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夫人又给她倒了一盏热茶,玉露接过来,捧在手心里。
韩夫人道:“昨晚上你父亲说,你公公要为你祖父修坟,你祖父一生清苦,懂得自律,不喜浪费,临过世前嘱咐你父亲,丧事一切从俭,切勿铺张。你父亲知你公公修坟之意,唯有兴土木,方能尽对你祖父之孝心,因此不便十分相劝,又怕违背你祖父之意,故而十分为难,你私下让你女婿劝劝他,有些事自家人知道就好了,何必在乎外人如何说!”
玉露为难道:“其实公公的意思,爹懂,娘懂,我也懂,无非想让人知道他对祖父只有恭敬之心,毫无怨恨之意,云山是晚辈怕是不好开口,还是让姑母劝吧。”
母女俩正闲聊着,外面传来汽车嗽叭声,知道慧姗夫妻到了。
迎出来,只见慧姗一人下车,玉露问道:“玉宽呢?”
慧姗命人把车上的东西搬下来,然后和众人相见,相见已毕,吃过午饭,趁个人忙个人的功夫,慧姗悄悄拉着玉露道:“玉宽回北京了。”玉露一惊:“北京是北洋政府的天下,玉宽是护法军成员,怎么胆敢回去!走了几天?说没说何时回来。”
慧姗苦笑着道:“他说回去祭祖,我知他另有旁事,我又不便十分相问。二嫂,国家怕是要出事了。”慧姗还想跟玉露再聊一会儿,老太太那里派人找她,她只得去楼上看老太太。
玉露披了件外裳,趁便在花园里转了一圈,早起虽有些冷,却是个晴天,此时天暗了下来,灰蒙蒙的,要下雨了,这场雨怕是迟早要下。
远远见一个人蹲在一棵树下,她慢慢走过去,那人听到声音抬起头来,玉露见是金风笑道:“还以为你一直在房里哄孩子呢。”
金风立起身,她穿着一件银粉色高领棉旗袍,外面披着一件雪狐的披肩,手里拿着一个小木棍,棍尖上沾着些泥土,脚上穿着一双缎面的拖鞋,鞋帮处沾着少许泥土。
金风扔下木棍笑道:“他们三个都睡午觉呢。早起吃胀食了,就找了几颗山楂吃,你成亲时,见佳红家里的几棵金桔树,黄澄澄的,即好看,又好吃,想若种颗山楂树,红彤彤的岂不更美。”
两人并肩而行,玉露问道:“昨儿夜里似听到小侄女的哭声,是路上累了,还是乳母的奶水不够吃?”
金风笑道:“他们兄妹三人都没有请乳母,一直是我亲自喂养,许是换了陌生地方,孩子睡不惯,越怕吵着人,她越哭,折腾了大半夜。”
玉露道:“难道侄儿们粘着嫂子。”
一说到儿女们,金风满脸都是笑,她原本就爱笑,但以往是爽朗之笑,而此时满脸的慈爱,虽两人聚少离多,并不十分熟悉,玉露竟挽着金风的手臂回到大厅。
回到屋,金风先跑上楼,见三个孩子尚未醒,悄悄下楼,和玉露坐着喝茶,不一会儿慧姗红着眼睛下了楼,金风忙起身,递给慧姗一杯茶,开始三人说得都是些胡家庄的闲事,慧姗笑着说,小婉成亲时,没有雇车轿,是顺清一路把小婉背回家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