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石伟不是个GAY,也不禁暗地里承认,田一禾他天生一张惹祸的脸。尤其是那双眼睛,顾盼生姿,美目流转,怎么看怎么有一种独特而美妙的神采。
此时田一禾就坐他对面,白皙修长的手指夹着一根烟,喷出的烟雾朦胧地遮住他的面容,和半眯着的眼睛。那种有些不够清亮、暗哑的、过于低沉近乎私语的声音,夹杂着缭绕的烟味传过来:“知道什么样的人更能给你快感么?你得会看。四大要素,腿长、腰细、臀翘、背宽,只要具备这些,就会让你觉得感。什么叫感?其实就是力度,随心所欲干你的力度。”
石伟一口羊肉片差点喷出来,不无哀怨地抬头:“我说禾苗,我不是GAY,真的不是,你再灌输我也不是。”
田一禾随意地一摆手,安抚地拍拍石伟肩头:“没事,我不歧视你。”
“谢谢啊。”石伟内牛满面,低头继续吃涮羊肉。
田一禾喊:“服务员,菜单拿来我看看。”
“别点了吧。”石伟筷子头一扫桌面上的盆盆碗碗,“也吃不了。”
“怕什么,不是还有一个人呢吗?”田一禾飞他一眼,一副少见多怪的神情,“反正又不是咱俩拿钱,这顿吃饱点,晚饭就不用吃了。”
“人家可没说请咱们。”石伟急着往嘴里扒拉肉,含糊不清地说,“就是见个面,介绍你俩认识认识。”
田一禾一撇嘴:“这事儿还用说?想请我吃饭的人,手拉手绕地球一圈还得甩个尾巴,我这是给他面子。”转头对服务员说,“青虾毛肚百叶黄喉墨鱼滑笋干口蘑宽粉各来一份,雪花淡爽两瓶。”
吃火锅要的就是个氛围,人越多越好,七八号人围着一个锅,你争我抢热火朝天汗流浃背连喊带叫。像现在讲卫生一人守着一个,跟抱着孩子生怕被别人抢走似的,那有什么意思?今天人数少了点,算上那个没来的才仨,但外面景色不错。鹅毛大雪纷纷扬扬遮天盖地,从落地大窗户望出去,都看不清对面街上的人影。各种汽车艰难地行进着,喇叭按得震天响也挪动不了半步。
石伟嘿嘿笑:“禾苗,还是你会挑地方,吃火锅看雪景,感觉真对味。”
田一禾严肃地说:“其实,我更喜欢看行人在大雪中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怂样。”
石伟:“……”
“我说你介绍的那个什么时候来呀。”田一禾一口干了一杯啤酒,舔舔濡润的唇。他的唇有点厚,尤其是上唇中间凸起一点。他说这叫“含珠”,是最感的唇形。反正无论他跟你说什么,总能引到那方面去。而且他认为自己身上的一切,都充满魅力,势不可挡,你接受不了是你没福气。
“应该快了。”石伟嘴里嚼着金针菇,手上扒青虾,“估计是路上塞车。你放心吧,他肯定来,约你好长时间了,特别想认识你。”
田一禾挺感慨:“人长得帅就是没办法。”
石伟:“……”
他们的座位正在大门的斜对角,田一禾话刚说完,就看见一个男人走进来,和迎上去的服务员说句话,边向里面走边四下搜寻。
我草!田一禾狠狠暗骂一句,一万匹草泥马在心头呼啸而过。那人戴着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黑框眼镜,穿着一件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波司登经典黑蓝色短款羽绒服,一条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黑色裤子,脚上一双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黑皮鞋。
田一禾只觉菊花一紧,闭着眼睛心里默念:“不是这货,不是这货——”
石伟吃得正欢,看到田一禾神色有异,连连说:“快吃快吃,这都熟了都。”
一个还算浑厚的声音在他们头顶上响起:“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石伟一抬头:“哎呀连哥,来得正好,快坐快坐。”
那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身子一矮坐下来,嘴里还在道歉:“对不起真对不起,来得实在太晚了。”他的脸长得很方正,轮廓分明。但眼睛不大,单眼皮,总是笑眯眯的样子,一看就是好脾气,任人搓圆捏扁不带吭声的。
“没事没事,我们正吃着呢。”石伟嘿嘿笑,“来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他一指田一禾,“我朋友田一禾,连哥你叫他禾苗就行。禾苗,这就是连旗连哥。”
连旗礼貌地笑笑:“你好你好。”
田一禾勉强咧嘴:“你好。”肚子里把石伟狂骂一万遍。
“连哥,吃点东西,太冷了吧。”石伟热情地招呼。
“没想到能下这么大雪。”连旗嘴里应付着,眼睛却一直看向田一禾。
田一禾实在忍不住,一把拉过石伟,贴到耳边凶巴巴地说:“这就是你向我竭力推荐的人?”
“连哥挺好的,真挺好的。”石伟对连旗不好意思地笑,一边低声回答。
“什么挺好的?简直就是道光年间的出土文物碰一碰都能掉渣,你什么品味啊?”田一禾恨得牙痒痒,听石伟把这个人吹得天花乱坠,自己怎么就相信了?和现实差距也太大了吧。
石伟连忙一拍他:“你小点声。”
连旗笑得温和,好像没听见他们的议论,问道:“有什么问题么?”
“没有没有,没事没事。”石伟坐直了身子,遮掩着说道,“那个啥,连哥,路上太难走了是吧?车堵得太厉害。”
“啊,还行。自行车道还算好走。”
自行车道……
自行车……
自行……
田一禾“呼”地站起来,装作一脸惊慌:“我忘了家里烧水呢,煤气没关,你们先聊着。”拿起外套向外走。
石伟顾不得看连旗的脸色,一直追出去,扯住田一禾:“喂,你干吗?”
“我说你能靠点谱不?就给我找这么个货色?我跟他在一起得被圈里人笑话死。我靠,还自行车。”田一禾不屑地一撇嘴,“哥们,我要找的是个伴儿,不是要养小白脸。”
石伟眨巴眨巴眼睛,半天才弄明白田一禾的意思,反驳道:“不是,禾苗,他有车……”可惜他最后一个字直接淹没在田一禾草绿色小QQ的尾气里。
石伟郁闷而又尴尬地返回来,憋出个笑脸跟哭似的:“连哥,那啥,太对不起,他……他怎么就忘了关煤气了呢……”石伟自己都觉得没法再说下去,禾苗你给的借口还能再烂俗一点不?哪成想连旗一脸认真地说:“应该赶紧回去,这不是小事,万一着火损失就大了。”还挺关心地说,“他离这里远吗?能及时赶回去吧。可别出什么事。”
“没事没事。”怎么可能有事。
“啊。”连旗一指满桌子的菜,胸怀宽广近乎没心没肺地说,“那快吃吧,别浪费。”
石伟:“……”他忽然真心地觉得,连旗跟禾苗简直就是绝配。
“怎么样,见到那人了么?。”冯贺双手插兜,晃晃悠悠地走过来。
“见到了,叫田一禾。”
“你确定是他?”
连旗摇摇头:“当时只是看着像,现在觉得又不太像,毕竟过去两三年,印象比较模糊。”忽然一笑,“不过这人也挺有意思,估计是没看上我,话没说两句就走了。”
“我靠不是吧,没看上你?”冯贺哈哈笑,“脾气挺大呀。”他叹息一声,“连哥,你也变了不少,要在以前,非得让弟兄们教训教训这个不长眼的小子不可。”
“过去的事别再提了。”连旗语气淡淡的,说不上多严厉,冯贺却立刻知道他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偷眼瞧瞧连旗,见他心情还好,又道,“据说体彩要开个新玩法,叫什么11选5,每隔15分钟就开奖。连哥,这个来钱快,不如我们也弄。”
连旗思忖一会,慢慢地说道:“间隔太短,来不及坐庄。冯贺,咱们不用过于急功近利,只要把眼下的事情弄好就行。”他直视着冯贺的眼睛,目光深邃,“现在ZF对黑彩打击不算严,我们低调一点,犯不上去捻虎须。”
“好的连哥,你放心吧。”冯贺连连答应。说完了正事却不走,在办公桌前站着。
“还有事么?”
“嘿嘿。”冯贺讪笑,“那个啥,连哥,借你车用一下,我的送修配厂了。今天来个朋友,我去接他一下。”
“行。”连旗把车钥匙扔桌子上,“你小子也该收收心了,我瞧你现在那个伴儿就不错。”
“他?”冯贺一翻白眼,“唉,别提了,我正想甩了他呢。谢谢连哥。”他拿起钥匙,一步三晃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