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大娘嗤笑一声还要说什么,却被跟她一起来的水近清使劲地扯着袖子制止了。
“阿母快走吧,吃饭了!”
水近清的声音不是很耐烦,水大娘愣了一下,忙跟着她走了。自从上次落水以后,水近清的性格就变得有些阴郁了,水大娘不大敢跟她争,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因为刚才的不愉快,吃过饭水二婶就拉着近香回家去了。家里水二叔也刚吃完饭,正扛着镐头准备出门,见她们母女回来了,放下镐头站在屋檐下笑道:“这么快就回来了?怎么没多看会儿热闹?”
水二婶心情不大好,恹恹地回了句:“有什么好看的!”一眼看到他手里的镐头,又问道:“你去哪?”
“反正闲着也没事,我去把后面坡上那块地松一松。”
“那你等我一下,我记得那块地边上有很多矮树丛,我割点柴去,家里面柴火也不够用了。”水二婶说着回屋背了个大号的竹筐就出门了,吩咐近香看家。
“阿母,你把钥匙给我吧,我等会儿还要出去割猪草呢!”近香刚进门就看到了放在屋里的竹筐,立刻想到今天还有事情要做,忙追出去问水二婶要钥匙。
水二婶回头道:“你在家呆着吧,猪草还剩好多呢,中午把饭做好就行了!”
阿爹阿母走后,近香先往后面猪圈里看了一圈,发现猪已经喂食了,看天色尚早,就掇了条板凳坐在院子里,又打了盆水放在一旁,解开头发细梳起来。
自从水二叔手受伤之后,近香就变得特别忙碌,基本上没什么时候闲在家里,所以那些女孩儿们就不来找她梳头了,连阳成和也不过来劳烦她了。现在好不容易得了闲,有些手痒痒,想起前几日梦中的一个发式,就想要在自己头上试试,正好阳成选送她的那支珠钗,她还从来没有插过。
梦里那个女子,二八年华,眉目嫣然,头上发髻高高挽起,那形状远远看去如同一对儿蝴蝶的翅膀,摇曳生姿,一支金步摇装缀一旁,光彩夺目。
那个发式是近香从没见过的,但是她自幼手巧,心思又灵活,所以琢磨了半日,就想到了梳那个发式的方法。一双素白的手穿插在乌云般的长发中,几番耍弄环绕,终于将两个环髻斜斜地耸立在她的头上,只不过从水里照过去,不像蝴蝶,倒像两只兔子耳朵。
近香看着水里的自己,哑然失笑,想了一想,还是放下木梳起身去屋里拿那只珠钗。
“香香!”
近香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阳成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回头看见他正笑着朝她走来,只不过微笑很快就变成了大笑,就见他撑着自己的大腿在那里自顾自地笑个不停。
近香莫名其妙,心思一转,很快明白了一定是因为自己头上这个奇怪的发髻,也顾不得招呼他了,急急忙忙往屋里冲去要把头发散下来。
阳成选见状,忙勉强止住了笑,上前几步拉住了她,一抬眼,又忍不住笑出声来:“香香,你怎么梳了这么个发髻?”
近香虽然也觉得这发髻在她头上有点奇怪,可是在梦中那女子头上挺好看的,她刚才看水里的影像也还好啊,怎么选哥哥就笑成这样了,难道是自己的样子很可笑吗?一想到这里,脸唰地一下就红了,忙用没有被阳成选抓住的那只手捂住脸,闷声道:“很难看吧,你让我先去把头发散下来。”
阳成选把一个嗯字拖得老长,半天不回答,近香心情一点点低落,最后终于受不了,使劲想要拽开他的手躲屋里去。
阳成选一直笑着看着她在那里别扭,这会儿终于笑道:“难看倒是不难看,就是像只大兔子!”
近香听了这话,突然自个儿也乐起来,拿开遮在脸上的手,苦恼地看着阳成选,“是怎么一回事呢?这个发式应该是很好看的,怎么在我头上就这么奇怪?”
阳成选微微矮下身,细细地端详她的脸半晌,弯起嘴角道:“看久了就不奇怪了。这个发式看起来比较妩媚,你才刚过了十三岁,不大适合。”
近香低着头撅起小嘴表达了对这个评价的不满,她可是忙活了好半天呢,而且这简直是在否定她的手艺!阳成选自然知道这小丫头在想什么,笑道:“不过梳得倒是蛮巧妙的,香香的手就是巧!”
近香被这句话夸到了心坎里,抬起头来问道:“选哥哥今天怎么在家?”
“还有一个多月就过年了,我留在家里帮阿母准备,年前都不会出门了。”
“是吗?那太好了!”
近香的开心太过明显,阳成选只觉得被一个软软的东西撞进了心里,酥酥麻麻的,手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伸过去把近香的小手包在手心。
近香愣了一下,脸上火烧火燎的,慌忙低下头去,一双滴溜溜的大眼不知道该看向何处。小时候选哥哥倒是经常拉着她的手,可是自从他们定亲以来,他们就再没像现在这样,手和手包在一起。而且现在的这双手,跟小时候又有了不同,这双手变得温暖又坚定,让她觉得可以为她撑起一片天,牵着她一起走下去。
“香香……”阳成选看着近香飞红的脸,许多话涌上喉头,一时间却又不知道说哪句才好,只是一直握着她的手,握到手心都出汗了。
两个人就这么一直牵着手站在那里,直到一只公鸡追着一只母鸡咯咯地从他们身边扑腾而过,他们才回过神来,尴尬地相视一笑,各自转过头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过了好一会儿,阳成选才摸摸鼻子,干咳一声,“香香你不是去河对岸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说起这事,近香立刻就想起了早上阿母被羞辱的情形,嘴角耷拉了下来,往旁边的板凳上坐了不出声。
阳成选忙坐到了板凳的另外一头,探头问道:“怎么了?谁惹你不开心了?”
近香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抬起头,闪着晶亮的大眼看着阳成选,“选哥哥,城里面的女孩子,像我这么大的,都是怎样过日子的?”
阳成选一时间没把刚才的事情跟她的话联系起来,只道她向往城里面的生活,于是答道:“弹弹琴绣绣花,读读书写写字,没事游个湖逛个街,大概就是这样吧。等有机会,我带你去城里看看,好不好?”
近香“哦”了一声,想了一下又追问道:“这是大户人家的娘子吧?那些贫苦人家的呢?她们做什么赚钱补贴家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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