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向前、佳佳回到他们的新房里,已经有点疲倦,也懒得做饭,就到饭馆去吃面条,一人一碗炸酱面,吃得挺解馋。吃了面条,一人半碗面汤,慢慢地喝着。向前说:我妈常说原汤化原食,还是有点道理的。炸酱面太干,喝点面汤湿润一下肠胃,容易消化。
佳佳笑笑:向前,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原汤化原食还有另一层意思。你要是愿意听的话,本小姐给你讲一讲。
向前微微一笑:本人愿意听,不过你不能称“本小姐”了,应该自称“本媳妇”才准确一些。
佳佳把脸一红:你真是孤陋寡闻,现在并不是只把未婚的女子称作小姐的,在一般的社交场合,都把女子称作小姐。因为,在那种场合,人们并不熟悉,也不好意思询问:女同志,怎样称呼你?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冒昧地问一句,你结婚没有?要是结婚的话,我称你夫人;要是没结婚的话,我称你小姐……
向前哈哈大笑:佳佳,你太可笑了,太啰嗦了,反正你现在已经是媳妇,是夫人了,不再是小姐了。
佳佳把嘴一撅:不,集体婚礼还没有举行,我还是一个堂堂正正的小姐。
向前说:好好,就算你还是一位小姐吧,你可以讲一讲喝面汤的好处,我洗耳恭听。
佳佳说:在煮面条的时候,一些维生素和营养物溶解在面汤里了,所以说喝面汤可以多摄取一些营养物。俗话说,白白胖胖,稀汤灌胀,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向前思索着:我记起来了,老人讲过这么一个故事。农村遭年馑,儿子出门逃荒,家里留下母亲和媳妇。后来儿子回家了,看见母亲面黄肌瘦,媳妇白白胖胖,就要打媳妇,媳妇哭着诉说,母亲亲自作证,每顿吃稀饭,媳妇只喝米汤,而让母亲吃稠的。儿子流泪了,他感谢媳妇的孝心,却不知道媳妇喝的稀汤比母亲吃的稠饭更有营养。
佳佳笑眯眯的:向前,这可是你讲的故事,以后吃饭的时候,我吃稠的,你喝稀的,行不行?
向前回答很干脆:行,行!当然,这个故事对喝汤的好处说得有点夸张。好了,咱们不说闲话了,你汇报一下和张老师谈话的情况。
佳佳皱皱眉头,看看周围的食客:一言难尽,饭馆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出去走走,听我慢慢道来。
走在林荫道上,人来人往,向前说:咱们回家去说吧。
佳佳故作疑惑的:回家,回哪个家?一次婚礼家?二次婚礼家?还是咱们的幸福安乐窝?
向前惊喜的:哎呀呀,你是狡兔三窟,以后你要是不说清楚夜宿何处,我还真的不好找你呢。
佳佳嫣然一笑:你是皇上,你有三宫,一次婚礼在东宫,二次婚礼在西宫,咱们的安乐窝是正宫。
向前说:可是这三个娘娘全是你一个人啊。
佳佳把嘴一撅:把你美的,你还真的想拥有三个娘娘吗?
向前笑嘻嘻的:哪里,我是说你一人身兼三职,三宫统帅在一身,更好。
二人说说笑笑,来到新房门口,向前看院里没有人,便弯腰说:娘娘请。
佳佳打躬道:皇上请。还是皇上先进才符合身份。
向前说:我们这是提高女权的新时代,自然是娘娘先进了。
佳佳笑笑:我们在这儿推来让去的,别人看见了笑话。好好好,我就先进去了。
佳佳、向前一前一后走了进去,他们笑不可仰地一齐滚在床上……佳佳舒舒服服地枕着向前的臂弯,向前望着佳佳瞳仁里的小人:说吧,说说和张老师谈话的情况。
佳佳叹了口气:唉,一言难尽,看样子,真是江山易改,本xìng难移。
向前疑惑地:佳佳,你说谁呢?难道是说母亲吗?我不许你这样评价母亲,我想张老师恐怕不会这样说的。
佳佳说:你猜得对,张老师确实没有说母亲“本xìng难移”的话,不过他……
向前着急的:你别吞吞吐吐的,他到底是怎么说的?
佳佳说:我已经答应张老师,他说的话我不告诉别人的。
向前说:难道我是别人吗?我是你亲亲的领了结婚证的丈夫啊。
佳佳连忙说:对对,我丈夫哪能算是别人呢?不过,这话还是不能对父亲、母亲讲的,那样恐怕会造成不良的影响,向前,你能答应我吗?保证不给爸妈说?
向前说:咳,说了半天,张老师究竟说了些啥话?你还没有跟我说呢。
佳佳说:你下保证,这话不跟爸妈说,我才能对你说。
你先说,我再下保证。
你先下保证,我再说。
你先说。
你先下保证。
……俩人争执的结果,还是佳佳占了上风,向前下保证:我保证,张老师的话我不告诉爸妈,不告诉别人。
佳佳笑了笑:这还差不多。我讲给你听,张老师说话的大意是,现在有一些人对过去的事情看法绝对化,对的就是对的,错的还是对的,即就是已经改正了的问题,他们还是抓住不放,叫你永世不得翻身,咱妈的思想大概就属于这一种类型。
向前听了倒吸了一口冷气:不可能,不可能,咱妈的思想,不可能这样僵化。
佳佳认真的:我觉得还是有可能的,各人的看法不同,你认为是思想僵化,咱妈可能还认为是坚持原则呢。看样子,咱妈的思想工作没法做,我看也不用费这个劲儿,还是顺其自然吧。
向前挠挠头:顺其自然?顺其自然也好。不过,……我们不要直接去说张老师的事情,可以从侧面提一提张老师,看咱妈怎么表态。
佳佳亲了向前一下:狡猾狡猾的,李向前,我算服了你了。
第二天,佳佳和向前买了些糕点,回到了第一次婚礼的“东宫”看望妈妈。妈妈高兴得什么似的:哎呀,你们在这儿举行了婚礼,就把妈妈忘了。
佳佳笑容可掬:妈,我们哪会忘了你老人家,这不是回家看你来了。
母亲也是笑嘻嘻的:还是我佳佳孝顺,惦记着我。
向前说:妈偏心,只顾疼爱媳妇,不爱儿子了。
佳佳故意把嘴一撅:妈疼爱了你二十多年,你还不满足?妈才疼爱了我几天,你就有意见了。
佳佳拆开糕点,把盒子捧到母亲面前,亲切而甜甜地说道:妈,请品尝。
母亲乐得合不拢嘴,捏起一块点心咬了一口:嗯,好吃,你们也尝尝。
佳佳、向前一人拿着一块点心吃着,向前趁机说:妈,你猜一猜,我今天见到谁了?
母亲说:这孩子,别卖关子了,有话直说,我咋能猜出你见到谁了。
向前索xìng明说了:我在爸爸家里看见张老师了。
母亲疑惑地:哪个张老师?
向前说:张德仁老师。
母亲变了脸sè:啊,张德仁和你爸爸在一起,这两个右派在一起,能有什么好事情?
向前装不住话了:妈,你咋是这样,二十多年了,人家的问题都已经改正了,你怎么还抓住不放呢?
母亲生气了:娃呀,你懂得狗屁!阶级斗争是个原则问题,现在你认为当年我错了,说不定过上许多年,历史还会证明我是绝对正确的……你们可能觉得运动不好特殊时期不好,我倒觉得特殊时期很有必要,盼望过些年再来一次……
佳佳一看实在没法谈下去了,瞪了向前一眼,拉住他的胳膊向“东宫”走去,一边大声埋怨着:向前,你今天是怎么了,真不会说话,你看把妈气成啥样子了!走,趁早歇着去!
走到房门口,佳佳回头一看,母亲还坐在那儿生气呢……走进屋里,向前重重地倒在床上,生着闷气。佳佳趴在他的耳旁悄悄地:我说江山易改,本xìng难移,你还反对呢,现在该相信狼是麻的了吧?你乖乖地在这儿躺着,我去劝劝妈,让她回屋休息去。
佳佳走到母亲身旁,甜甜地叫了几声妈,母亲的气先消了一半,然后娓娓动听地劝说着:妈,咱不和向前一般见识,向前是按一般人的常规去看问题,你是按照特殊原则去分析问题,当然看法就不一样了。妈,你不必生这闲气,我扶你回房休息。
佳佳这几句话,不疼不痒,又不失原则,弄得母亲也无话可说,只好任凭佳佳把她扶回房中……佳佳回到新房,向前还在长长地吐着胸中的闷气,佳佳轻轻地拍打着他的胸部说:听我指挥,吸气……呼气……吸气……呼气……吸气……吸气……
向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哎呀,把人憋死了!
佳佳微微一笑:好了,这一下总算把胸中郁结的闷气吐干净了。好了,我们也算尽到责任了,一切只好顺其自然了。现在,我们换一个方式轻松一下。
向前明知故问:还有什么方式可以轻松呢?糕点在客厅放着,要不你去偷上两块,让我吃了开心开心。
佳佳嘻嘻地笑着:你是猫吃糖瓜,光在嘴上挖抓呢。你看,你欣赏,今晚让你彻底地放松放松。
向前抬头一看就乐了:我佳佳妹妹也知道哄哥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