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月醒来的时候,已经在一间陌生的屋子里,四下里安安静静的,一个人也没看见。坐起身来,全身一阵酸痛。前几天的重感冒还没完全好,昨天又被折腾了那么久,身体自然会难受。勉强下了床,才走动一步就感觉到□的疼痛,小肚子里头也隐隐作痛。果然,才刚刚十三岁的身体是承受不了男女情事的。有点害怕撕裂伤口,祈月只好坐回床上不敢再乱动。
昨晚的事情,现在还心有余悸。和那种痛比起来,以前的全都是小儿科。只是开了头,以后恐怕也得一直那样了。想到以后还要遭受很多次那样的疼痛,祈月就不由自主要发愁。
和楚聿真正地发生了那种事,她的心情是复杂的。并没有多恨,因为早就明白这是迟早的事情,有些害怕,有些不甘,也有些羞涩难堪,诸多心情搅在一起,是一种说不出的微妙感受。祈月呆呆地盯着自己的小腹,有些迷茫。
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轻手轻脚地进来,见祈月坐在床上,露出欣喜的笑容,“小姐你醒了!”
祈月抬起头来,却并不认识眼前的少年,“你是谁……我夫君呢?”
“小姐,小的叫做明柳,是专门负责照顾小姐的侍人。小姐是七少爷带回来的,并没有小姐的夫君随行。”
祈月疑惑地皱起眉头,“你家七少爷是谁?这是哪里?”
“回小姐的话,我家七少爷乃是琅州荣县府军区的林将军,这里是琅州城外的林家别院。”明柳恭敬地道。
“是林郧阳林大人么?”祈月试探着问道,听侍人的说法,应该是林郧阳无疑的。
“正是。”
这么一来,祈月稍微放下心,既然是在林郧阳家应该就不会出什么事的。“林大人现在在哪里?我能见见他么?”楚聿干什么去了?为什么没跟她一起到林家的别院?林郧阳应该是知道的吧。
“七少爷上午就出去公干了,等少爷回来,小的会跟少爷禀告的。”
祈月便只好等着。在明柳的服侍下梳洗了一番,吃了些东西。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而林郧阳是深夜才回来的,因为白天睡得太多,晚上没有睡意便一直等着。
大概是亥时过了两三刻,祈月听到外间有人低声说话,一个声音是明柳的,另一个声音倒很像林郧阳的,稍微提高声音问道:“明柳,是林大人在外间么?”
未等明柳回答,便自己下床小心翼翼往外走了。由于□的伤口,走路并不方便,祈月努力想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些,却很艰难,每挪一步的疼痛都让她提心吊胆,害怕撕裂了伤口。
林郧阳见祈月一瘸一拐地走出来,皱起了眉头,责备地看了明柳一眼。
明柳是以前就服侍过林郧阳的奴儿,算是比较信得住的人,所以林郧阳才放心把祈月交给他照顾。他知道主子是在责怪自己没照顾好这位小姐,却也知道现下不是分辨的时候,很有眼色地立刻上前去搀扶祈月。
“林大人。”祈月见林郧阳已经看到自己,便朝他行了个礼。
她觉得自己有必要维持做的基本礼仪,林郧阳却为她疏离的态度很不是滋味,“坐下说话。”
祈月没跟他气,找了把椅子坐下来。
“怎么这么晚还不睡?”林郧阳问道,楚聿既然将她交到他手里,他就有责任关心她的生活起。祈月衣衫整齐,显见是一直没睡的。
“白日里睡久了便睡不着。林大人,你可知道聿哥在哪里?我今天一天都没看到他。”祈月真没想到林郧阳这么晚还会过来,本以为最早也要等到明天早上才能见到他。其实她和衣未眠等的人是楚聿,猜想他可能是出去办事,也许晚上会到这里来。睡不着,索性便等他回来。
“你先下去。”林郧阳对明柳道,显然,接下来的话题不想让外人知道。
“他留了些东西给你,其中有封信,你自己看吧。”说完,递了个包袱给祈月。
祈月将包袱放在茶几上打开,里头是一堆的瓶瓶罐罐和一个信封。祈月拆开信封,里头的确是楚聿的笔迹。
他说,由于情势所困,不得不远行投奔锦苍门,如今不便带她同去,于是将她托付给林郧阳照顾,让她听林郧阳的话,并且保护好自己,等他回来接她。
这一刻,祈月只觉得晴天霹雳。
他然抛下她走了?
昨天他才占有了她的身体,今天就抛下她走了。
她以为楚聿是很在乎她的,即使对他曾经的欺骗与禁锢怀有怨恨,却也毫不迟疑地相信着这一点。逃亡的这几天,他的不离不弃也让她开始有点感动,甚至会发自内心地为他担忧,可他却在这种时候抛下她走了!说什么等他回来接她,全都是骗人的!作为一个现代人,还能看少了这种痴心女子负心汉的狗血说辞么!明明就是抛弃,却偏要编个许诺让人等待,她才不会那么天真去相信!让林郧阳照顾她,这是什么意思,她根本不敢去想……太过分了……太过分了……楚聿,你这个混蛋……
祈月不自觉地用力捏着信纸的一角,眼泪扑簌簌掉下来,手心都捏出了血印子来也不自知。
说到底,她的心理年龄也才十岁,心还太柔软,患难之中总是免不了对身边的人产生依赖心理。她不知不觉地依赖着他,突然被抛下,怎能不伤心,怎能不埋怨。
林郧阳见祈月死死捏着信纸,眼泪不停地往下掉,心中又怜惜又酸涩。怜惜她流泪,酸涩的是她的泪水是为另一个男人而流,即使那男人是他亲如兄弟的朋友,他也无法不介怀。可他又有什么资格介怀。
“你别哭,楚聿他会回来的。”
祈月闻言,从自己的情绪中回过神来,她竟然哭了,为那种人哭,真是丢人!
“哦,是吗?那他可有说什么时候回来?”那双温柔的眸子里满是怒气,她冷冷地道。
林郧阳见祈月看了信态度就变了,这话问得,也显然是一种嘲讽怨怼的语气,意识到她可能是误会了楚聿的意思。“他说过至多三年就回来接你,你应该相信他。若非情势所迫,他是绝不可能把你单独留下的。他对你如何,你难道还不清楚,就因为这样一点事就开始怀疑他?”和楚聿的朋友之谊在此时占了上风,让他不忍他的心意被误解。至于三年后的约定,他暂时还不想告诉她。
祈月多少有点惊讶,她想不到,林郧阳也会做出为人解释的事情来。三年,她该去相信么?
林郧阳从小混迹官场世家,察言观色的本事自然不低,祈月此时情绪不稳,心中所想几乎都放在脸上,他一眼就能看明白。她这样的态度,让他为楚聿不值。他最了解楚聿现下的处境,知道他有多无奈多痛苦多危险,即使如此,他也是这般设身处地地为她考虑了方方面面。但祈月,看到信的第一反应不是担心,而是怀疑和怨怼,他无法不义愤填膺。
这一瞬,对朋友的情谊盖过了对女人的怜惜爱慕。
“你可知,以他的身份,此去有多危险?若非为你,他怎么会惹上这一连串的事故?若非放不下你,他又哪里用得着放弃安定的生活去做那亡命之徒?你会伤心,他做出留下你的决定,又岂能不难过?他对你一片真心,性命都不顾了,你然怀疑他心不良!”
林郧阳愤怒的质问让祈月怔住,她是不是真的,将事情想得太糟糕了?
说完那番话,看着祈月犹挂着泪珠的脸,林郧阳立刻就后悔了,祈月年纪还这么小,楚聿刚离开,她正是彷徨无助的时候,他不该对她那么凶的。他只是太着急了,不想她误解楚聿,也不想她伤心。
心中有些歉意,却拉不下脸来向她道歉。
沉默的气氛让他觉得煎熬,过了好久也没听见祈月说话,林郧阳心里有些忐忑。即使无数次告诫自己应该和祈月保持距离,不能对不起楚聿,下意识里,却还是希望在她心里留下好印象。他不想两人间的气氛停留在这样僵化的地步,开始考虑怎样挽回刚才的话。
“你腿上的伤怎么来的?请大夫看过了没?”想了一会儿,他尽量自然地放柔声音问道。
祈月还沉浸在他刚刚说的话中,对他突然温和下来的关心有点适应不良,愣愣地答道:“我没受伤啊。”
“那方才行走不便是怎么回事?”林郧阳语气开始有点生硬,对一个异性表达温柔的关怀他并不擅长。
祈月这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脸刷地一下红了,急忙道:“这个……我没事,这个过几天就好了!”
林郧阳见她推诿很是着急,皱着眉头道:“岂能讳疾忌医!我明日让人请大夫来给你看!”
“不要!我真的没事!”祈月尴尬极了。
林郧阳对她的顽固也不知该怎么办好,也不敢用太冷硬的态度待她,匆匆道:“就这么决定了,你早些休息。”说完就快步走出去了。
“林大人,真的不用……”
见他根本不顾自己意见,人也已经走出去了,祈月也无从再反驳,只好把事情丢在一边。
大夫一早就来了,林郧阳也跟着一起,他怕祈月犟着不让大夫看,于是亲自去监督她。
祈月整个晚上脑袋里都乱纷纷的,寅时之后才睡着,一大早得了林郧阳命令的明柳就来伺候她梳洗,才收拾妥当,林郧阳就带着大夫来了。
祈月难为情得很,却也羞于开口解释,只得说自己已经好很多,用不着看大夫了,林郧阳却固执地非得让大夫看看才放心。祈月无法,只能破罐子破摔地让大夫把脉。
那大夫是林府的专用大夫,是跟了林老爷子几十年的老人了,如今年纪大了就在别院养老。见林郧阳大清早就叫人请他来,病人又是个娇娇柔柔的小姑娘,心里多少猜了下两人关系,估摸着祈月是很受宠爱的姬妾,心里欣喜这小少爷终于开窍了。见小姑娘窘迫的样子,便也顾着她的颜面,对询问病情的林郧阳道:“少爷请借一步说话。”
走到前厅坐下,林郧阳便急着开口问:“李伯,到底怎么回事?伤势要不要紧?”
“少爷不必担心,女子初经人事都是如此,待老夫开些益气养血的方子给小夫人调调身子,免得她年纪轻留下后患。”见林郧阳紧张的样子,李老大夫心中好笑,面上却不紧不慢地道。
林郧阳被“初经人事”几个字炸懵了,没怎么反应过来,强调道:“我是问她的伤势。”
“想不到咱们小少爷倒是个挺会疼人的,”李老大夫摸着胡子呵呵一笑,“既然少爷不放心,我就再开一盒玉露膏,让小夫人涂在伤处,保证不出三五天就好了。”
林郧阳从小习武,被父亲和几个哥哥摔打锤炼,受伤的时候不在少数,因此跟李大夫接触的次数相当频繁。可以说,林郧阳完完全全是李老大夫看着长大的,李大夫对他不仅有下属对主人的恭敬,也有晚辈对长辈的疼爱,从小看到大的小少爷终于开窍了,这是件大好事,很是为他着想,高兴地道:“老夫看小夫人似乎还没来天葵,在房事上恐怕还难以让少爷尽兴,少爷不如在每次房事前用些花红膏,也免得小夫人再受伤,平日里也得多补补身子,好让小夫人早些为少爷添子嗣……”
林郧阳终于回过神来,听完李老大夫的话,只觉得血气全都涌到脸上了, “李伯,不是……”他想说祈月不是他的姬妾,却又不知道还有什么身份比这更能名正言顺地保护她。
“哎呀,我的傻少爷,跟李伯有什么好害羞的!男欢女爱天经地义的事,李伯可早就盼着小少爷开窍呢!老爷这下可放心了!”李大夫慈爱又欣慰地道。
林郧阳原本是想,现在这风声鹤唳的关头,不方便去外面找人,便只能麻烦在别院修养的李大夫,却不想造成了这么大的误会。即使他再三拜托李大夫不要把这事告诉他家老头子,但看李大夫那乐呵劲儿,哪里是拦得住的。
况且,这里是老头子的地盘,消息很快会传回林府。因为事出突然,他平时也没怎么经营这些杂务,一时之间哪里找得出个合适的地方安置祈月。把她送到老头子的地盘上,安全是绝对能保证了,但一举一动却是瞒不过老头子的眼,两害相权取其轻,他根本没有别的选择。
等着吧,最迟明天,他就得面对老头的盘问了。
如果被老头知道了祈月的身份会怎样?他可没忘记前几天老头骂楚聿时对祈月深恶痛绝的样子。他家的老头他还是有些了解的,对外是个和善憨厚的形象,可真正狠起来也绝不比任何混迹高位的枭雄差。若他认定祈月是祸水,结果不言而喻。
看来,他只能让这个误会将错就错了。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五一节快乐!
昨天终于理好后面的情节了,应该不会再卡住。又莫名停更了这么久,实在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