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之间,郑少强重返大学校园已经一个多月了。
在这一个多月时间里,他的主要精力都用在了机器人的研究上,可谓废寝忘食,殚精竭虑,有时甚至通宵达旦,到了完全忘我、甚至几近疯狂的地步。
他很少呆在寝室,大多数时间都在学生实验室。可是,他发现,学生实验室即使平时没课的时候,偶尔也会有学生来往,对他的研究很是影响。后来,他想干脆也像周东升一样,在外面租个房子,以便自己能够专心搞研究。
自从学校减免了他的学费之后,他的经济一下子变得宽裕了许多,生活也变得自在轻松了许多,不会再像过去那样时刻顾虑着学费的事情。他也不想像周东升一样,靠到外面打工来挣钱交学费。而且,他还获得了一类贫困助学金,一个月足足有一千块钱补助。这点钱,有他哥半月工资那么多了。所以,他也没有再让哥给他寄钱。
如果没有其他开销的话,在学校吃食堂,一个月顶多四百块钱,还剩下足足六百块钱。为了让自己能够全身心投入到科研中,他毫不犹豫地便在学校的教师宿舍租住了一间房,一切只为了自己的研究。
无论遇到多么巨大的困难和阻力,他都时刻告诫自己,一定要想方设法克服,而且必须趁自己在校期间就将这项发明完成,因为这一发明承载了他和周东升共同的梦想,是周东升未完成梦想的延续,也是他梦想开始的地方。
自从在学校里租房后,他整日整夜地呆在那个房间里,将自己关在屋里,潜心研究。偶尔,他也会回寝室住,但是大部分时间他都呆在教室宿舍,除了上课、吃饭和借书会走出房间以外,其他大部分时间都在里面。
有时,一种无形的压力驱使着他连续工作几个通宵。即使几天不睡觉,对于他来说,也没什么,因为他的全部心思都放在了这上面,自然对其他的一切都不在乎。有时,体力实在不支了,便会趴在桌前,小睡一会儿,起来后又是紧张的工作和研究。
渐渐地,他的生活变得忙碌、充实而规律,严格按照自己的计划来生活和研究。每天睡觉的时间大部分只有三四个小时,和他哥差不多,有时只睡一两个小时,甚至有时连续两三天不眠不休。他知道,这项发明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完成,无时无刻不在叮嘱自己,抓紧时间学习和研究。
渐渐地,他的生活与外界越来越隔离起来,变得越来越与世隔绝,有时精神状态也显得有些萎靡。不过,这些仍旧不能阻止他前进的脚步。
他必须花大量的时间来研究。学校图书馆找不到的书,他便到其他图书馆借;国内没办法买到的书,他便只能到国外购买。为此,他不得不强迫自己阅读英文原版著作,并且大量查看国外的网站,了解国际上最新的有关人工智能机器人的研究动态,并用吃饭、租房剩下来的钱全部用来购买各种书籍和设备。
至于学校的课,他开始选择性的听,觉得对自己的研究有帮助的就去听,觉得对自己的研究没有什么帮助的,便不去听。至于会不会挂科,能不能顺利毕业,能不能拿到学位证书,这些都是他当前不愿去过多理会的事情,因为他的全部心思已经投在了科研上,便无暇顾及这些在别人看来至关重要的事情。
这样忙碌而疯狂的生活,持续了整整大概有一个多月时间。可是,不知从何时起,他的研究越来越感到吃力,不管是自己的思维能力,还是自己的精神状态,都明显不如以前了。有些平时看来很简单的问题,他却要花费大量的时间来求证。
在这种常人难以想象的高强度压力下,在内心深处正承受着巨大伤痛的笼罩下,在这种逐渐与世隔绝的压抑生活中,他的精神渐渐出现了危机,终于濒于崩溃的边缘。
这种崩溃是他无力控制的,也是他难以战胜的。这种高强度的工作,换作是普通人,坚持不了几天就会撑不下去的;而且,在这之前,他的内心还饱受各种创伤,有自己被囚禁的压抑,有亲人去世的痛苦,还有好远被关进监狱的苦闷,种种的一切全部积压在他内心深处,甚至都没有能够及时排遣和释放。
试想一下,换做是普通人,哪怕只承受其中的任何一种不幸,都有可能陷入一蹶不振的巨大痛苦中;更何况他还要强迫自己搞科研,甚至是在严重睡眠不足的情况下进行,不累垮身体已经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久而久之,这种心里的痛苦便会如洪水猛兽一般,将他彻底吞噬,甚至连他自己都没办法察觉,也无力抵抗。
正所谓久郁成疾,心理上的问题必然会带来生理上的病变。只不过郑少强的身体素质不错,心理的郁积倒不会给他带来身体上的疾病,只是心中的痛苦仍旧积存在心里而已,出不去,只能越积越深,直至到了他无力控制、无力反抗的地步。随着时间的推移,再加上他这种与世隔绝的生活状态,以及高强度的工作压力,终于使得郑少强的精神趋于崩溃。
这天晚上,当他独自一人呆在教室宿舍搞研究时,他被一个一直困扰着他、让他难以解开的问题折磨得狂躁不安,内心突然感到一种巨大的挫败感,让他心灰意冷,倍受打击。他气急败坏地将书桌上的东西全部扔了一地,然后蹲在地上,抱着头失声痛哭了起来。
这是他重返校园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失声痛哭,就仿佛曾经他哥在得知母亲去世的消息后,那种悲痛欲绝、无力救援、失魂落魄的状态差不多。
之前,在他独自被关在看守所时,他咬紧牙关,没有让自己落泪;当他趴在母亲的坟前忏悔痛哭时,也没有现在这么撕心裂肺,没有现在这么绝望无助。一瞬间,他的信心和意志便荡然无存,让他不禁开始怀疑起自己的能力,怀疑自己是否具有机械的天赋,甚至怀疑自己是否能够完成这项发明。
此时的少强,坐在地上,就像一个无助的小孩一般,抱着头,将手指深深地插在了自己的头发里。这种恸哭是这段时间长期的苦痛积累下来的一次大爆发,是他承受巨大的压力后的大爆发,是他受到巨大打击后的大爆发,就如同山洪海啸一般,顷刻间便将他彻底吞噬,让他看不清自己,逐渐怀疑自己。
这样持续了好久,待他的情绪稍微稳定之后,他这才回过神来,用泪眼模糊的双眼看了看屋内的那个机器人,又看了看满地的书籍和物品,恍如隔世一般,不明白眼前是什么状态。他头脑昏沉无比,精神也极度虚弱,仿佛任何一丝轻微的重创都可能把他给彻底击倒似的。
突然,他缓缓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打开房门,走出了这间教师宿舍,来到了校园里。此时,已经是晚上九点过,而且正好是周末,校园里仍旧人来人往的。
少强失魂落魄地在道路上走着,不知道该去哪里,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此刻,他的内心显得极度脆弱,就仿佛一个受伤的小孩一般,急切渴盼着得到亲人的抚慰似的。这样漫无目的地走了好一会儿,他突然很想找个人说说话,很想找个人倾诉下心里的衷肠。
于是,他缓缓地朝寝室走去。当他到了寝室后,室友们仍旧对他十分热情,甚至埋怨他这么久都不回来。不过,少强只是简单地解释了下,便没有再过多理会了。他呆坐在曾经的写字桌前,神情憔悴,就仿佛一个病人一般,无精打采,面色不堪。
坐了好一会儿,他突然缓缓地走向寝室的电话,拿起话筒,拨通了一个他比较熟悉的号码。
“喂,是淑美吗?……”电话拨通之后,少强有气无力地说道,“可以出来下吗?我想见见你……”
“好的,你在哪里?”电话那头传来淑美熟悉、亲切而婉转的声音。
“我在寝室……”少强仍旧虚弱地回答道,“你在哪里?我过去找你吧……”
“我也在寝室……”淑美简单地回答道。
“好,我现在就过来,一会儿见!”
“一会见!”
随后,少强挂断了电话,很快便走出了寝室,拖着疲惫而无力的身体,往淑美的宿舍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