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靖在高胜杰的带领下,眼观鼻,鼻观心的走入御书房。
万历皇帝似乎刚处理完政务过来,今日身上未穿龙袍,但也比一般常服隆重精细许多,神态有些疲惫,正靠着椅上闭目养神呢!
孔靖调整了呼吸,庄重地跪下行礼,大声三呼万岁。
万历皇帝在孔靖跪下的那一刻半闭着的眼睛就睁开了,流露出一丝诧异看着孔靖行礼,心里大惑不解:这户部刺儿头咋又进宫来了?正好,朕正为林玉英那厮的事情烦心着呢。万历皇帝站了起来,看着跪伏在地上的孔靖忍不住想戏弄戏弄这厮,开口惊咦道:“老尚书今日是怎么回事?如此心不在焉的,连跪都跪错方向了。”
孔靖闻言一愣,抬头望了望,不敢相信的擦擦眼睛,大感奇怪,刚才圣上不是坐在龙椅上吗?怎么这会变成站在旁边呢?难道是我老眼昏花看错了?孔靖此时也不敢再多想,忙调转方向,向万历皇帝磕起头来。
“起来吧!”
万历皇帝看着孔靖问道:“老尚书今日进宫所为何事?”
孔靖正了正衣襟,才恭敬道:“启禀圣上,天佑大明,大明朝终于出现了一绝世奇才,孟子曰:‘与天下与人易,为天下得人难!’韩非子也………
好了好了!万历皇帝见到孔靖又开始引经据典了,忙不耐地挥手打断,道:“老尚书所说的绝世奇才是何人啊?”
孔靖大声道:“乃是温州府人士张小耀,现任大明朝从九品文官文林郎。”
万历皇帝闻言脸就冷了下来,伸手指着孔靖怒道:“难道老尚书口中的张小耀仍是上次的那个娃儿,你这厮最近倒挺空闲的,整天都拿着这娃儿来逗朕开心吗?”
孔靖听了个明白,道:“启禀圣上,张小耀张文林虽然小,只有九岁,但却为我朝立下无数的功勋,老臣也是想为圣上分忧,才将此子举荐给圣上。”
万历皇帝见此转过身去,从桌上拿过一折子,摊在孔靖的眼前冷笑道:“好,老尚书,朕最近都在烦心林玉英的事,爱卿就给朕处理好此事,为朕分分忧。”
孔靖一听脸就苦下来,心里也有气,老夫一心为国,每日绞尽脑汁为户部节俭节俭再节俭,还不是因为现在国库空虚。孔靖越想越憋屈,忍不住憋出一句话道:“他林玉英可真丢死人了,李博阳也是一个德性,整日伸手跟圣上跟户部要钱的。”
万历皇帝一听顿时被气乐,这孔靖一提到银子就要死要活的,可是还真别逼他,把他逼急了,以后恐怕要称病不会再进宫,肯定会想尽方法躲在朕。万历皇帝想了想,抬眼看了孔靖,现这厮老脸憋得通红,一副极为委屈的模样。万历皇帝摇了摇头道:“老尚书慎言,林玉英再不济也是朕亲封的西北骠骑大将,统帅十一万大军难免处处出问题,就拿这折子来说,军衣已四年没了。如今朕的这位西北骠骑大将军都在向朕、向朝廷苦苦哀求啊!可是老尚书今日还讲出这话,岂不是要寒了众人的心。”
孔靖这厮可是天不怕地不怕,最怕万历皇帝又打户部银子的主意。此时出声推脱道:“启禀圣上,丙字库和丁子库如今储物甚少,户部实在没办法拨出这批军衣了。再说了,此事也不归户部管,管理这事的还有工部的广盈库和兵部的乙字库,老臣以为这两库挤一挤,还是可以挤出十一套军衣的。”
万历皇帝越听越无语,真想把这厮拖下去狠狠打一顿,但想到如果没孔靖这厮紧紧抓着户部,恐怕此时别说军衣了,就是一块棉花挤都挤不出来。万历皇帝想了想,压下心中的怒气,讥讽道:“老尚书一心为国,天天巡视户部六大库,难道不清楚六库现储多少银多少物啊?恐怕现在赃罚库储存的宝石玛瑙都有数千斤了吧!
孔靖见此大感不妙,心里更恨林玉英和李博阳这两个愣头青,连忙进言道:“圣上,林玉英和李博阳两人好吃懒做,整日游手好闲了,天天都向朝廷向圣上要银子的。圣上,观那温州文林郎张小耀,这小娃儿天天早出晚归,东奔西跑的,赚来的银子一大把一大把,上任不足一年天天都在米扶民,而且还上缴朝廷一大笔银子呢!圣上,这张小耀上任以来便考虑到工部有难处,可从来没拿过工部的俸禄啊!”
哦!万历皇帝听得一窒,气得不行,同时也大为好奇,问道:“这小娃子也米?还上缴朝廷银子啊?
孔靖立即有了底气,赞道:“圣上,张小耀向朝廷缴银就数万两数万两地缴;扶民米就十万石十万石地。可惜老臣现在并不清楚张小耀去年缴给朝廷多少银子,毕竟张小耀是工部官吏。”
万历皇帝闻言皱起眉头不喜道:“几万两几万两地上缴?十万石十万石的米?这可能吗?这温州小娃子才九岁,老尚书是不是心疼银子才拿张小耀这厮来糊弄朕?”
东林党内部早就商议过了,张小耀卖菜方得到的八十万两银子可以上报朝廷,以求壮大东林党在朝在京的声势。孔靖此时也想给万历皇帝当头一棒,让万历帝知道张小耀有多大的能耐。于是进言道:“圣上明鉴,老臣岂敢欺瞒圣上,老臣今日进宫也是心急如焚啊。圣上,再不重用张小耀恐怕就来不及了,要出大事的,到时后果堪忧啊!”
万历皇帝呆了一呆,怔怔地看着孔靖奇道:“再不重要张小耀后果不堪设想?老尚书这话何意?”
孔靖知道最佳时机来了,提起下摆跪了下去嘶声道:“圣上,老臣求圣上立即重用张小耀,封张小耀为衡州知府,否则就来不及了。”
衡州知府?万历皇帝为之气结,瞪眼怒道:“讲重点?”
孔靖抬头看着万历皇帝,道:“圣上,张小耀上任一年多来,筹到银子八十万两,如今张小耀仍在那没侍卫没库房的工部分衙门里,圣上再不重要张小耀的话,恐怕这银子就要被抢了!”
万历皇帝一听差点就被这话呛晕过去了,原来这个死老头子是要朕帮户部抢银子啊!但想到八十万两银子,万历皇帝也感觉事关重大,直捣黄龙道:“老尚书,这八十万两银子此时还在张小耀手中?"
孔靖拱手道:“此事千真万确!圣上,户部急需这八十万两银子,而且老臣觉得张小耀任这衡州知府是最最合适的人选了。”
万历皇帝又问道:“张小耀不是工部的官吏吗?银子如何会被抢了?只需让张小耀将这八十万两银子上缴,工部自会储在天财库。”
孔靖急道:“圣上这八十万两银子可大可小,怎能存在天财库呢?这天财库一存进去要取出来就难了。”
万历皇帝闻言点了点头,想了想,失笑道:“老尚书以为这八十万两银子存在哪个库好呢?”
孔靖闻言一呆,大骂自己今日怎会如此不小心,给万历帝将了一军,这圣上不是明摆着要分一杯羹嘛!无力的叹了一口气道:“老臣愚昧,不知何库好?还请圣上明示。”
万历皇帝闻言大乐,大咧咧地说道:“内承运库,老尚书觉得如何啊!”
孔靖闻言心在滴血啊,这内承运库现今已经没有外臣任职,都是宦官在执掌,没有了朝臣的干涉监督,这内承运库已经彻彻底底成为了皇帝的私人内库,看来圣上是想一口把这八十万两都给吃了。孔靖越想越不甘,进言道:“圣上,这可使不得啊,这内承运库财政职责极少,八十万两银子乃是救命银,岂可放入内承运库。”
万历皇帝早就想到这点了,有孔靖这刺儿头在此,恐怕要得到这八十万两就难了,看来只能哄哄这刺儿头了。万历皇帝可从来没想过要对孔靖用强的。毕竟孔靖虽然是个刺儿头,整日以户部为重,但是孔靖可从来没想过自己,一直尽心竭力的管治户部,不仅是个能臣干吏,也深得万历帝的信任。文武百官虽然常常骂孔靖,骂孔靖是大明朝最最无赖的刺儿头,可是心里都知道,如果户部没孔靖恐怕更不堪啊。
万历皇帝话机一转,故作沉吟道:“老尚书今日进宫是欲举荐张小耀为那衡州知府的?只是张小耀才九岁,未免太小了吧,大明朝可从来没这个先例哦!"
此时孔靖哪里不知万历皇帝是在耍无赖,只能硬着头皮道:“圣上,张小耀虽小却有傲人之才,如今朝廷正是用人之际,还请圣上破格重用,让其任这衡州知府!到时国库丰盈指日可待。”
看到孔靖进言仍在避重就轻,万历皇帝不由暗骂死老头子,出声言道:“衡州知府?老尚书讲得没错,朝廷确实需要人才,张小耀也可重要。不过为何要到衡州去当知府呢?朕想了想,还是让张小耀去济南当那济南知府吧,也好帮帮李博阳的水师。”
万历皇帝说完立即走回书桌旁,旁边一直闷不吭声的高胜杰极为机灵,躬身道:“奴才这就为圣上拟旨去。”
孔靖见此急了,也不顾得礼数,爬起身来拉着高胜杰,摇了摇头,高胜杰也知道万历皇帝只是在逗弄孔靖,也不再坚持,继续站到一边再不出声了。孔靖这才走到正气呼呼的万历皇帝身前拱手道:“老臣不敢隐瞒圣上,老臣很喜欢这张小耀,才会想举荐他到衡州为那知府,户部在湖广有百个分衙门。”
哦,万历皇帝此时只是微抬抬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孔靖,也不言语。
孔靖哪里不知道万历想要什么,咬咬牙道:“圣上,张小耀太小了,不懂得礼数,圣上不若吩咐宣旨公公教张小耀一些规矩,比如上缴这八十万两银子!”
哦!万历皇帝又哦一声,问道:“那军衣呢?”
孔靖此时只想骂林玉英这愣头青,无力地叹道:“圣上放心,户部在三月之内必会筹到十一万套军衣交给兵部。”
哦!万历皇帝歪着头问道:“怎么才十一万套,一人一套哪够呢!依朕看,二十二万套,半年之内交给兵部押解便可。”
孔靖此时还能说什么,叹了口气道:“老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