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瑜庆愣怔一下,手扒着城墙往下看,只见他那留了几十年的发辫正迎着风,飘飘摇摇往下落……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沈瑜庆乃守旧之人,见此状趴在城墙上痛哭流涕。
见吉鼎卿手里还拿着枪,连城凝色把他的胳膊压了下去,“沈大人早年毕竟为民族做过些贡献,只是顽固,留他性命。”懒
吉鼎卿这才收了枪,看着浩浩荡荡涌入贵阳城的革命军,朝连城深深拱拜一下,转身去跟李光耀了。
连城往身后看看,估计现在从云南快马加鞭往这边赶的刘显世,还在路上吧?他脸上露出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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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纸上传来消息,贵州革命党人打进贵阳城,逼使巡抚沈瑜庆宣布贵州独立!同一天宣布独立的,还有上海、浙江、安徽两省一区!
白锦屏读着报纸,脸上露出笑容,把报纸拿近了些,继续往下看,寻找着连城的名字——各派经会议,推举贵州新军第一标教官兼讲武堂堂长及陆军小学总办杨荩诚为贵州军政府都督,赵德全为副都督,张百麟为枢密院院长,任可澄为副院长,周培艺为秘书长兼行政总长。
这上头的人,既有革命党又有旧官僚,独不见连城。
她秀眉微蹙,思索着,似自言自语道:“难道出了什么岔子?他和刘显世这对对头,都没进入军政府和枢密院……”虫
想了一回没有结果,她翻过报纸看另一版,不禁一怔!11月1日,摄政王载沣被迫解散皇族内阁,任命袁世凯为内阁总理大臣组阁,袁世凯从河南彰德启程南下,至信阳同荫昌完成交接,握了兵权,随后命北洋军对汉口发起猛攻!如今汉口已经攻下,国民革命军被迫撤退!
她微张着嘴,舒了两口气,伸手要茶。
静儿倒了茶递到她手中,不禁问:“夫人,报纸上说了什么?有咱们旅长的消息吗?”
白锦屏啜了两口茶,放下杯子,心有余悸道:“这次革命真是一波三折,南方各省才宣布独立,袁宫保就对汉口开了炮,繁华的汉口一夜之间烧成焦土,百姓携家带口,狼狈逃窜,情状极惨……”
静儿虽不懂实事,对大致情况也有了解,听见这个一颗心也揪紧了,“北洋军那么厉害,国民革命军多是武装工人,怎么能是他们的对手?”
白锦屏沉吟不语,她有些明白为什么报纸上不见连城的名字了,袁世凯重握兵权定要拿北洋军做文章。虽然全国的省份独立了一半,但兵力集中的东北三省还没在朝廷手中。
好在几天后,报纸上都没再出现汉口的战事情况,袁世凯攻下汉口后就按兵不动了,小道消息说袁世凯要和革命谈判。
11月7日,广西独立!
11月8日,广州独立!
11月9日,福建独立!
11月13日,山东迫于大势也宣布独立!
白锦屏不禁想到孙先生的一句话——天下大势,浩浩荡荡,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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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深秋,白锦屏裹了件披肩坐在廊下看书,忽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还没进院门就喊:“嫂子!”
白锦屏一怔,合了书,抬眼就看见张正军一身戎装来了!看他风尘仆仆的样子,一定还没来得及休息就直奔府里来了。
白锦屏扭头朝屋里喊道:“静儿,快给正军倒茶,再搬张椅子来!”
正在屋里做针线的静儿听见“正军”二字,脸上的笑容像花儿一样灿烂,哎哎应着声,赶紧搬椅子、奉茶,偷偷睨着张正军,发现月余不见他黑了些,但更结实了。
白锦屏问张正军有没有用饭,他说快马加鞭赶回来,还没用,她就让静儿去小厨房去准备饭菜。
然后,她就拉着张正军让他讲贵阳的事情,张正军一口气喝完茶,仿佛回了神似的,变得拘谨许多,笑着说:“我当时还在安顺,没有亲眼看见那阵势,但听说很是浩大,贵州巡抚的大辫子是大哥用枪打下来的!要说贵州有资格任职督军的就是大哥,可咱们没办法,革命是人家革命党的……好在,大哥那一枪足以威慑各路势力,刘显世连赶都没赶上,听说他替云贵总督护航也没捞着好处,落了个两头不是人,正如热锅上的蚂蚁想办法对革命党表示归附之心呢!”
白锦屏微微一笑,“其实在贵阳那种地方谋个一官半职还不如在咱们自己的地盘上舒舒服服的自在些。”
张正军连连点头,“大哥仿佛就是这个意思,他准备回来后把现在的军队整编一下,局势稳定后着力革除前清遗留下的弊政,更新人事,开发实业,兴办教育,好好地把咱们这儿发展一下。”
白锦屏不禁笑了,这时张正军忽然站了起来,俯近身说:“嫂子你别动!”
她不明所以,往上抬着眼睛,却看不见他,只好问:“怎么了?”
他离的仿佛近了,隐约感觉他呼吸的温热气息,白锦屏不敢再动,脸上一阵发热。
“嫂子,你的发卡松了,我替你别好。”张正军笑着,伸过手去,轻轻把那只镶白玉的卡子拿了下来,在散发上捋了一下,重新弄好。
有淡淡的香气扑鼻而来,是白锦屏发间的味道,他欲直起的身子反而压的更低,心跳加速,两手拳起,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