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馨宫中有一霎那的静谧,安静的仿佛落叶声也能听到。
须臾,华贵的公子再度只手端起茶盏,微抿一口,开口道:“御宇令怎么样了?”
“被一蒙面男子夺走,至今下落不明,连古翎和广离都不能追上。”忘尘带着一副探究的神色,脑中暗自揣摩,却是无从得出这人的身份。
“乐訾熠也有失手的时候。”凌风吟一副耐人寻味的模样,凤眸之中带着些兴趣。
“世子,从天落陨石,御宇令出现,暮霭前往查看,独孤琰夺令,暮霭千里追赶,从林城令现开始,到平城令失为止,这一切,其中似乎有太多的巧合。”忘尘沉思疑道。
“说来听听。”凌风吟静坐,看不出是否洞晓事情前因后果。
“第一是独孤琰,林城在悠霜国,独孤琰在歌月国,至少,他应该比暮霭迟些赶到林城,而事实上,在暮霭还未到达林城之时,独孤琰已经拿到御宇令,这只能说明,独孤琰应该知道御宇令之事,在御宇令还没有出现在林城的时候就已经知道。
第二是轻羽国与舞影国,轻羽国不见动静,除了扶疏山庄的柳若风与痴刀客归海冽曾经出现在平城郊外之后,轻羽国再不见其他人,而舞影国除了一些江湖匪类,就只有公孙世家的公孙景曾经现身,也只是旁观,并不曾插手夺令一事。
第三便是这夺令之人,隐于幕后,瞧准时机,一击必中,这等身手不凡之人,这世上应该不多,不会是歌月国,也不是悠霜国,据寒霜所描述,此人不是轻羽国掬月军四将,也非舞影国四将,能在江湖找到与之身形、武功、兵器相似之人的,除了无情公子身边的别夜,便难以找到相符合的人。而且,据调查,那时候,无情公子正在歌月国。”
凌风吟点了点头,没有丝毫的意外:“不过,你还说漏了四点,其一,御宇令为什么放到我悠霜国,是谁放到林城;其二,当日风弄影曾亲临平城;其三,锦盒中的御宇令不知真假;其四,与别夜身形、武功、兵器相似之人还有一人。”
“谁?”忘尘脑中搜索一番,恍然大悟道,“铸剑门第五剑。”
“不错,不过夺令之人是别夜无疑。”凌风吟断定道,“其他三点倒是无关紧要,主要的还是第一点,究竟是谁将天机放在悠霜国,却将战场移到歌月国?”
忘尘手中的羽扇一滞:“一下子动了两国,世子,这人怕是来者不善。”
“一箭双雕,除了计谋还要有势力,此人的确有些能耐。”凌风吟略显思虑之色,“暮霭怎么样了?”
“伤势严重,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不计其数,人被寒霜留在歌月国,刚传来消息,已经醒来,不日之后将会回来。”忘尘回道。
“朝霁、寒霜可已待命。”
“静候世子发令。”
“夜已深,让他们暂时都歇了吧,接下来的这种戏,历朝历代都上演了千百次了,也不少这一次。”凌风吟右手描金折扇轻摇,左手盖上杯盖,杯盖发出一声轻响,一切彷如尘埃落定一般。
“遵命。”忘尘恭敬地道,心潮澎湃,只有眼前这个人才可成就霸业,也是值得他誓死追随的人。
犹记得十年前他被他的大哥暗算,从歌月国王宫逃出,一路遭到追杀,右手被挑断经脉,如今形同残废,一身武功也已经作罢。
当他的身边只剩下他一人的时候,他也已被逼至悬崖。而当他绝望的时候,正是眼前这个优雅而坐的人如夜神般林立在一边,负手而立,含笑看着一切,十来岁的年纪却仿佛能掌握一切,少年只坐在旁边,看着幽冥阁的杀手一步一步向悬崖边的他走来,却是无动于衷。
他只能抱着残破的希望,求少年出手:“只要你救了我,我可以给你想要的一切。”
“哦,给我想要的一切。”少年脸上带着笑意,眼中含着几分兴味,然而话里却藏着讽意,“那你说说看,你现在还剩下什么?”
一句话浇灭了他所有的希望,那刻,他内心的愤怒、内心的怨念、内心的火焰,内心的不甘,终于爆发了。
少年仍旧看戏一般,看着他濒临崩溃的边缘,不知是好意或是那刻偶然泛起的兴味,随手扔给他一柄剑:“你若不想死,你若不甘心死,你不是还有你未残废的左手和你那一身的武功吗。自己的性命要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不要希望别人会救你,你自己的仇恨自己的报复,若是希望别人帮你,那你不如直接跳崖作罢。”
而他用那一把剑,用剩下的左手,杀光了所有的人,直到筋疲力尽,也剑也无力掌控。他的身上染上了整片整片的血迹,他跨过那一具一具的残骸,脚步踉跄地来到少年的面前,单膝跪地,那一刻,他放下了所有的一切,包括他的身份,包括他的狂傲,他的自尊,他跪在他的面前,求他收留,跪得心甘情愿。
“我的手下聪明而又忠心,而你还留着王族的血。”少年孑然而立,贵不可言,仿佛君临天下,而言语里却有着明显的拒绝之意,拒绝一个将尊严自己践踏的人。
“从今以后,世上没有乐子杰,只有忘尘。我愿奉上我歌月国的地图,乃至天下的地图。”
“久闻歌月国三公子乐子杰擅长军事部署,智计百出,才智过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少年轻摇折扇,稍作沉思道,“好。”他若连一个异国王子都不敢用,又何谈天下呢?况且,乐子杰比乐子熠更懂得收敛,更有谋略。
就这样,一个“好”字,他留在了凌风吟的身边,以谋士的身份,留在了悠霜国王宫。
等忘尘离去之后,凌风吟右手轻摇折扇,左手指尖轻叩了一下书桌。
“魑。”
话落,一黑袍裹身的人影不知从何处晃了进来,递上一竹筒,随后便如来时一般无影无踪地消失了。
凌风吟从竹筒中抽出一张白纸,看了里面的内容,随手一扬,白纸遇火燃烧,化为灰烬。火光映照下,依稀可见无情二字。
“如今的六大公子,唯无情与风凌天难测,两年前消失了一个天沉公子,两年后却又多了一个无情公子,却都这般行迹难测,查无可查,有意思,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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