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正在修建中的厂区，蓝色的打围彩钢瓦里，一片荒地，只有周围一排刚刚建好还没有投入使用的供工人住宿的板房，空空荡荡，昏暗简陋，四处弥漫着尘土与的气息。
房间里，横七竖八坐着躺着一大堆逃难的人，外头有几个军人在巡逻，房间角落里有两个看似技术人员的军人在调试仪器，试图联系上级和救援部队。
彪悍大娘躺在长长的泡沫垫子上痛苦地呻吟着，满脸不正常的潮红，浑身上下大汗淋漓。脚踝处肿的像个馒头似地，又黑又紫，直往外涌出黑红粘稠的腥臭液体。
崔奶奶坐在泡沫垫子的一角，面前是一个盛满了清水的小瓷缸，她一边用从衣服上面撕下来的布料蘸水给彪悍大娘擦汗，一边握着大娘的手不停地念叨着一串意义不明的话，既像是佛经又像是咒语。
黑熊大叔埋着脑袋蹲在旁边，狠命地擦拭着一根锈迹斑斑、看起来像是以前建筑工地上打地桩用的大号铁锤。一张黑熊脸被遮挡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崔宁抱膝倚在角落里，闭着眼睛，似乎在假寐。
余果蹲在崔奶奶对面的垫子边，环视周围一圈，耳中听着崔奶奶一声声不紧不慢韵律十足的念咒声，深思有些恍惚。
逃亡途中，彪悍大娘的脚踝被什么东西给咬伤了。可能是蚊蚁，也可能是其他什么昆虫，没有看见影子，直到找到落脚地之后大娘感觉到脚一阵一阵惊痛，才发现伤口。小小一圈青黑色的印子，明显带毒，不是锯齿动物的牙印，倒像是由中间一个黑色的圆点肿胀扩散开来一样，轻轻一碰都痛得彪悍大娘尖声嚎叫死命挣扎。
崔宁看着黑熊大叔腰粗膀大个大男人急得眼眶都红成了一片，到底没再冷眼旁观，支使大叔箍住他媳妇儿的手脚，自己抽出一把锐光瓦亮的匕首烤烫，划开伤口挤出脓水和黑血来，简单处理了一下。不过这东西实在歹毒，才几分钟不到，已经蔓延到上身了。崔宁试了身上所带的所有的药品，连余果都装作伸手进背包实则在戒指里掏出了所有对解毒有用的药品，都没用。
眼看着彪悍大娘这条命儿就得交代在上头，崔奶奶于心不忍，甚至吩咐孙女儿用了异能，仍然于事无补。
－
虽然看崔宁那双尖耳朵明显是混血异族，但是到现在余果仍然没有弄清楚她到底是哪族与人类的混血。
看起来冷冰冰阴鸷无比，但是非常孝顺，对她奶奶可谓言听计从。她不喜欢说话，也不喜欢和人类打交道，却不知为何对余果的态度有些不可捉摸，时不时打量她几眼，目光带着浓浓的审视意味。
余果心怵，莫不是被她发现自己伪萝莉的身份了？胡思乱想着，越发低调起来。
崔宁是木系异能者，武器蔷薇荆棘刃取自蛮荒中的噬魂蔷，顾名思义噬魂都不在话下，更何况吸血去毒。可惜，大娘体内的毒素似乎已经入了心肺，到底没有成功。
别人不清楚那是什么东西咬伤的，余果却是一看便知。
就像是乌鸦和狼群、食人花和黑寡妇蜘蛛、小虾和海葵一样……一方高空侦查报信一方捕食猎杀，一方释放毒素一方分解尸体，尸蚊和丧尸群落之间正是属于这种合作无间的共生关系。
尸蚊高空侦察、咬噬猎物、释放从丧尸体内获取的丧尸病毒，致使猎物或者毒发而亡成为两者的食物，又或者受到感染成为同伴，从内部出发将其身边人全部杀光吞吃入腹。
这次丧尸病毒爆发的源头就是那些在地震中受伤送到紧急医护所治疗的人，明显尸蚊在其中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传播作用。
余果叹了一口气，悄悄渡了点能量过去，这事儿，谁也没法帮忙，只能看当事人的运气和求生意志了。毕竟算得上自己的救命恩人，如果最后能熬出第三种结果，她自然乐见其成。
当年生下余果之后，和余爸结婚之前，余妈曾在蛮荒被尸蚊袭击中过丧尸病毒。幸而救援及时，还被注射一针天价的病毒抗体，熬了好半个月，总算保住了小命，但是身体不可避免产生了后遗症，还导致后来怀余实身体的先天变异。
－
“联系上了！联系上了！救援部队已经派了飞机过来接我们去安全区！”
角落那几个调试仪器的军人周围，忽然爆发出一阵欢天喜地的叫喊。
余果动了动蹲得僵硬发麻的小身板儿，淡淡地瞥了一眼，又垂下眼，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黑熊大叔“噌”地立起身，脸上颇有大难不死的惊喜，他大步跨到大娘身边，蹲下去，握了握大娘的手，喜不自禁：“翠花儿，翠花儿，你醒醒！快醒醒，咱有救啦，你听听，长官说救援部队来啦，咱死不了啦，啊？放心，你的毒一定解得了，咱去大医院，打疫苗（他以为这种东西就像天花儿似的，得了之后还可以打疫苗来治）……”
余果听着这不着三四的话，不知怎的，眼角有些发涩。
过了好一会儿，也不知是黑熊大叔的声音还是话语里的希望激发了大娘的意识，她艰难地睁开眼，颤颤巍巍地回握黑熊大叔，断断续续问：“来……来啦？”
“诶，诶！来啦来啦！救援部队马上就来啦！咱去医院，啊？去医院解毒！”
黑熊大叔激动不已地正说着话，忽听一个外面一个似乎是长官衣着的军人走进板房，手掌朝下压了压，让大家静一静，接着宣布道：“各位叔叔阿姨，大哥大姐，小弟弟小妹妹，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但是由于救援部队派来的承载工具有限，再加上磁场紊乱，无法使用磁悬浮交通工具的缘故，第一批就只能先将在场的所有老人和儿童一起转移出去……伤者，由于条件有限无法进行有效检疫，为了大多数人的安全着想，先行留在原地，等待后续救援……”
－
闻言，房中众人憋闷了整整一天一夜的负面情绪轰然爆炸。
“怎么就只能救老人和儿童呢？！凭什么呀？我们也是正经缴税奉公守法的良好公民，凭什么就得等死呀！”
“就是！凭什么？就是尊老爱幼也不是这么个尊法爱法儿吧，叫我们拿命来填，凭什么！”
“这么多受伤的人，都急着送医院治疗呢！耽误了时间你来陪啊？！活生生几十条命呢，你拿什么陪啊？你赔得起吗？”
“当兵就牛B啊？就能随便把着我们小老百姓的性命予取予夺啊？了不起！原来这就是人民的子弟兵！好个最可爱的人！”
那长官摘下帽子，擦了擦汗，无可奈何地朝背后的人打了个眼色，匆匆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走回来，又开始叫大家安静，说了一大串，无非政府不会放弃大家，一定会救大家出去，但是资源有限，已经有三个城市爆发了丧尸病毒，无法全面顾及到，只能分批救援等等。最后又和房中群众推举出来的代表们协商，总算定下了一个不算最公平，但却是最少人反对的办法——抽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