洺江之上,寒风微减,寒气稍弱。
含烟掀开船楼的帘子,对着船头欣赏风景的男子喊道:“凌王,用早膳了。”
经过短短数日时间的相处,凌风吟已经看出了三人的处事原则,别夜只管负责两人的安全,顺便听从两人的调遣,而无情一般不理事不开口说话,只是关键时刻问了几句,吩咐了几声,而一切的生活琐事都是含烟在安排。
凌风吟闻言转身,温和含笑,微微点首:“含烟姑娘,此时此刻没有世子,也没有凌王,这凌王凌王的叫,倒显得生分了,不如含烟姑娘与无情一样唤我名字,如何?”
“我哪儿敢啊,不过你都是深居简出的,这样叫确实有些张扬,不如我还是叫你凌公子吧。”含烟折中换了个称呼。
凌风吟看似并不在意地点了点头:“含烟姑娘,这时辰还早,怎么就要用膳了?”
“无情身体有些不好,所以一切习惯与别人有些不同。”含烟解释道。
“看无情经常卧床榻,坐轮椅,喝汤药,无情身体可有什么大碍?”凌风吟关心地问道,只是凤眸所有异色。
含烟眼神瞬间一黯,无情的病是他们三人的禁忌,他们几乎不提,如今被凌风吟毫无防备地一讲,所有的忧虑纷至沓来,含烟勉强笑了笑:“不过宿疾而已,多谢凌公子挂心了。”
对于这么牵强的解释,凌风吟自然不信,不过也没有戳破而已。
凌风吟与含烟边走边聊,等两人入内的时候,无情与别夜已经就坐,而无情已然端着小碗,慢条斯理地开吃了,全然不顾还有一个身份尊贵的一国之王。
含烟眉角一跳,嘴角一僵,尴尬一笑:“粗茶淡饭,凌公子将就一下。”
“当日含烟姑娘一碗粥,当真回味无穷,对于含烟姑娘的厨艺,在下始终以为是无可挑剔的。”凌风吟优雅落座,赞道。
“真的吗,凌公子不嫌弃就好。”含烟笑得合不拢嘴。
无情拿眼神瞥了眼凌风吟与含烟,最终落在凌风吟脸上,看着那张越笑越刺眼的脸,无情的眼中隐隐约约地流露出心中的想法:虚伪。
凌风吟嘴角裂开一个完美的弧度,仿佛看出无情眼眸中的含义,回了一个挑衅的眼神。
含烟嘴角噙着筷子,瞥瞥这个,看看那个,眼见两人眉来眼去,不由得肆无忌惮地打量两人。这两人从外貌而论,虽然气质不同,但是还算旗鼓相当。从吃饭的架势来看,无情显然比较安静与随意,而凌公子就优雅许多。
察觉到含烟不加掩饰地打量,无情与凌风吟默契地选择若无其事地用早膳。
无情吃了小半碗,便搁置了,随手端起桌上的茶杯。
“无情,你在干什么?”含烟眯起双眼,危险地看着无情。
“你不是看见了吗。”无情掀开杯盖,里面余烟未散,茶香四溢。
“是谁泡的?”含烟笑得眉眼弯弯。
“我让别夜泡的。”无情眼眸不抬,拨了拨茶芽。
含烟倏然站起,一只手叉腰,一只手拍在桌上,冷笑道:“那是谁允许你喝的,嗯!”
无情缓慢地从茶香中抬起头,看了眼含烟,余光瞥到一旁仿似看好戏一般的凌风吟,本想示意含烟还有外人在,无奈含烟怒气当头,理智渐失。
“别夜。”无情答得颇是云淡风轻,而一旁的别夜却是面色一僵。
含烟看向别夜时,面色稍霁,语气委婉地道:“夜,你也不是不知道,无情身体……”
别夜看见含烟的架势,澄清了一句:“公子答应两刻后再喝的。”
“从刚才到现在不是已经两刻了吗。”无情虽然淡定从容地端着茶盏,但是还未真正地沾染茶水。
“刚才说得是饭后两刻。”别夜不甘无情将他拖入,迫于含烟的眼神,为自己辩驳了一句。
“无情,你就不要再狡辩了。以后这等端茶送水之事,就交给我好了。”含烟从无情手中抢走茶杯,笑的是石破天惊,“既然你这么想喝,夜,你去后面将熬好的药端来。”
无情眼角一跳。
“含烟姑娘,既然无情刚刚用完,不如先让他出来走走透透气,待会儿等无情休息的时候再喝也不迟。”凌风吟颇觉好笑,开劝了一句,“在下正好有事要请教无情,含烟姑娘应该不介意吧。”
“算了,这次先放过你。”含烟端起茶杯,气鼓鼓地一饮而尽,“记住,没有下一次了。”
无情面有郁郁之色,凌风吟隐忍着笑意,别夜脸色掺杂了几分柔和。
“夜,你去看看药怎么样了,我收拾一下碗筷,至于无情……”含烟嘿嘿一笑,一本正经地咳嗽了几声,“就有劳凌公子将他抱出去透气吧。”
洺江江阔水深,除了远处青灰色的山景外,只有茫茫江水。
凌风吟放开轮椅,走到无情身侧,观看一域江水,惋惜地叹道:“果然是曾经沧海难为水。”
从船楼出来,乍然遇到冷风,无情拢了拢身上的貂裘,回应了一声:“风吟在沉湎何处风景,还是在哀悼亡妻?”
“亡妻?”凌风吟凤眸有一瞬间的惊诧,嘴角有一霎那的僵硬,继而才反应过来,呵呵一笑,“无情以为呢?”
“在下倒是希望风吟在悼念亡妻,至少说明风吟还是有情有义。”
“那要让无情失望了,我的感叹,恰恰是前者。”凌风吟倒也不介意无情的态度,还是翩翩有礼,“不过由此一叹,还是多亏了无情,泽陵江畔的那处风景才是绝色。”
无情眼神一凛。
凌风吟仿若没有看到,径自说道:“只可惜,当时要了美人忘了美酒,竟然没有将‘黄泉碧落’一并带走,可惜啊可惜!”
“什么美人美酒,什么黄泉碧落?”含烟端着托盘,从两人身后现身,茫然问道。
凌风吟没有解释,而是坦坦荡荡地望着无情。
含烟了然地将视线投在无情身上。
无情从凌风吟深如黑潭的眼眸中,从泛着温润笑意的俊颜上,只看出“故意”二字。
“尊贵无比的凌王嫌弃这边无美人相伴,无美酒畅饮,仿佛从碧落跌到黄泉。”无情面不改色地说完之后,才不疾不徐地看了眼凌风吟。
凌风吟没有辩解,只是路出一副冤枉的表情。
“无情,你也不用再狡辩了,我知道你想喝酒,但也不用借凌公子来说啊,我还不明白你吗!”含烟摆出洞悉一切的样子,也不再多做理会,端着托盘便走了。
凌风吟看着无情有话不能说的样子,毫不掩饰地呵呵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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