说道:“看妹妹小心的,多大的一点事情啊,也不敢动手,还要请别人帮忙。”
贾瑾笑着让了一个茶果子给凤姐,口中轻轻柔柔地回答道:“这事情的确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是吗?若是我动手了,别人少不得在后面说我仗势欺人、欺负人家老弱妇孺。就是没事,也会惹来一身的不是。可是若是让金嬷嬷去动手,以金嬷嬷的能耐,动手的必然是京兆伊,结果就是刁民闹事意图谋反。我省了力气也省了心,也名声上也是丝毫损誉,又有什么不好的。京里的皇亲国戚、宗室贵女那么多,我何苦闹出那么些事情来,白白做了人家的谈资。”
王熙凤摇摇头,觉得自己这个小姑子如今虽然腾达了,可是骨子里还是没有变,依旧是原来的那个懦弱又有些随分从时的贾迎春。另她想不透的是,为什么三月里贾瑾却能够顶着老太太的怒火,执意搜查翡翠手串。
王熙凤百思不得其解,回来就和平儿说了。现在的平儿还只是王熙凤的贴身丫鬟,不是贾琏的侍妾通房,听了王熙凤的话,道:“奶奶,我倒觉得二姑娘这样才好呢。那些个刁民,既然胆敢在天子脚下玩仙人跳,可见不是有来历的就是胆大包天的。奶奶和姑娘都是金贵人儿,何苦和这样的人计较。这样的官司无论输赢,奶奶和姑娘都会失了颜面,就是赢了,奶奶和姑娘放下身段和人计较,也会被人笑话失了身份。”
王熙凤道:“我又何尝不知道这个。只是我忍不下这口气,堂堂荣国府的嫡女身边的得意人,居然被外面的斗升小民给欺负
了,叫人家怎么看我们家。可笑二丫头还忍了,也不知道她当初哪儿来的骨气顶撞老太太。”
平儿笑道:“许是二姑娘觉得没必要吧。毕竟三月里的事情,关系到老爷、太太和二姑娘的生死,二姑娘自然不会顺着老太太。今儿个的事情,二姑娘怕是觉得没有必要深究才这么做的罢。”
王熙凤虽然觉得有理,可是依旧气难平,不过既然金嬷嬷已经插手了,她也不用动手,不过她到底还是派了人,多方打探,直到一切尘埃落定才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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