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是夜,汉王去了施悦纱的帐中。最快最全尽在猫扑中文网(www.)
这晚是施悦纱预料到的。
触及到她身体的瞬息,他干热的唇急促地狂吻,从脸颊到耳根,再到锁骨。是那样的急迫,那样的贸然。以致她的身和心无尽的疲惫和粗燥的疼痛。这是报仇的第一步,她只有茫然地承受他的欢好与**。懒
他想要的是心,但这种冲动和逼迫得来的只有僵尸一般的身体。
整整一晚,施悦纱默而不言地僵笑。他亦不语,唯在沉睡的时候,迷茫地直唤:“清儿!”
翌日,经汉王允许,施悦纱得以送走赵焕。
短短三日不见,赵焕好像老了三年,眼角有深深的细纹,目光亦是老人般的胆怯和颓败。见施悦纱走来,他的眸光有一丝不明显的闪亮:“隐儿,你终于来了。”
施悦纱伸手指向马车道:“郓王,我所能做的只有这些。请郓王带着锦瑟的尸首回去,再好好安葬。”
“不!我不回去!”郓王大呼,疯狂地伸出双手抓住施悦纱:“我说过天涯海角配着你。我不能……”
“那你想去死!”此话一出口,郓王的眸光立刻黯淡下去。施悦纱乘机再道:“三天前还有锦瑟替你送死。现在可没有第二个锦瑟。锦瑟为你做了那么多,你对得起她吗?”
“我……”
施悦纱没有给郓王反驳的机会,匆忙递去一封书函:“这是锦瑟的临言。如果郓王看了这封书函还执意留下,那施悦纱也无话可言了。”虫
函上寥寥二、三十字。其实并非锦瑟的临终别言,而是施悦纱为锦瑟所作一曲的《琵琶语》。短短三行,书尽了锦瑟往昔的酸苦和悔恨。
阅毕,多情的郓王果然泪水簌簌而落。随即,抬手挥别施悦纱。
目送郓王的一瞬,施悦纱的心激痛地如见灿烂一树的桃花染上一袭鲜血。
从今往后,每日都要孤独地行走在染满汉人血腥的土地上,每日都要虚伪地去承受完颜宗汉所谓的爱……直至除去他……思及心机和斗争,夫妻和偕老,施悦纱长吸一口气。
天并不冷,但手、足,甚至是心、胸都是冰冷的。
随后的几日,施悦纱进行了一番周密的调查。完颜宗汉每餐必当面银针试毒,所以食物下毒绝非可能。夜晚虽有亲密接触,但完颜宗汉警觉性极高。一日,施悦纱手拿发簪刚要刺去,他就醒了,幸得心智以发簪不小心掉在他枕边为由方才破析他的悬疑。那件事件后,施悦纱浸入了难以自拔的苦闷。
论武功不如他,论才智亦不如他,下毒手更非可能。转眼十日过去,施悦纱亦未找到完颜宗汉的弱点,唯觉他日日梦唤的“清儿”许是突破口。可惜问了好几个女真士兵都摇头不知“清儿”是谁。
晃晃又过数日。
这日傍晚天气极好,有晚霞当空流照,灿烂华美到了极点。但深红如炬的美在施悦纱的眼中只如发人窒息的汉人之血。
一时激愤,信手弹下一曲《虞美人》。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雕阑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是一江春水向东流。
曲调先扬后抑,百感惆怅。预言了一个国家走到尽头的痛楚……
如今,金人答应退兵已有数月,但时至今日依未听闻北上军令,倒是有几个金兵说,皇帝完颜晟要秘密私访军营。完颜晟一旦来访,完颜宗汉再从中出谋,不知还要搞些什么对汉人不利的事端。
就算同归于尽也要在完颜晟到来前处决了他!
施悦纱狠狠下定决心,怦怦怦地又拨几根琴弦。
肠断弦亦绝,悲心夜忡忡。
只听噗哧一声,手指似被一枚细针锐利的一刺,顷刻流出殷红的血。施悦纱shun吸一口鲜血,忽地眉目一挑,呼来一名金人:“去,把你们汉王叫来,我有重要的事找他。”
过一个时辰,汉王匆匆应邀前来。
施悦纱起身,微微一笑:“悦纱这个时候找汉王没耽误汉王正事吧。”像这种违心的笑,早已习以为常,但今晚的笑却是发自内心。
汉王扬一扬嘴角:“今日是你来金营以来第一次主动找我,我高兴还来不及,谈何耽误?”他口说数个“我”时,眼神痴迷深情、深刻入骨,令一个企图谋杀他的人不由勾起无尽的悲痛。一颗仇恨的心似在缓缓融化。不经意间,眼角的泪雾已慢慢氤氲。
不!他是仇人!心底一声撕裂的尖叫。她咬一咬牙,强使吞咽下内心的感触。
“汉王!”施悦纱恭敬地欠一欠身:“古有滴血验亲、嗜血同盟、饮血结拜,终因血是命根渊源。悦纱离弃汉王三年。汉王不但不痛恨,反而亦如三年前,对悦纱疼爱有佳,悦纱深感痛惜。今日想仿效古人,嗜血以表生生世世不离不弃。”最后八个字,施悦纱一字一字念得特别慎重。心似一叶惊浪中的扁舟,摇摇晃晃、沉沉浮浮。对一个敌人说“生生世世不离不弃”是无尽的痛和恨。
他略有一怔,深邃的眼眸中满是锁不住的惊喜,“你说什么?你愿意跟我生生世世……”
“汉王不想?”施悦纱故作疑惑,随即,取刀在腕上深深一割。一滴一滴沸血侵溶在清水中,是一种惊恸的殷红。待血扩散均匀,施悦纱将刀递给汉王:“现在挨到汉王了。”
汉王很配合,很快一刀腕下数滴鲜血。施悦纱见血融合得差不多,举杯饮过一口,过后送杯至汉王面前:“汉王,古有云:一杯解千愁,今晚,明月为证,你、我一杯缘千年。”
这血是千年难遇的百毒不清。虽然不知道它的毒性是否致命,但足以令完颜宗汉失迷、残废。
汉王伸手取过酒杯的瞬息,施悦纱有一刻不易察觉的不舍。
“悦纱,今晚真是意外!”他婉婉地笑:“强权挽回不了一个人的心。本以为清儿再也不会回来,想不到……”
“清儿!?”施悦纱略一惊悚。举眸见汉王放下手中的酒杯,自讨没趣地吐吐舌头道:“汉王与悦纱誓言生生世世,怎么心里却想着其他人?”
“你说什么?”汉王勃然失笑。失常地抬手紧紧拽住施悦纱的衣袖。粘而热的汗水贴在臂膀上,潮潮的,让人心底起疑。
施悦纱更后悔刚才不理智的直呼,甩一把手,撅嘴道:“清儿到底是谁?这么令汉王梦里牵魂。”见完颜宗汉愈发炯炯地盯向自己,晓得清儿在汉王心里分量极重。未免影响事情的进程,转言道:“悦纱不在乎汉王心里还有个清儿。还请……”瞬息,汉王冲动地一把搂过施悦纱。紧紧的,紧紧的,几乎有痛惜的感觉。施悦纱想要挣扎,但在他的暖怀中,意外失了脾气。
“清儿,你发生了什么事?”他轻轻地问,旋即,嗓音愈渐加大:“你在宋国发生过什么?为什么你不知道清儿就是你?”
“清儿是我!?”心如同坠在茫然未知的云端,只感觉身心的喘气声是实实在在的真切。他见施悦纱不答话,愈发搂得紧:“你失忆了?”停一停:“是我错了。不应该无缘无故把长久的积郁发泄在你的身体上。从今往后,我不会再逼迫你。”
施悦纱缓过神,略有挣扎,他松一松手。
烛影摇红下,清晰可见他的话并非轻浮的假意。脸上凝着笑意,却是哀伤的笑。
恍然大悟的一刻,心“咚咚”的直跳。静寂的室内只听得不正常的心跳声。
两两相望片刻,汉王取过酒杯,潸然道:“你是施悦纱也好,是柳蔓清也罢,生生世世,我完颜宗汉只娶你一人。”
这句话说得发人沉寂。清静的空气逼得记忆有一丝的恢复。仿佛兮像是听到有人在杏花疏影下轻吟: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脑一热,有抬手取下酒杯的冲动。可深深吸上一口气后,头脑豁然冷静起来。
他欺骗过慕容蝶的感情,亦利用过锦瑟对赵焕的痴情。纵然他对清儿一往情深,但我已经不再是“清儿”。我是施悦纱,是来寻仇的施悦纱。
完颜宗汉口触酒杯的瞬间,施悦纱的内心绞杂起难以言喻的踌躇,泪水恣肆滑落,未免完颜宗汉看到起疑,她故意背过身。
是命运,这就是命运的纠结。他心狠手辣地踏足中原,注定要死在最心爱的妻子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