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离开了窑口边,回到马场的土地中,两人倒不急着进小屋,而是在草地上闲庭信步的走着,一是缓解方才的紧张,二是要好好的消化下方才听来的消息。
“那是王爷?”单解衣偏着脸,看向风琅琊。
月光下,那张粗犷豪迈的面容显得有些凝重,“是。”
不死心的继续追问,“‘清静王’?”
他点头,“嗯。”
“这么肯定?”她皱眉,“为什么不可能是‘逸然王’?”
风琅琊猛震了下,从思索中清醒,对上单解衣好奇的目光,笑了,“这里是‘度郡’,‘清静王’的地界,自然是他了。”
她知道他说的没错,只是那一瞬间,对于风琅琊毫不犹豫的回答,她总觉得有些奇怪,很违和的奇怪。
“方才,有两句话我没听清楚,是什么?”她踩着青草地,沙沙的响,“‘仙翁双客’说的那两句。”
风琅琊沉吟了下,“他说资金不够了。”
是么?单解衣簇了簇眉头,再度盯着风琅琊的眼睛,那一双明亮中,看不出半点虚伪,只有沉重。
“所以,王爷才急着要抓我们,从我们身上拿到‘芙蓉扇’,好起出那两笔宝藏?”她慢慢的吐着字,“我是不是可以判断,‘清静王’要——谋反?”
这两个字很重,因为它背后的意义太沉。王爷谋反,若是起兵,定然又是一场血雨腥风的厮杀,又是一片生灵涂炭的缭乱。
她不愿往这个方向去想,她只是受皇家之命执掌江湖的人,本不该卷入这样的事件中,可是方才看到的一切,不由她不这么想。
这一次,风琅琊沉默的更久,两人之间,只有脚步沙沙的响动,良久之后,他才苦笑着开口,“应该是。”
两人没有因为发现这惊天的秘密而欣喜,也没有去想回禀后会得到什么样的奖励,他们只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有可能被泄露出去,只怕消息还没到京师,就会被传到王爷耳中,而下场就是提前起兵,那时的京师,可有足够的时间准备?
“我们两个人,能阻止么?”她遥望着远方的星辰明月,回答她的只有风中摇曳的青草香。
“也许,能!”这是风琅琊肯定的答案,“他已没有金钱了,一旦开战,他支撑不了长久的征战,粮草武器的供应都需要大批的金钱,只要我们提前打开宝库,将宝藏起走,他就必须搁置计划,而皇上也有了足够的准备时间。”
“还差两柄扇子呢。”单解衣摇头,觉得身上沉甸甸的。
原以为,她受于皇命,只需约束江湖,可是不过入江湖一年多,甚至还未接下家主的身份,便要面对这些。
皇家纷争,真的应该介入吗?
“关老爷子那柄扇子,肯定在‘清静王’的身上。”风琅琊眼神霍霍,带着几分猜测,“若你是王爷,会把扇子藏在哪?”
她思量着,含笑抬头,“我谁也不信,唯信自己,你呢?”
他同时点头,“我也是。”
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无非是自己眼皮子底下,唯有随时能看到能摸到才会安心,“芙蓉扇”如此精致,随身携带才是最安全的,何况他身边还有两个绝世的武功高手。
想到这,她不禁又是一声苦笑,“王爷随身侍卫太多,我们要把王爷扒光了,抢把扇子,可比老虎嘴上拔毛艰难多了。”
就算硬抢,即便是恢复了武功的她和风琅琊,要面对“仙翁双客”都需要一定的时间,而那时候,王爷早被其他人保护着离开,又如何能拿到扇子?
他的手指点上她的唇,笑的诡异无比,那一缕噙在唇边的精明,让单解衣心头簇簇跳着,“你忘了‘仙翁双客’的第二句话了吗?”
他不提她几乎忘了,还有一句隐隐约约的话没能听清楚。
“三日后,是‘度郡’一年一度的花魁选举,而那时候全郡的百姓都会围观,身为王爷的也一定会出现看这热闹。”他唇边的诡异更大,笑的愈发灿烂了,“如果我没记错,‘清静王’表面恭敬谦顺,骨子里却好一口,就是女色;每年的花魁,都少不了和王爷有一夕之欢。”
单解衣盯着他的脸,越看他那诡异的笑容越觉得毛骨悚然,“你该不是想让我参加花魁选举,夺魁后趁着一夕之欢的时候偷犬芙蓉扇’?”
“你还能想到更好的办法吗?”风琅琊的手掌微带,翩跹的人影入怀,他双臂紧紧,两人面对面的距离近的可以轻易的感知到对方炙热的呼吸喷洒在脸上的热度,“没有人会在翻云覆雨的时候还让护卫贴身在床边上看着,那时‘仙翁双客’一定不在房中,你自然可以为所欲为。”
“你的主意真……好!”最后一个字,几乎是从牙缝中迸出来的,单解衣瞪着面前的人,那双明艳的双瞳中火苗升腾,仿佛要将眼前人燃烧融化。
“虽然我也舍不得,但这无疑是最好的办法了。”他凝望着她的容颜,“那日我们偷盗王府时你没有露脸,无人认识你的真容,而我相信,没有人能面对你的容貌而毫不动心,你若做花魁,别说‘度郡’第一,便是天下第一也拿得。”
一向优雅自持的她,也会有忍不住挥拳相向的时候。她的手指捏了再捏,才没让自己打上他那诡笑着的脸。
“花魁选举,也有男儿比拼,为什么你不也试试。”单解衣眼光瞄了瞄他敞开的胸口,结实的肌肉随着呼吸起伏着力道,“说不定你也可夺个天下第一花魁什么的。”
风琅琊踢了踢脚上破烂的草鞋,半卷着的裤腿下,肌肉紧致,“‘清静王’若是好这一口的话,我也不介意了。”
伸手抓了抓,他咧唇一笑,“其实我的腿毛,还挺性感的。”
世界上,怎会有如此无耻之人?
第二日,风琅琊告知谢回,自己的娘子病再度重了,请辞先去镇上医病。谢回不疑有他,亲自送出马场,再三叮咛回归的时日,让他们好赶回。
马场中少了两个无关紧要的人,可“度郡”的“醉茉”中,却多了一位身形玲珑,艳丽无双的美娇娘。
这名唤“画眉”的女子,一身清高冷傲之气,犹如雪之红莲,孤寒中散发着艳丽;一双水墨点漆的眸子中,盈盈光华流转;更难得的是,她身上的雍容之气,大家风范是普通青中人绝对无法拥有的。琴棋书画俱全,色艺双绝,就连中的老鸨也忍不住赞叹自己二十年之中,从未见过如此的美人胚子,唯一可惜的,就是这名字不够大气。
“要不要换个名头啊?”老鸨又一次忍不住开口,“‘画眉’这名字不够响亮,你可以叫‘雪凤’这才配得上你的容貌嘛……”
正在低头作画的女子手腕微抖,远山细眉勾挑,冰瞳中闪过一抹不悦,身上冷冽的寒意弥漫。
老鸨忍不住抖了下身体,手指点着她面前的画,“再不行,你画的这个也行啊,‘孔雀’也漂亮,何必叫‘画眉’灰不啦叽,不够出彩。”
停笔,青丝流淌间,红唇里轻吐几个字,“就这样。”
短短的四个字,不算严厉,却让人再没有反驳的**,因为太冷,冷的这大夏天里,房中都是清寒的温度。
“我也是为你好嘛,不忍心糟蹋了你。”老鸨咕哝着,不甘的退出了房间。
单解衣放下手中的笔,纸上的画只有半幅,却再也画不下去了。
绿色的孔雀,展开它漂亮的翎羽,睥睨了眼前的世界,阳光梳弄过它的身体,七彩的光芒流淌。
她极少入青,那一次,不过是心中反抗家中的桎梏,随性而为,却遇到了他,那只栖息在最高林间的孔雀。
如今,她不是寻芳客的身份,却再也不见那人。当老鸨问她花名的时候,她自然而然的一句画眉,仿佛是在呼应深藏在心中的名字。
凤凰,是可望而不及的存在。
孔雀,是牵引思绪的思念。
同样是高贵,同样是睥睨,一个如天边浮云,一个却不敢羁绊,相同的都是她心底的伤,不能触碰的名字,比珍惜自己更加重视的名字。
不是不想,而是她不敢想。对于昔日的放手,她永不悔。
可她,依然还是忍不住画了,画了那只骄傲的孔雀,无方秀俊,栖息在枝头最高处的孔雀。
“‘画眉’啊,今夜可是选花之夜,一会我带人来给你好好装扮啊。”老鸨好不容易在她气场的禁制下透了口气,才恍惚想起自己进门前的话。
“知道了。”单解衣手指静静的抚着画上的图案,眼前浮现着某张带着傲气的笑容,不屑一顾孤芳自赏的笑容,唇角不禁也翘了起来。
不知道,他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