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14岁的余果最享受放学到回家的这段时间。
丢开单车,背着妹妹余实为她手工制作的黑白灰三色格子条纹的帆布双肩束口绳包,手插裤兜,哼着《小蜜蜂找妈妈》的小调,顺着街道慢条斯理地“走”。
黑白相间的板鞋悬空漂浮在格子地砖上,砖面是红灰斑驳的颜色,被水泥撕裂出支离破碎的花纹,缝隙一条接连着一条,人影轻掠,风、叶子和尘土都在上面筑巢。
能量稀少但却源源不绝地从灵海深处输送至身体每个部分,从灵魂的每个震颤,心脏的每次跳动,的每个毛孔中,永不停息似地流动、舒展、爆发。化作风,无处不在的风,温柔而有力地环绕在身体四周。
用脚尖划出飞翔的弧度,航道是地砖上空的对角线,终点在线与线的交界。
天马行空,无拘无束。
然而,历经末日黑潮再世为人的余果,再回不到曾经的悠然自得从容不迫。
周围的风景一掠而过,映入眼帘,终究是残影。与记忆中残垣断壁、哀鸿遍野的景象相重合,如同沙漠里的海市蜃楼,总有一种不真实的虚幻感。望望天,东龙城的秋天一如既往的阴云密布着,太阳好不容易晃了个脸又藏进了灰蒙蒙的云层里。正是交通高峰期,各色各样的车辆和行人拥挤在大街小巷,半空偶尔飙过两三辆光鲜亮丽的悬浮车,盛气凌人地俯瞰芸芸众生。
余果和她那辆蓝色的二手单车混迹在车水马龙中,一个不小心就被淹没于熙熙攘攘的人潮。耳畔传来各种各样的声响,骂骂咧咧抱怨堵车的,接电话谈生意的,小孩子闹嚷嬉笑的,车头和车尾发生摩擦碰撞道歉或者开骂的……
余果心里发酸,这样日复一日匆忙繁琐的生活,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然而她已经再没有时间去享受这种平凡与幸福,也再没有心情去铭刻这一瞬即逝的时光剪影。
先是生存,再是生活。
她正争分夺秒,卯足了劲要与死神赛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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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过了交通拥挤地带,余果骑在车上,一手撑龙头,一手扯下身份腕带,用声控系统调出里面的通讯卡功能,输入余实的号码。
余果和余实两姐妹同为余家的边缘人士,爷爷不疼奶奶不爱,但不同的是,余实拥有余果所没有的卓绝天资,年仅十三岁便成功突破了6阶灵系异能,考入了角木区高级异能学院。
暂时无法接通——余实一天几乎十二小时都呆在隔绝信号的实验室里。
想打妈妈的号码,输入最后一个号码的时候,停了下来,说些什么好?指尖竟然有些颤抖。
发了长长一条的短信告诉余实自己从某个“秘密渠道”得到的确切消息,让她做好准备。想了想,终究没有拨通妈妈的电话,回家就可以见到的,到时再说吧——还不定会信自己呢。
通讯仪显示18:35的时候,余果急速狂飙的单车一个急煞,险险停住——前轮恰恰好距离楼下车棚大门前的阶梯0.01米远,不多不少。
随手将车停入车棚里,余果身份腕带来电铃声忽然开始响起。
“余——果!你看看时间,现在几点了!啊?三天两头迟到,你还想不想干,想不想要工资了?啊?现在的工作有的是人想干,你这种态度——告诉你,趁早给老娘滚蛋!哼!快点!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以后再这样——”
“不好意思,我不干了。”没等对方把话说完,余果皱着眉,冷冷甩下这句话,干脆利落地挂断。
电话那头,花枝招展浓妆艳抹的老板娘目瞪口呆地瞪着自己的身份腕带,久久会不过神来——虽说余果因为课业的关系经常迟到,但是薪资是正式员工的一半不说,还手麻脚利能一个人干三人份的工作,如此廉价又能干的员工,叫她一时半会儿往哪儿再找一个去?!
“哎哟喂!亏大发了!”老板娘狠狠一拍大腿,“迟到就迟到呗!早知道就不对她那么凶了!我哪儿知道她那么不禁骂呀?!以前也没放在心上呀?怎么一天不见就变这么娇气了呢?”
欲哭无泪,悔不当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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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楼,楼梯窄仄,勉强可容两人并肩通过。
紧闭的灰黑色喇叭花浮纹防盗门,门框周围因伪劣装修而糊满青灰色水泥,楼道中央的配电箱盖子消失不见,乱七八糟麻花一样纠结盘缠的各色电线裸、露在外,门下是一张毛茸茸的红色脚垫,上面残留着乱七八糟的污脏鞋印。
前世的记忆中,它最终坍塌为城市废墟的一部分,遍布杂草藤蔓,只剩下变异的蟑螂老鼠蚂蚁们在其间穿梭来去。
余果呆立片刻,掏了好半天才找到钥匙开锁,推门进屋。房间里寂静一片,看来她的“家人们”都还没有回来。
屋子都没进便转身出了门,朝楼顶走去——自从余晨余曦来到她们家,她和妹妹就搬到了顶楼的板房去住,原本楼下由一个房间隔成的两个单间就让给了余晨余曦。
在门口鞋架旁换好拖鞋,回到自己的单间,按开灯,将包放到书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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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是冬冷夏热的板房,但胜在面积不小,不仅有宽阔的天台,还自带一个小卫生间。东西不多,都是体积巨大之辈,一眼望过去,竟有些狭窄的意味。
房间左边有张垫了泡棉的双人大床,枕头旁高高摞着十来本厚薄不一的书,种类多样,《飞行术基本操作教程》、《简易飞行工具制作》、《符号学》、《联盟种族风俗习惯及语言研究》、《细说元素学》、《异能杂论》、《蛮荒植物图志》、《蛮荒异兽大全》等等。
高空清新的晚风扑面而来,夹杂着窗台上几盆刚刚开放的藤角花的芳香,让人精神为之一震。
除了藤角花,窗台上还种着五六盆叶身肥嫩的里斯兰变异芦荟,这种变异品种不同于寻常芦荟绿中带白斑的颜色,而是纯青通透半晶石化的样子。其汁液对治疗外伤有着极好极快的功效,但若是以未添加中和剂精加工的原汁直接涂抹到伤口上,那疼痛,常人根本无法忍受,也因此市场上皆是当做观赏植物来卖。
余果却是把它们当做疗伤药来买,她经常在天台上练习浮空术,摔跌成性,伤痕累累。药店所卖的加了中和剂的里斯兰芦荟汁虽然便宜而且药性温和,但是对她没有太大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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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楼天台右边正对着东方城区,密密麻麻的高楼大厦周围,五彩斑斓的霓虹灯光已经早早地取代了渐渐昏暗的天光,像只披着彩衣的恐怖怪兽一样,将整个城市吞噬殆尽。
左边正对着公寓被孤零零地排挤在大片密密麻麻、奇形怪状的巨大建筑边,看起来瘦骨嶙峋、衣衫褴褛,彷佛误闯巨人国的小可怜儿。
传说它原本是青灰色,现在却被各种奇奇怪怪的污秽在悠长的时光沉淀中将它涂染成为乌黑的大杂烩。公寓的整个楼身残破脏污,彷佛几十年没有好好清理过,墙壁上星星点点地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苔藓群落。一些楼层上的玻璃窗户摇摇欲坠地挂在风中,似乎轻轻一碰就会像纸片一样飞走。
以公寓为界,越往右边建筑明显越来越高大美观,而越往左边房屋越是破烂颓败。
或者高矮不一、破破烂烂的破败公寓,或者灰不溜秋、简陋之极的石屋,或者东倒西歪、遮风不能避雨无法的小窝棚。
中间没有道路,没有公共设施,放眼望去全是一片荒芜破败的残垣断壁、沙丘砾石,稀疏的杂草零零碎碎地掺杂在连绵起伏的砾石缝隙里,迎着晚风,摇曳生姿。
这就是角木区的贫民窟,龙蛇混杂的灰色地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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