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倾诉（一）
就在张莹愣神的当口，方睿象一阵风一样来到她面前。
张莹生怕这是自己处于极度惊恐中而产生的幻觉，她不由得睁大眼睛看着面前的白衣少年，月光下方睿的眼睛里满是惊恐焦急的神色，或许刚才急速奔跑的缘故，他的发髻散开，一头乌黑的长发倾泻在肩上，发丝间那张莹白如玉的脸呈现出淡淡的红色。
“忘忧。”方睿的声音沙哑、颤抖得厉害。他想向张莹伸出手去，却又不敢，因为他害怕面前的少女是自己头脑里产生的一个幻象，会因为碰触而消失掉，一只手停在半空中。
“方睿，我就知道你不会对我置之不理的。”张莹颤抖地抱住他手臂，心中又是甜蜜，又是难过，眼泪顺着眼角滴滴答答地流了出来。她第一次体会到劫后余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就听铮地一声响，方睿把手中的长剑丢在地上，空出来的那只手拥紧张莹：“我快被你吓死了。”
有方睿在身旁，张莹心头的恐惧和不安都在这一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个时候，她才想起刚刚应该装出一副无谓的样子，好叫他不为自己担心。虽然这么想着，可是，她却没有一点办法重拾起平时的刚强与骄傲，心中溢出更多的悲伤，眼泪也越来越多。
“别怕，没事了，我在这儿。”方睿修长的手指一点点把张莹眼角的泪拭掉。
哭了一会，张莹紧张的心情终于松弛下来，她忽然发现，方睿胸前的袍服上沾染着醒目的血迹，那星星点点的猩红，似一朵朵盛开的红梅。
“方睿，你受伤了？是那只豹伤了你？”张莹的心再度绷紧，乌黑的眸子瞪得更大。
看见张莹眼中那关切与怜惜的神情，方睿心中涌起酸涩与幸福的感觉，他急忙开口说道：
“我没事的，你别担心。这血迹是我在杀死那只豹的时候溅到衣服上的。”
张莹又借着月光从头到脚仔细地看了一眼方睿，发现他面色如常，除了衣服上有血迹之外，身上也没有被豹子撕咬过的迹象，不象是受伤的样子，这才放下心。
“忘忧，此处不宜久留，我带你离开这里。”说着方睿从地上捡起那柄长剑，还入鞘中。
踏燕感到危险过去，这个时候从地上站起来，跑过来，站在张莹身后。
方睿抱起张莹，把她放到小红马背上，然后他呼哨了一声，一匹白马从旁边的灌木丛中飞跑到他面前。他也飞身上了马。
他骑马在前面带着引路，渐渐的那片荒芜的原野被远远抛在身后。
月光下，他们一路前行，绕过几处树丛，淌过几条小溪，在一座山脚下出现两间茅屋。
方睿勒住马匹，停在茅屋前。
茅屋里没透出灯光，看上去漆黑一片。里面不象是有人居住，张莹正诧异他为什么会带自己来这里。
就听方睿说道：“这里是猎人小屋，我们进去休息一下，补充好体力再走。”
说着，他伸出手去帮着张莹下了马，然后拉着她推门走了进去。
到了室内之后，方睿打开火折子，把几案上一盏油灯点亮。
借着昏暗的灯光，张莹发现里面的陈设极为简陋，一张竹床，一张几案，两个胡凳，墙角处有一个木柜，外间屋里锅灶和简单的炊具，还有一个盖着盖的大缸。墙上还写着，木柜里有米，缸里有清水，屋后有柴，屋子东面有井。
“忘忧，你先休息一下，我先生火做饭，等饭熟了我再叫你。”说完，方睿走出门去。
考虑到方睿为救自己体力消耗得极大，张莹决定这顿饭该由她来做，因此，她并没有听他的话而独自休息。
她按照墙上的字迹，打开木柜，看到里面放着米和食盐还有红辣椒和干蘑菇等物。之后，她从厨房找来一个粗瓷盆，放入够两个人吃的米后，用缸里的清水把米淘洗干净。又找出另外的器具，泡发了一些干蘑菇。
她刚做完这些事情，方睿腋下夹着一大捆柴草从外面回来。
借着灯光，他看到张莹的袖口处有血迹，急忙把手中的柴扔在地上，拉着她的手臂仔细的查看了一番。当知道她杀了一只野狼而溅到袖口处血迹时，他不但没表现出开心，反而显得有些难过。
“你怎么了？”见方睿神色变得抑郁之极，张莹有些莫名其妙。
“张莹，其实你心里是讨厌我的对吗？”。短暂的沉默过后，方睿盯着张莹的眼睛问道。
“你这话从何说起？”
张莹明白方睿这句话的含义，却故意装糊涂。她不想当着他的面承认自己介意他和梅绛雪的交往并且对他心存芥蒂。
“你从前和我无话不谈，想做什么事都要同我商量，可现在呢，你要来东部山区寻人，明明知道自己对这里的环境和道路并不熟悉，却对我连句询问的话都懒得说，这难道不是讨厌我吗？你讨厌我没关系，可是，却不该因此而使自己陷入险境。你是我心里最珍爱的人，为什么你要抛下我单独行动？你知不知道，对于你的这种做法我很痛心？如果你今天遇难，我该怎么办？”
说完，方睿的眼睛里露出痛心疾首的神情。即使是心中对张莹的做法不满，他说话的语气却依旧温柔。
“我是你心中最珍爱的人？那梅绛雪呢？你对她不是一样珍之重之？还是你这个人很博爱，对每一个熟悉的女子都很珍重？”
听完方睿这一长串的问话，张莹脑海里又浮现出他为梅绛雪求情时的情景，她觉得既然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份上，再也没有什么可顾虑的，打开自己的心结最重要。
她喜欢方睿不假，可是，那骨子里的骄傲和对完美感情的追求，容不得他心中对另外一个女人留有一丝一毫的位置。
“梅绛雪？我对她是有以德报怨的表现，可正是因为心里没有她，我才不在意她的报复。我同她交往是因为一直以来我都喜欢你。”
听了方睿的话张莹怔住了。
这样说着，方睿脸上的神情变得更加悲伤：
“我承认自己很蠢，连你是女扮男装都没看出来。可即便是这样，我心中对你的爱意却是有增无减。我以为自己心理扭曲才会有违阴阳地喜欢上一个男子。为了纠正我的这种心理，我才想同其他女孩子交往，碰巧当时梅绛雪向我表示出她喜欢我，于是，我就强迫自己同她开始交往。可是，我发现我根本就不喜欢她，我的心还是被你占据着。越是这样，我就越是不敢断绝同她的交往。”
“是我不好，我不应该向隐瞒真实身份。”他的话没说完，张莹心中开始自责，对于他的痛苦，她感同身受一般。
就听方睿继续说道：“后来，她在我面前诋毁你，我一怒之下，就同她分手。谁知，她又跑来纠缠我，还对我痛下杀手。这个时候，我明白自己不该利用欺骗她，受到伤害也是咎由自取，为了弥补心灵上的亏欠，我才求情让她离开忘忧谷。你那么聪明难道看不出，她临走是留下手帕是故意让人觉得我和她的关系不一般？她这是在报复我？”
张莹开始泪眼朦胧，她和方睿本来应该有一段很美好的恋情，可是，她的自负、高傲还有短见差点把这段感情扼杀在萌芽中。
就在她心中自责的时候，方睿的声音又响起来：“或许你从来就没喜欢过我，从来都只是我在自作多情，可是，我并不后悔。只要看到你平安、快乐我就没有什么遗憾。”
“不是的，从我们相识到现在，我喜欢的人一直就是你。”
这句话一出口，张莹明艳端丽的脸上离开飞起一抹红晕，虽然觉得自己说的话太过直白，可是，这个时候如果还不把话说清楚，她觉得自己真的是不可救药了。
“忘忧……”听到这句话，方睿的清澈、璀璨的眸子里露出奇异的神彩。
“你别打断我，听我把话说下去。”
一滴泪从张莹眼睛里流出，她吸了吸气，压下眼中的泪意说道：
“最初相识的时候，我就发觉自己喜欢上你，也想对你吐露我的女孩子身份和心思。可是，我把自己身世忘得一干二净，很想尽快恢复自己的记忆。谁知，就在我从随身携带的物品中寻找答案的时候，脑子里倒真的闪现出一幅从前的记忆片段。可就是这仅有的记忆片段让我误会自己是另一个世界的人。我怕等我的记忆恢复之后，就会回到我的世界里去。我怕你接受我之后，会因为我的离去而受到伤害……”
强忍着说到这里，大滴大滴的眼泪又从张莹眼睛流出来。方睿伸出手指想帮拭去泪痕，可是，越拭泪水越多。
她再次吸了吸气，拼命将眼泪憋回去又说道：
“或许你会觉得我很笨，或者你会觉得我的话听起来很虚伪，可是，当时我确实为了保护你，才决定继续在你面前维持男子身份，并且决定离开忘忧谷。可是，因为心里有你，我做不到与你形同陌路，只能对你忽冷忽热。看到你和梅绛雪在一起我很伤心，可是，我当时连同你表明身份的勇气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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