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袁克文说出路挺要的数目,玉露心顿时凉了下来:“看来路挺不是为了求财,而是治气来了。”她对袁克文道:“二哥,路挺对你网开一面,就是还念着旧情,我想求二哥一事,劳烦二哥带我去帅府,我想见见路挺,他到底是想要钱,还是想杀人,若是要钱,就请多容两日。”
袁克文笑道:“弟妹不是我不带你去,这里谁去都行,就是你不能去,路挺记恨云山的仇不大,你若去了,只能是死路一条。”
玉露笑道:“死路一条我也要去,以我的身手,杀他未必是难事,一旦他死了,云山他们就有生的可能。”
克文道:“难道路挺不知道你的能为,当日若不是云山为你挡了一枪,你焉有命在。”
玉露冷笑道:“当日对他手下留情,故而未尽全力,今日他若敢对云山不利,我一条命都豁出去了,还惧他不成。只要他敢见我,我就能杀他。”
袁克文知道玉露未必是夸海口,玉露的能力如何别说是他,连云山也未必知晓,当日何笑伦不是她的对手,路挺被她耍得疯疯颠颠,她的枪法更是出神入画。可功夫再高又如何,路挺手里可是几万条枪,别说一人一枪,就是一百人一枪,也能将她身上打成筛子。
袁克文正犹豫不决之时,玉露笑道:“你不带我去也可,我可以夜探帅府。”
一听夜探帅府,袁克文更是吓出一身冷汗,忙摇着手道:“我带你去,姑奶奶你可千万别冒险,不过你要见路挺也行,还是先礼后宾,别出人命才好。”
玉露笑道:“我自不会拿自己和云山等人的命当儿戏。”
佳红、雯蓝、慧姗等人也要去,玉露道:“你们别去了,若去了,我还得顾念你们。”
何笑伦道:“她们不去,我去,虽说功夫不如你,但是对付个八个人还没问题。”袁克文忙道:“别介,你们别把那儿当擂台要打,那我怎么办,我可一点儿功夫也不会。”
玉露也劝道:“舍我一人之命足矣,何必再多搭上一人。”
何笑伦见玉露如此说,忙把自己珍藏的一把枪拿出来,让玉露防身,玉露笑了笑道:“帅府里守卫森严,岂会让我带枪进门。何况帅府里枪多得是,我要动手,自会夺枪。”她取下佳红和慧姗头上的簪子,簪在头上,又要了几块大洋,猜到身上。
一切准备停当,玉露换了当日一身男装,随袁克文一起去帅府。
一路上袁克文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要以身犯险,跟路挺好好说,若是有一线希望,还是保命为好。
玉露被袁克文逗笑了,可她暗地里却咬着牙,不论付出如何代价也一定要救出云山。
路挺正坐在帅案后翻着谭庆生往日批阅的公文,越看心里不得不敬佩谭庆生之才及品行。副官进来报,说胡云山夫人及袁克文求见。
他慢慢合上公文,抬起漆黑如墨的眼睛,嘴角边慢慢浮上一丝笑容,本想说声请,话到嘴边停了下来,脸随即又沉下来,对副官道:“让侍卫队举起枪,让她从枪林中进来。”
副官答应一声走下去。
副官只听说让‘她’从枪林中走进来,不知道这个她是谁?是胡夫人,还是袁二爷。索性就都走吧,再看韩玉露穿着男人的衣袍,却梳着女人的发髻,挺直腰杆,不疾不徐地走进枪林,他身后的袁克文叫道:“慢些,等等我。”低着头哈着腰,向被人踹了一脚,飞着跑进了枪林,副官有些奇怪,袁克文跑似一阵风,而胡夫人却慢如散步,袁克文却始终跟胡夫人差着一两步。
从大门到帅厅直有几百米,因没有那么多人和枪,凡玉露走过之处,后面持枪的人就跑着补过来,路挺听着外面枪枪相碰的声音,知道玉露已到了门口,他的心忽然猛烈地跳起来。隐有一股寒气逼了进来。
他赶紧跳起来,快速穿上那件十六层厚真丝套着钢板的防弹衣,厚真丝头套,又戴好防弹手套,他原本有些瘦,穿上这些后,再套上军服有帽子倒不十分明显。
收拾完毕,亲自站起身,迎到门口,命人开开门,大门开开的刹那,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潇洒俊逸的身影,韩玉露走进门,摘下帽子深深鞠了一躬:“大帅好。”
路挺静静地笑了笑:“数月不见,胡夫人风彩依旧,贵人不登三宝殿,不知夫人到舍下有何事?”
听韩玉露身后有人笑道:“就没文绉绉的了,有何事,你还不知道呀。”袁克文嬉皮笑脸走了进来。那边开开门,枪林就撤了下去,袁克文竟跟副官说:“怎么撤了,那我还往不往前走,冷不丁没那东西架在头顶上我还真有点儿不适应。”
副官没理他,冷着脸退了下去。袁克文叹了一口气:“今非昔比了,想当年进帅府是何等的威风,现在是人去茶凉了。”路挺和颜悦色请玉露坐下,却不理袁克文,在玉露对面坐下,袁克文见不让他,也不客气,走过去也坐好。
玉露笑道:“此次前来,即拜会大帅,也想问问拙夫现在可好?”
路挺笑道:“现下都好,可是三日后如何就不知晓了。”
玉露道:“大帅所要钱财数额巨大,即便卖房子卖地,及工厂也得有买主才行,
三日如何能够,还请大帅宽限些时日。”
路挺温声问道:“夫人您说,要几日才够?”
玉露道:“先与大帅一千万大洋,把他们三人放了,容他们去筹款,多则一月,少则半月足矣。”
路挺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夫人这不是为难我吗?若是可以宽限,我早就宽限了,何必等到夫人来,如果夫人今儿来,让我宽限一月,我就宽限,明儿个何太太再过来,后儿何小姐、谭小姐都过来,每人让我宽限一月,就到了年底了,我这个大帅能做到几儿还不一定,难道直到我走,让我空手而回吗?夫人是个懂事理之人,何必跟我提这些无理要求。容路挺无能为力。”
韩玉露笑道:“大帅若是想求财,只宽限一月即可,虽大帅要求的钱款数额巨大,就是倾家荡产,也要救出云山等人,否则大帅就不是求财而是要命了。”
路挺一拍桌子,冷笑着道:“求财如何,要命又如何,你今儿即把话说到这儿,我也就不拐弯抹角,我是钱也要,命也要,只要他们人没了,财产自然就充公,我再慢慢或留或卖,岂不是一举两得,即可解了我当日之恨,又可有钱财入手。你不用担心,别说钱财,就连你也是我的,要不是因为你,云山还不会有些一劫,他错就错在,不该娶了你这么个美貌媳妇儿。”他话还未说完,忽觉得眼前寒光一闪,他忙垂下头护住眼睛,身子向旁一扭,胸口处一阵剧痛,紧接着肩头又是一痛,他刚拔出枪,枪却离了他的手,顶到他的太阳穴上。
玉露腾出一只手摘下他的帽子,解下头套,冷笑道:“怪不得身上不见流血,原来是穿了防弹衣了。”
袁克文一直注视着韩玉露,听路挺说话不留余地,知道玉露要动手了,饶是他全部精力都在玉露身上,也没看出玉露是如何拔下头簪射向路挺的,只听路挺哎哟叫了一声,再看玉露已飞身而起,夺下路挺手里的枪。
袁克文不愧是青帮头子,反应也快,几步奔到门口,一把推上大门,外面的人一下子被他堵在了门外,插上门,还不放心,身子牢牢靠在门上,外面的卫兵举起大枪,射了一阵子,因门板太厚,子弹射不穿,有一人身上带着匕首,顺着门缝伸进来,袁克文后背处瞬间被划开一道口子。他只觉得一阵钻心疼痛。身子向旁侧了侧,仍不肯让开。
因门十分牢固,又有袁克文挡在门口,故而外面的人一时进不来。
侍卫队长带着几个人转到窗下,玉露冷冷道:“若不想你们大帅死,马上去把云山等人给我带来,否则我与你们大帅同归于尽。”
那侍卫队长看着路挺,路挺笑道:“夫人有话,还不照办。”
去不一会儿,隔着玻璃窗见云山三人一前一后走进来,玉露看到云山安然无恙,心里忽然就痛了起来,握枪的手不觉就哆嗦起来。想若此时将路挺射杀,不知道云山三人是否能逃出去?若是不杀,让他有了转机,再想救云山就难上加难了。
玉露转头对袁克文道:“二哥,你快出去,把云山三人带出帅府。”袁克文道:“这会儿别想别的,你押着路挺跟我们一起走,有他在我们手上,胜算大些。”
玉露笑道:“押着他上路多有不便,再惊动更多人,云山想走也走不了了,二哥你快带他们走吧。”
到此时,袁克文真不知道该如何做,他一放松,被人从身后撞开门,他飞身扑着过来,一把拉住路挺,对玉露道:“此处我顶着,你带云山他们走,反正我这一副破身子骨,也没几年活头了。还是你跟他们走吧。”
玉露原本不喜欢袁克文为人,觉得他实在一无是处,没想到生死关头,竟能舍命相救,忍不住眼泪一红,一手抓起袁克文向窗外扔去:“二哥所做所为,玉露已感激不尽,若二哥再有个三长两短,让我和云山如何安于世间,二哥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