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瑜笑道:“水姐姐好眼光,这玉佩的材料来得极为不易,说起来还是张大哥送我的呢。”
近香听她语气中带着掩不住的炫耀,心里不是很痛快,可是她实在也没说什么,还真没有生气的理由,只得笑着附和道:“张大哥喜欢收罗这些珍奇的玩意儿,这玉佩很配阮娘子。”
正好环儿端茶进来,听了她们的话笑道:“阮娘子这玉佩通透莹润,果然是好玉。我记得前两天大人也送了水娘子一块玉呢。”
阮瑜脸色闪过一丝不悦,但是立刻又笑得一脸天真,“真的吗?水姐姐快拿出来给我瞧瞧是个什么稀罕物?”
近香是多通透的人,立刻明白了环儿的用意,于是笑道:“哪里有什么稀罕,不过是一块黑漆漆的玉石,一点也不好看。”
“墨玉”阮瑜闻言惊呼道:“张大哥竟然把这么珍贵的墨玉送给你?”说完惊觉自己的失态,忙又有些讪讪地笑道:“水姐姐可别糟蹋了好东西,这墨玉可是极珍贵的。”
近香这会儿早已经没有了会客的兴致,她本来想着在这里好歹应该结交些个朋友,也有人说说话,没想到这个阮瑜一来,才说了没几句话,就让她从心底里厌烦,于是只淡淡笑道:“阮娘子不说,我还真不知道竟是这么好的一个玩意儿,都怪我没见识,差点辜负了张大哥的一番美意。”
阮瑜心里比近香更不痛快,她本来是来看张大哥的,张大哥不在所以才改口说来找水近香,没想到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女人竟然给了她一肚子的堵。
相看两厌的情况下,阮瑜笑着告辞,近香有礼地送客。
等阮瑜走了,环儿十分嫌弃地瞅了她去的方向一眼,回头跟近香说道:“水娘子别理她,她仗着是功曹夫人的侄女儿,以为就能攀上我们家大人,痴心妄想。”
近香笑着打趣环儿道:“不是说你最规矩守礼,怎么在人家后面嚼舌根呢?”
环儿被指派给近香以后,起先很拘谨,事事做得滴水不漏,不过几天就发现近香不是她想象的那种高高在上的官家娘子,反而平易近人很好相处,于是渐渐地就没大没小起来,在近香面前什么都敢说。这会儿看近香打趣她,就咬着嘴抗议道:“人家还不是为你好,这样的人,是应该防着点嘛,不然到时候哭都没处哭去”
一个月后的一个下午,近香正在屋里跟环儿坐在一起做针线活儿,突然张敞来找,一见她就把手伸得老长,“我的工钱”
环儿见状早收拾收拾出去了,留他们两个人在屋里慢慢磨。近香听了张敞的话,眼睛一亮,欢声笑道:“都好了?”
张敞得意地仰起头,“那是当然,包你满意。该付我工钱了吧?”
近香傲娇地仰头看屋顶,“当时不是说好了?要我验收以后才付钱”
张敞笑道:“那请水娘子随小的验收去吧,可千万别耍赖拖欠了小人的工钱啦。”
于是两个人笑呵呵地前往近香的店铺去查看。等到了地方,近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真的是她那个破破烂烂的小店铺?任谁也看不出来它从前的模样啊。一回头,张敞正笑吟吟地看着她,“进去看看?”
里面的景象更是让近香吃惊得嘴都合不拢了,摆放东西的木架,梳妆用的梳妆台,还有梳妆台上打磨得十分光亮的大铜镜,无一不精致,连被熏得漆黑的墙壁,都被弄成了干净的颜色。这比她最初想象的简陋模样,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正沉浸在喜出望外中,突然张敞的声音响在耳边:“还满意吗?是不是可以结工钱了?”
这下近香有些迟疑了,“弄成这样,五百钱够吗?”
张敞立刻摇摇头,“不够。”
近香追问道:“那一共花了多少?”
张敞半眯着眼掐着手指头慢慢地算啊算,算了不知道有多久,才抬头对近香道:“记不清了,不过肯定不好。”
“那要不然……”近香本来想说要不然给他双倍的钱,却被张敞一口给抢过去了,“要不然折算一下吧?”
近香疑惑地看着他,突然一个阴影压顶而来,等她反应过来,已经在张敞的怀抱里了,而刚才,她是被亲了?
张敞低头看着怀里脸红得想要滴出血来的近香,心中的柔情洪水一般蔓延,完全不受他的控制,捧起她的脸又是深情一吻,然后柔声笑道:“这下我想应该清了。”
近香怒目瞪着他,可是却一点气势也无,跟撒娇似的,惹得张敞一阵大笑,牵起她的手道:“我们回去吧,我还等着你付我剩下的四百九十九钱的工钱呢”
人来车往的大街上,张敞竟也牵着她的手不放开,立刻惹来了无数围观。近香十分困窘,无数次试图把手从他手里抽出来,却只换来他握得更紧。近香脸都红透了,只好轻声提醒他道:“所有的人都在看我们。”
“我知道啊。”张敞笑得很随意。
“这样……”近香咬咬牙,“很伤风败俗的。”
怎料张敞一脸的无所谓,“我喜欢。”
百般争取无果之后,近香只能把头低得低低的,拖着张敞加快脚步往府里赶。再这样被人看下去,她以后也别出门了。
转眼就是十一月了,近香跟环儿整天紧赶慢赶,终于做出了百来件像样的头饰,就等着开张。张敞却觉得冬天太冷,夫人娘子们都不喜出门,开张的话也没多大意思,不如等来年翻春之后。近香想想也有道理,于是继续埋头制作头饰。因为成本问题,她们做出来的头饰多以样式精巧取胜,用料倒不是很讲究,金银首饰更是少之又少,刺绣倒是很多。近香还把环儿的头发用来做试验,天天给她梳各种发式然后看看需要配什么样的头饰。近香第一次给环儿梳头的时候,环儿受宠若惊,等看到效果之后,那是心花怒放,可是时日一久,她就不怎么乐意了。因为近香一想到新的发式就拿她的头发来试,她的头发每天被折腾好几次,真的是受不了了。于是,府里的所有丫鬟都被轮流召了来,享受水家梳娘的‘免费服务’。
昨天一整天天都阴阴的,今天近香一起床就看到环儿搓着手跺着脚跑进来,“水娘子多穿点儿,昨儿夜里下雪了,现在外面堆得好厚呢”
环儿一进来,近香就觉得一股寒气跟着她跑进屋来,赶紧又加了一层衣服,这才捂着手打开帘子出了门。雪已经停了,外面银装素裹,白茫茫的一片。汉中的冬天也时常有雪,却难得见到这样大的。最让近香新奇的是,一夜的北风吹开了墙角的数枝红梅,映着这冰清玉洁的大地分外妖娆。
近香踩着没膝的雪走到那几株梅树下,细细地打量满树怒放的红花,心中一片欣喜,回头口吐白雾地冲着环儿笑道:“你快来看,这梅花开得好好”
环儿站在屋檐下,急急忙忙地招呼道:“水娘子你快回来,雪那么深,湿了鞋感染了风寒就不好了”
不说近香还不觉得,现在环儿这么一说,近香才注意到好像是有凉丝丝的雪水浸到鞋子里来,想了想伸出手去小心地折下一枝,然后才小心地回到屋檐下,一边使劲地跺脚道:“果然进水了,好冷”
环儿忙道:“快进屋去,我去打点水来给你泡泡脚,然后换双暖和的鞋。”近香冷得直哆嗦,连连点头答应,进屋找了个美人耸肩的花瓶装了水,把折来的红梅插了进去,放在眼前左看右看,怎么都看不够。
刚泡完脚换上鞋,就听到外面有人说大人来了。近香忙忙地捧起花瓶迎了出去,一见张敞就把花瓶送到他眼前,弯起眼睛笑道:“好看吧?”
张敞凑到梅花上轻嗅了一下,抬起眼睛来看着近香笑道:“果然是香。你喜欢梅花?”
近香笑道:“是啊,外面白茫茫的,就这几枝梅花开着,还开得这么鲜艳,怎么能不喜欢?”
张敞接过花瓶转手交给环儿,拉着近香的手神神秘秘地笑道:“走,我带你去看更新奇的”
近香拉住他为难道:“我才刚换的鞋呢,等会儿又要湿了。”
张敞回头往她脚上一看,笑道:“这有什么关系,环儿,快去把前段时间我吩咐你收好的皮靴拿出来,给水娘子穿上。”
穿上防水的皮靴,近香兴奋得不行,在雪地里滴溜溜地转了好几个圈儿,张敞在后面看着,嘴角弯起深深的笑意。
府里面前前后后的要道上的雪都已经被清扫干净了,可是张敞带近香来的这地方,却是原原本本的模样,没有任何人来过的痕迹。
近香看着前面堆满雪的茅草屋,疑惑地问道:“什么都没有啊,你带我来看什么?”
张敞把手指竖在嘴边,轻声笑道:“嘘,不要吓坏了她”
“他?他是谁啊?”近香看他神秘兮兮的,也压低了声音,睁大一双水灵灵的眼睛顺着他的视线左看右看,可是看了半天,依然什么都没有看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