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顾远之沉沉地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终于往新珩手腕上的羊脂玉镯子细细看去。
几次见到新珩,他都不敢将目光在那东西上停留太长的时间,每一次心中情绪拨动,都只敢似不经意一般轻轻瞥过。这样的掩饰,既是怕新珩发觉,也是自己本身就怕看到。
可是这时,他忽然很想认真地看一看,这东西,也和他分别了好长时间。
四十多年啊。。。是人生的一半,还是三分之二?
新珩感觉到顾远之目光专注,忍不住动了动手腕,稍抬,又看向他。
顾远之轻道,“这个,是你姥姥的吧?”
新珩点头,这时顾远之一问,她才忽然想起第一次在易家,易岚指着她的镯子问她,她和顾远之是什么关系。她当时还觉得奇怪,原本想着要问问易辛的,只是后来。。。先是恩爱,后是折磨,这一番消磨下来,她却是将这件事完全忘了。
这时,顾远之再问,她就忍不住心中狐疑,“您知道这镯子?”
顾远之深深看着,眼睛里的沧桑终于藏也藏不住,他凝着新珩的手腕,声音明显像是哽了一哽,才道,“知道。。。这还是我送给她的。”
新珩听了,一刹那,既惊,又有些恍然,忍不住玩笑,“我还在想,我那姥姥,哪里来的这宝贝东西,原来是从您这里来的。”
顾远之闻言,凝着新珩的脸,轻笑,“她可从来不把这东西当宝贝,我那时和她说,这东西价值连城,她还不当回事。”
顾远之说着,眼睛里,竟忽然现出了些单纯的光芒,那不是叱咤风云的凌厉,只是简单的对回忆的沉迷。
新珩看在眼里,心脏忽然跳了一跳。
顾远之慌忙稍敛神色,似真似假道,“原来,她是骗我的,她都知道呢。”
新珩看向顾远之,忽然深了眼色,缓缓道,“她不骗人的,她应该只是随口一说。再者,姥姥曾经说过一句话。”
顾远之心脏忽然一紧,他紧紧看向新珩,声音竟至不稳,“她说什么?”
新珩脸色沉稳地看着顾远之,道,“她说,这个镯子,巧夺天工,完美无瑕,以她专业的眼光来看,是无价之宝。可是。。。”
“可是什么?”顾远之脸上的着急,这时,竟然是一分都掩藏不住。
新珩的心愈往下沉,声音也愈沉,“可是,天然的东西,总或多或少有些残缺,而真正最完美无缺的,要么是无价之宝,要么就是人为仿造。并且,一旦仿到了极致,却是连专业的眼光也可以骗过的。”
“然而,仿的就是仿的,绝不可能是真正的无价之宝,甚至,比起那些即使有残缺的天然,也远远不如。她或许会被迷惑一时两时,却绝对不会被迷惑一辈子。”
新珩说话时,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顾远之的脸,却见他的脸色,在她的声音里渐渐颓败下去,原本熠熠生采的眼睛里,缓缓升起一阵氤氲和老迈。
新珩的心终于沉到谷底。
她稳了稳心神,直问,“你和我姥姥,是什么关系?”
到这个时候,如果新珩还看不出这个顾远之和她的姥姥的关系不寻常,那么,她才是脑子被门夹了。
首先,如果只是寻常关系,哪里会送这么贵重的东西?这样的东西,新珩相信,一旦到了她这里,不要说新昊,即便是顾家,也再难拿得出第二只来。
是什么样的交情,承得起如此的厚重?
再者,退一万步说,若真的只是因为顾远之为人慷慨,随手一送。。。那么,在听到她作为受赠者对镯子的否定时,为什么一点该有的情绪都没有?
该有的,愤怒。
要知道,这个镯子,千真万确,就是无价之宝,不是什么仿的!然而,她刚刚那样的话说出来,却是直接对它原来的主人一口一个仿造,若真的没有别的交情在里面,就太有些侮辱人的意思了。顾远之为什么不怒?
但是,事实就是,顾远之听了,真的一点怒都没有,有的,全是颓败和悲伤。
其实,这话,的确是俞慎卿对她说的,可是新珩那时候就已经隐约知道,俞慎卿说的,不是镯子,是人,是感情。
这时候,新珩对顾远之说的,却是镯子,然而,看顾远之的表情,他分明就没把镯子放在心上,他分明就知道,俞慎卿说的,是人。
顾远之,镯子,她的姥姥。。。他们。。。
新珩心中想想就觉得发紧,忍不住,手揪紧了衣摆。
顾远之心中衰凉,缓缓看向新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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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天,接连下了两场大雨,新珩站在窗前,看花园里的草木更多了一层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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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市少雨,和市、H市不同,这里的绿色,少了雨水的滋润,即便绿,也总感觉少了些生命。只有在夏天,雨季到来,几场大雨洗过,才能有些光亮。
其实,她们这些人里,除了姥姥是这里的人,剩下的,都不是。只是没想到,在姥姥死后,大家却聚到了这里。并非刻意,若换个矫情一些的说法,便是,注定。
她来这里,遇上了易辛;易辛在这里,原本也只是短暂的停留,没想到,却在这里和她结了婚,后来,一直停留,她一度将这里当成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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