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萍水相逢亦因缘
天朗气清,清空万里。
六角亭中,云隐月已经躺了一天一夜,不曾挪动。
未久,亭中来了一道人影,满面疑惑的少年,面上犹带伤痕,眼中疲倦未退,静静地看着白衣清俊的面容。
云逍,那个轻羽国跟随情,后来却不知所踪的少年,真的是负气离开的吗?
小直迷惑地望着睡姿始终不变的俊秀,当初在舞影国风城别院,也是这样的姿态,淡漠到拒人于千里之外。
昨日真的生气,很委屈,然而心中却是没有丝毫的恨意,小曲说,在情心中,他或许是云逍的替代,那个比他们大一年多两个月的少年。今日,他匆匆而来,便是想来问问,他到底是不是云逍的替代。
“用你余下的两百两银子,到东街公孙世家分号兑换两千钱,一路西行,共九个村,一百二十五户,每户十六钱,洞穿大门,一孔而入,每户门厚两寸至三寸之间,入门为桌,距门约八尺至一丈之间,每枚入木一分,一排十六枚。亥时出发丑时归来,若有丝毫差池,视为失败。至于申时之前这段,你安排吧。”
说罢,小直但见闭目的云隐月挥了挥手,没有看他一眼,也没有让他开口说一句话。小直赌气地转身离去,眼中泪光闪烁。
小直一路回到房中,泪光盈盈,小曲见状,脸上冷冷酷酷,眼中带着一丝关心地问道一大清早就不见人影,又了?”
“小曲,情是不是很讨厌我啊?”小直扁了扁嘴,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眼中的哀戚不像作假。
“回事?”小曲不解地问道。
小直一边啜泣一边将云隐月的话语一字不落地复述了一遍晚上这么黑,又这么晚,一孔而入,还要一排十六枚,我看的见。”
“叫你以前贪玩,王当初亲身传授的时候,你一副所谓的样子,没有耐性,只在轻功上有点成就,其它半斤八两,现在后悔了吧”小曲一脸气愤地道,现在恨铁不成钢也济于事,“你还是放弃吧我昨天不是说过了吗,含烟说情的确不喜欢做事心不在焉、莽撞冲动、战战兢兢、大呼小叫的人。”
小直一拍桌子,挺身立起这能行”
小曲见小直态度这么坚决,也不由得放缓了语气不想放弃就趁出发前这段熟悉一下,情不是告诉你距离了吗,你尝试着练习练习。”
“小曲,你陪我练习啦,求你,拜托”小直抓着小曲的衣袖,期期艾艾地喊了声,“哥”
小曲垂首哀叹,谁叫他出生早了那么一点点呢。但是,小直似乎从来没有叫过他哥。
又是不同寻常而又平凡事的一日,云隐月依然平躺锦榻,小曲小直聚精会神研究,含烟操劳着一日三餐及收拾包袱,别夜守在含烟身侧,看着她或抱怨或温柔的神色。
次日辰时,黑色马车再次驱动,小直坐在左驾上打盹,小曲坐于右驾缓缓地催动马车,平稳地驱赶,沿街一路北行。
途经乱葬岗,墓碑倾倒,只是没有想象中的尸横遍野,反而竟是炊烟袅袅,百余人,在一名中年文士的指引下,生起火堆,架着破碎的罐子,里面煮着稀薄的白粥。
一名瘦弱的满面灰尘的四五岁小女孩,依偎在衣衫褴褛脸色苍白双眼昏昏欲睡的妇人怀中,东张西望,看见徐徐而来的黑色马车,惊呼道娘,你看,那位是不是前天送米的小哥哥。”
妇人没有答话,众人闻言,抬首望着不住打盹的少年,脸上还有几道树枝划伤的伤痕,旁边是一位长得与打盹少年模样相仿的少年,只是面上冷冷酷酷,不似前日嘻嘻哈哈。
中年文士带头上前,后面跟随几人,一脸敬意。小曲见来人一派书生气息,毫恶意,当下便停下马车。
小曲不着痕迹地推推了睡意盎然的小直,小直幽幽转醒,揉了揉朦胧的眼睛,迷惑地看了一下周围,但见是前日所来的乱葬岗,又见到前日那个中年文士,当下嘻嘻哈哈一笑,跃下马车。
“前日多谢恩公赠米,助我等度过难关,我们三人代表三村百人多感谢恩公雪中送炭。”说罢,三人欲要下跪,小直眼疾手快,连忙一拖两扶,挡住了三人的下跪的趋势。
小直心中乐滋滋的,脸上笑嘻嘻的,却又有些手忙脚乱你们别客气,就是几袋米而已,哈哈,其实这也不是我的意思,你们要感谢的话就谢……”忽然,小直左肩被一点,嘴唇动了动,发不出任何声音。
正觉奇怪,只听得中年文士微微一笑,眼下一片青色,笑中带着疲惫,想来已经几宿未歇,声音有些喑哑地道恩公谦虚了。”
“不要恩公恩公叫,我听着不习惯,大伯叫我小直好了。”小直挥了挥手,不好意思地道,竟然又能了,小直疑惑不解。
马匹打了个响鼻,有些躁动,小直不好意思地一笑大伯,我们还要赶路,就告辞了。”
“恩……小直侠士一路走好。”说罢,中年文士一揖。
“娘,你了?娘,你醒醒?”方才的小女孩见母亲一直没有反应,抬首看了一眼闭上双目的母亲,哭喊道。
含烟掀帘一看,转首与云隐月相视一眼,但见云隐月略微颔首,含烟便掀帘而出,别夜亦是跟随。
众人一见马车中出来两人,当先一人两颊笑涡霞光荡漾,一湾秋水眸目露慈和,身侧一人五官刚毅,冷漠而又沉敛。
“小女子含烟,略通医术,我看这位妇人气息微弱,可否让我探探脉?”含烟一派落落大方,得体亲切。
“大伯,含烟医术高超,一定能只好小丫的母亲的。”小直解释道。
中年文士看了眼含烟身旁持剑的别夜,面上有些犹豫。
含烟心下了然,含笑道这位是我夫君,别夜。”
“老朽眼拙,有劳别。”中年文士拱拱手,延请含烟。
别?这称呼与众不同,甚合心意,含烟一笑,别夜一怔,小曲小直更是愣怔,马车中的云隐月唇角一扬。
众人皆是担忧地看着紧闭双眼的妇人,含烟望闻问切之后,对中年文士与小女孩道这孩子的母亲身子虚,接连几天没有进食,虚弱力,昨日虽然已经吃了一些,但依然弥补不了损伤的身体,须得用药物才行,只是我身边暂时没有草药。”含烟犹豫再三,看了眼略带忧色的众人,又望了眼黑色马车,“不如我写……”
“别夜与含烟一道山上采药,速去速回。”黑色马车中传来清泠淡漠的声音,含烟会心一笑,别夜寸步不离跟随,离开前,谆谆叮嘱道,“我之前,一定要用水不断濡湿她的嘴唇。”
众人好奇地打量着黑色马车,不曾想到马车之中还有一人。虽然声音透着疏离,但应该是通情达理之人。
不再探究黑色马车之中的人,百余人目含关切,中年文士安抚着小女孩,一旁的妇人用指尖沾水濡湿小女孩母亲干涸的嘴唇,一边不住地叹息分来的都给了小丫,饿成这样,幸好遇到好人,要不然小丫该办。”
小曲一脸茫然之色地看着黑色马车,依然毫头绪,却又仿佛是千头万绪。
忽然,小曲看着一道红光闪过,直直向马车飞去,直觉不好,顿时脸色一变,惊呼道情,”
话音还未落下,伴随着马匹的半声嘶鸣,“嘭”的一声,马车砰然爆炸,在众人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已经化为灰烬,一切就在旦夕间。
小曲和小直掠身而去,一辆马车就这样毁于一旦,连马匹也被灼伤,后腿粉碎,奄奄一息,小曲颤抖着手指在残骸中细细翻找,小直欲哭泪在废墟中查找,至于他们在找些,又希望找到,又不期望找到,就只有他们知晓了。
“小曲,办,我没找到。”小直哭丧着一张脸,惊慌失措。
“蠢材,你希望找到。”小曲怒骂一声。
“那你在找?”小直擦了擦眼泪,直觉回道。
“我只是……我只是……”小曲也慌了手脚,不知该如何是好。
“咚咚”两声,小曲和小直的身后躺着两道黑色身影,树林后,白衣如雪,纤尘不染的俊逸,手执墨玉笛,缓缓而出,仿佛碧瑶仙境而来的谪仙,踏着满山的绿意,凌波而来。然而,只是面表情,眼神色,不带任何感情地踱至两道人影身旁。
小曲和小直一见,欣喜若狂,奔至云隐月两侧,
云隐月看看右边的小直泪眼汪汪,又见左边的小曲眼含湿润的色泽,不禁哑然。
云隐月抚了抚小曲的头,“咚”的一声,用玉笛敲了小直的额头。
小直抚额痛呼一声,龇牙咧嘴地道情好偏心,竟然用笛敲我。”
“因为小直站了地方。”云隐月指了指的左手,又晃了晃右手中的墨玉笛,理所应当地道,随即,墨玉笛一转,云隐月淡漠地道,“弄醒他们,我有话要问。”
“是,情。”小曲领命而去,在两人身上一点,黑衣人方转醒,顿时吐血身亡。小曲一见,抬首望向云隐月,愧疚地道,“情,他们服毒死了。”
“妨,是我大意,或许是想试探凌……”云隐月望望周边的环境,见此,改口道,“你们的是否在车中,幸好你们的不在,大家也安然恙就行。”云隐月可有可地道,然而转身望向马车,马匹已经瘫软在地上,声息。
“只可惜了这辆马车。”轻微的声音化为风中的一声叹息。
云隐月在两人看不见的方向,露出冰冷的神色,轩辕复,我给你三次机会,算是你救风凌天的报答,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三次后,你若再犯我,别怪我手下情。
趁着含烟和别夜离开,小曲和小直不在车边,以及知晓她行动略微不便,又知晓凌风吟不在车上,以上几点,易安侯的人大概前两者,而轩辕复却能这四点。
这两人是幽冥阁杀手,幽冥阁与归路相关,归路与白岩有关,白岩身后有人,而那道红光的渊源可以追溯到前朝,或多或少应该与轩辕复有关。
据师父生前所言,所描述,以及她明察暗访,那道红光应该是赤炎珠疑,轩辕啸就是将赤炎珠用于武器,皇宇捷的征战才显得处处受挫,辗转多年,轩辕复牵扯上幽冥阁,似乎有些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