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阶的眉毛跳了一下,他知道说不过清尘的伶牙俐齿,索性就转了话题:“安王凭什么捉了沐广驰又放了,你们分明就是背地里有勾结!”
淮王的眼光,深深地落在清尘的身上。
“我们要是有勾结,安王不是早就打过了苍灵渡?”清尘冷笑一声:“他是想感召我们归降,所以对我父亲以礼相待。”他漠然道:“放也不是那么轻易的,若非我掳了初尘公主去做交换,你去救我父亲回来?”
淮王的眉毛,不动声色地跳了一下。
秦阶步步相逼:“掳了初尘公主,这么好的事情,怎么不送了来给淮王殿下发落?”话题一转,到了淮王身上,似乎是要戳穿清尘的自私和有所隐瞒。
清尘毫不避讳地回答:“若是殿下有称帝之心,我自然会牺牲父亲,把公主献上,可是殿下还顾虑兄弟情分,我就是把公主带来了,末了,他还不是分毫无损地把她送回去……不如,让我用来交换父亲。”言语之中,给淮王套上顶“重情重义”的高帽子,虽然不是淮王心里的真实所想,但也避免了揣测王意的忌讳,听上去还是蛮让淮王舒服的。
刺竹心里很明白,淮王称帝是迟早的事,他目前不称帝,不是不想,是不敢,一是身边反对的人还不在少数,比如淮王妃这一干系的人;二是淮南他坐得还不是很安生,经过了十七年,百姓似乎还有不服,称帝势必激起民反;三是一旦称帝,即跟淮北的皇帝和安王决裂,之前淮王有借口是为了自保而谋反,称帝后安王便有了更好的借口,不但可以剿逆贼,还可以顺天意、清宗室,自己始终都有名不正、言不顺的嫌疑。若非有十足的把握,淮王不会贸然称帝。目前最棘手的,就是秦阶和沐广驰的内讧,更是让淮王伤脑筋,兵权一统给秦阶,秦阶又难有沐家军的勇猛,若失一统给沐广驰,别说秦阶不服,就是淮王自己心里,还没那么放心。
如今一听安王有心劝降沐广驰,淮王更是添了心事。刺竹暗忖,沐清尘言语之中的暗示已经起到了作用,他在逼淮王做决定,也是要通过这件事情,来试探淮王的态度,决意打破沐家军和秦阶之间的平衡。冥冥之中,刺竹看到了希望,如果淮王还是态度不明了,平衡继续维持,或者淮王明显偏向秦阶,那么沐家军就很有可能被安王争取过去。
但是淮王不傻,刺竹能想到的,他也能想到。
沉吟许久,淮王慢悠悠地说:“秦阶,没有证据的揣测,就不要提了。”
秦阶马上说:“为了安全起见,还是让我去接管苍灵渡吧。”
清尘哼一声道:“安王打不过苍灵渡,便是我沐家军效忠淮王的力证,你若接管了苍灵渡,我沐家军岂不等于自认理亏?在世人眼里,那就是淮王不信任我们!此举不但是寒了我和父亲的心,更会寒了沐家军将士的心。”话锋凌厉地逼向淮王。
淮王斜了秦阶一眼,不悦道:“调防苍灵渡,不得再提。”
“殿下,”清尘拱手,单膝着地:“我父亲与那安王,有深仇大怨,父亲十七年的心结,岂会因他一劫一放而归于无形?秦将军生疑,无可厚非,但是为了淮王大业,我等还是应该同仇敌忾,共御强敌,方能保我主公无忧。此乃我沐家军肺腑之言,还请淮王明鉴!”
淮王点点头,转向秦阶:“你该是要象清尘学学,不要让人家贻笑大方。”他眼光一斜,瞥向刺竹,嘴角泛过一丝笑意。清尘的精忠之言,能让刺竹带给安王,这也是一着绝妙的好棋。
“沐家军的事,以后你不要横加干涉。”淮王吩咐秦阶:“今后与沐家军有关的命令,你都不得擅自颁布,必须经过我的批准。”
秦阶应着,狠狠地瞪了清尘一眼。
清尘面无表情地一拱手,退下。
“你也下去吧,我召见时自会宣你。”淮王对刺竹摆摆手。
所有人都退下了,淮王招手,让秦阶坐下:“你都听见了,你统御不了沐家军的。只一个沐清尘,你都奈何不了。”
“那就灭了他们。”秦阶恶狠狠地说。
“他们五万精锐,你要拿多少兵力去灭?”淮王阴声道:“你用十万去灭他五万,最后,是我损失十五万,安王来坐收渔利。”
秦阶没有说话。
“你不要老是针对沐广驰,他虽然讨厌你,可也没把你怎么样,如今,安王都在拉拢他了,你非要把他逼反么?”淮王有些不高兴地说:“以后,你离他远点。还有清尘,我警告你,不许动他。”
“你发个命令,把他给敬篆算了。”秦阶闷声道:“他喜欢沐清尘。”
“那依琳怎么办?”淮王没好气地说。
秦阶漠然道:“想娶她的人多的是。”
“把清尘给敬篆还是依琳,是我的家事,还轮不到你来插嘴。”淮王忽地愠道:“你们也不好好管管敬篆,娈童还明目张胆,你还有胆子提出来让清尘去给他做侍男?清尘是打仗用的,不是那些男身女相的恶心东西!”
秦阶默然片刻,忽然问道:“是不是王妃娘娘跟你说了什么?”
淮王憋着火气,没有答话。
“你不封敬篆做世子,是不是想封敬臻?你跟王妃想的一样,就是想跟沐家联姻?”秦阶沉声道。
“跟沐家联姻有什么不好,至少我不会失去这五万精锐。”淮王并不否认。
秦阶一措,狠声道:“殿下你该记得,助你从淮北起事的,可是我,和我的两万手下……”
又来了,旧事重提,不就是提醒我不要忘记你的恩情么?淮王心里很不高兴,却忍着没有发作,只说:“你始终都是我的心腹,但是现在非常时期,你就不要给我惹麻烦了。”
秦阶默然许久,忽然说:“在跟沐家正式结亲之前,还是把世子给定了吧,省得那些大人们背地里瞎猜测,人心动荡……”
淮王轻叹一声,愁肠百结地说:“你觉得敬篆适合做世子吗?他好男不好女,难不能我淮王府,以后连个像样的后人都生不出来……”
“我们会劝他的,等成了亲,生了孩子,他爱干嘛干嘛。”秦阶瓮声瓮气地说。
淮王沉吟许久,幽声道:“这个,再说吧。”
客房里,清尘闷闷地喝着茶,刺竹轻轻地靠了过来,低声道:“似乎,你们仍然进入不了淮王的核心圈子。”
清尘抬头看了刺竹一眼,冷冷中带着不屑。
“淮王精明而多疑,你今天的举动,也就是消除了他的怀疑而已。或者说,是你逼着他做出了相信你的决定,但是他心里是否真的相信沐家军了,还不一定。”刺竹轻声说:“清尘,你想扳倒秦阶,并不是负气,而是为了沐家军的将来考虑,是吗?”
“淮王不是明主。”刺竹忽然说:“如果你了解了安王,你会愿意归降的。沐家军在安王帐下,一定能够有一番大的作为。”
清尘默然地听着,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半晌无言。该说的他都说了,淮王的态度在模棱两可中有了一点点的转变,但这还是远远不够,离清尘的目标太远。在内心里,清尘对淮王有些一些失望,但是他仍然不会放弃。既然这步棋不奏效,那就开始下一步吧,风险么,总是有的,风险愈大,收益也愈大。
“我还要等待淮王召见,你今天就启程回去么?”刺竹问道。
清尘摇摇头:“我跟你一道走。”
“还是防备着我刺探军情?”刺竹嘻嘻一笑。
清尘抬起眼睛,矍铄地望着刺竹,低声道:“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不干涉你,但是你记住,我想要的东西,你一定要全部都给我。”
“你到底想要什么?”刺竹好奇地问。
清尘闻言,望着刺竹微笑,那笑容里意味颇深,仿佛是在嘲讽刺竹装傻,又仿佛是在鼓励刺竹去做什么……
刺竹静静地看着他的眼睛,猛地一震。他的眼睛,真的好美,象水晶之心在闪动,仿佛能摄人精魄一般。他哑然失声道:“肃淳说你的眼睛,长得很象祉莲……”
睫毛一下覆盖过来,遮住了眼中闪动的灵光,清尘淡然道:“是么,世间长得相像的人多了去了。”
刺竹悠然一笑,说:“我好奇怪呢,为什么所有的人都喜欢你,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比如依琳,还有秦骏,还有敬篆……”
“还有淮王妃,还有淮王……”清尘接下去,低声道:“可能,有些人喜欢我,是不正常的,比如敬篆;也可能,有些人喜欢我,不是因为我个人的原因,而是因为我是沐广驰的儿子,比如淮王妃和淮王……”
这个原因当然心照不宣。刺竹想了想,冷不丁地问道:“秦骏也娈童?”他不得不生疑,那么亲密的关系,清尘却似乎总是不愿提及秦骏。
清尘的脸色再次阴沉下去,变成了一贯始终的沉默,刺竹望着他一脸的清冷,再也不说话了。他并不知道,此刻清尘心底的纠结,这步棋必须得走,但牵连到的,必定有秦骏,清尘不知道,一旦做了,秦骏能不能接受,后果不单单是自己要面对,秦骏也一样躲不了……他知道,自己始终都会对不起秦骏,对不起这个刺竹嘴里“连瞎子都听得到”对自己好的师兄,可是,他要做的,谁也阻止不了,即便是秦骏本人。
亲们,今天补更第三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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