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光,缓缓地移到秦骏的脸上,看着这双熟悉的眼睛,那里面,全然是陌生的空洞。清尘轻轻地笑了一下。
剑起,秦骏已经出招,清尘却仿佛有些迟钝,慢慢地举起剑,左手握着剑柄,右手扶住剑刃,将剑斜着拦在了自己脸的正前方。
剑气,指向了咽喉,秦骏的眼睛里弥漫着杀气,清尘将剑轻轻一晃——
阳光炽烈,剑刃铮亮如镜,一道绚烂的光彩罩着秦骏,眉下映出白色的倒影,秦骏下意识地闭眼偏头,手臂一颤,剑锋擦着清尘的耳畔刺过去,而此时,清尘双手握剑方向一转,毫不留情地插向秦骏的前胸——
近在咫尺的距离,清尘最后奋力的一剑,刺入秦骏的右胸!
随着这力气的迸发,她也扑倒下来,一把将秦骏抵在地上,膝盖摁在秦骏的身上,她摇摇欲坠地撑住了手中的剑。左手还握着剑柄,右手还握着剑刃,她必须两只手同时用力,否则,无法一剑制敌。她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大的力气,只感觉右手掌中,温热的液体顺着剑刃流下……
悬浮的尘埃舞动起来,带动了阳光的流转,她的眼前开始有些发蒙,耳边却传来清晰的一声大喊:“清尘,小心!”
身后感到刀锋的寒气,她下意识地拔剑,反手一砍,“当”的一声好像响在遥远的国度,她终于在阳光中轻盈起来,跟着尘埃悠悠地飘荡……
营帐内,清尘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慢慢地扭过头,看见父亲正靠在床棱上打盹,她轻轻地抬了抬手,才一动作,细微的响动已经惊醒了沐广驰,俯身下来,瞪着血红的眼睛,惊喜道:“清尘,你醒了?”
“爹……”清尘低低地唤了一声。
沐广驰喜极而泣:“没事了,郎中都说没有大碍……爹一直等着你醒来,你都昏迷一整天了……”
说话间,奶娘也近前来,高兴道:“我估摸着你也差不多会醒了,你爹急得胡子都白了好多……”
“是不是啊,沐广驰?”清尘笑着,抬手捏了捏父亲的下巴。
沐广驰呵呵一笑,抚摸着清尘的头,半天不言语,神情甚是感伤。
“你又多愁善感了?”清尘柔声道:“我这不是没事了么?”
“爹不该带你到军中来,”沐广驰闷声道:“爹现在只巴望着,这场仗早点打完,咱爷俩回家,从此以后,再也不搀和这些事情了……”
“我们很快就能回家了。”清尘说:“这场战役很快就会结束的。”
沐广驰无言,从清尘右手臂上的绑带抚过,轻轻提起那右手,黯然地望着虎口处一圈绑带,轻声问道:“疼吗?”
清尘看了一眼右手,想起攥着剑刃使劲下刺的那一刻,掌心中,血液带着温度流出……回过神来,淡淡地说:“当时,真的不觉得疼呢。”
唉,沐广驰沉沉地叹了一声。
“将军,王爷带人来看少主了。”奶娘轻声道。
沐广驰连忙起身,安王已近床边,清尘挣扎着想起来,安王连忙按住他,问道:“感觉如何?”
“好多了,只是有些无力,吃点东西就没事了。”清尘欠身坐起来,沐广驰赶紧扶住他。
安王着人放下许多的药材和补品,又安抚一阵,寒暄片刻,叮嘱他好生休养,便离开了。沐广驰跟着去谢恩,也出去了。看见肃淳和刺竹站在床边,奶娘也悄然离去。
“这一仗,效果奇好呢。”肃淳笑着,坐到床边。
清尘抬眼,看着肃淳,他斜穿着战袍,裸露的左肩一侧,绑带从背上一直打到了腋下。肃淳迎着她的眼光,微微一笑:“昨日伤了腋下,秦骏那厮,下手任的狠,专挑铠甲护不着的地捅……”
清尘垂下眼帘,不语。
刺竹看看两人,迟疑了一下,轻轻地退去。
门页细微的一声响,清尘长吁一口气,再次抬起头来,问道:“秦骏死了?”
肃淳摇摇头:“没事,不过听说伤得很重,一直在昏迷当中。”
清尘皱皱眉头,靠在枕上,闭上眼睛。
“你那一剑,该是要让他毙命的,可能是你当时体力不支,力道不够,还是扎偏了些……或者是那秦骏运气好,身体壮,反正伤了要害,却没能要他的命……”肃淳说:“但是不管怎么样,都重创了秦军,至少他们不敢再贸然挑战,只能困居城中。”
“这跟以前有什么区别,都是毫无进展……”清尘的话语里有些疲惫。
“哪能这么说呢,”肃淳温和地驳斥:“你也不能这么急功近利啊,攻打乾州,可不是一件小事,哪能瞬息之间出结果?此番秦骏伤重,秦阶不但失去了权谋之人,也失去了主心骨,短期之内,他不会有任何作为,而我们呢,”肃淳笑道:“别忘了你的水师精锐还在勘探,秦阶能死守城池,难道也能全歼沐家军水师?”
“秦阶戒心极重,没有把握的话,我们就是下了战书,他也不会应战。”清尘摇摇头:“对于他来说,目前采取的,就是以不变应万变的计策,虽然呆板,却也保险。”
“他不应战,我们就突破不了水路么?”肃淳沉吟道,片刻又自答:“
是啊,如果不能在葫芦口毁他多数战船,我们的大船便不能如数进港,即便是强行进了港,也运转不开,他依港而战,以十艘对我们,守株待兔,进两艘打两艘,进四艘打四艘,我们没有胜算。”
他叹口气:“圣旨已下,在一个月的期限内,我们必须破城。父王说,实在没有好计,便只能强攻。”
清尘缓缓地睁开眼睛,看着肃淳,没有说话。
肃淳眨眨眼睛,笑起来,带着嘉许:“你可真是英勇……每一次你倒在地上,我都担心你会站不起来,可是,最后,还是你赢了……”
清尘的眼前,再次晃过意识中最后的情形,一切,似乎都那么模糊,她问道:“是谁喊了一声,清尘小心?”
“刺竹呀,你还真要好好谢谢他呢……”肃淳说着,一扭头,却发现刺竹已经不在身边了,于是嘀咕道:“刚才一块进来的,这是到哪去了?”直起身,眼光便四下寻找起来。
清尘瞥了他一眼,淡淡地转换了个话题:“我当时,眼前一片迷蒙,什么都不真切……”
“你知道跟秦骏打了多久吗?”肃淳低声道:“差不多一个时辰呢……”
那么久?清尘吃了一惊。
“你的体力本来就不如他,身上还带着伤呢,那么长的时间,体力都消耗尽了,亏了你竟然还能撑得住……”肃淳轻声道:“你们打得好激烈,我是看着都揪心……秦骏,竟也很得了心,下得了手,招招都是杀手……”
“最后关头,你用剑刃反光晃了秦骏的眼睛,双手握剑刺下,我知道,你已经筋疲力尽,这是最后一搏,当时也不知怎地,不顾一切就跑了出去……谁知,刺竹比我还快,跟沐将军冲在前头……”肃淳瞪大了眼睛,心有余悸道:“当时的情景,可真是惊心动魄!你的模样已经虚脱,秦阶为了救秦骏,竟然亲自杀了出来,要不是刺竹大喊一声要你小心,秦阶的刀只怕已经结果了你,你回手劈开那刀,自己也倒在地上不省人事。沐将军跟着杀过来,刺竹把你带上了马,跟着秦阶的人杀出来,夺了秦骏便撤回了城中……”
亲们,清尘和秦骏终于分道扬镳,一场对决将俩人昔日的师兄弟情分全部割裂,秦骏伤重是死还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