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庭等人走后,屋子里只剩下了武天与武玄两个人,此前剧烈地摩擦,所产生出来的闷热的空气,现在已经被夹杂着雨水的强风一扫而光。
乌云遮掩了天空,黑暗笼罩着大地,闪电在其中恣肆,张牙舞爪。
密集地雨水冲破了木窗,武玄走过去将它关紧,然后又回到了床上,一声不吭地坐着。
父子俩如丧考妣般,脸上写满了疲惫,可能是经历了这场变故,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父亲,我会报仇的,我会把萧庭杀了……”如果不是语气里饱含着仇恨,这轻微的声音很可能让人以为是自言自语。
经过了又一次短暂的沉默,这一次,他的目光坚定了,语调也变高了,“我要修复你的元脉,还有,我会找到重伤了你的人,把他杀了。”
前半句话他有着明确地目的性,然而后半句话,与其说是树立目标,不如说是抽象地排泄心中的怒火。武玄明白,要找到那个重伤了父亲,让父亲忍受了十年痛苦煎熬的人,是十分困难的。并且即使找到了,他也明白以现在弱小的自己,还不能报仇血恨。
所以,那只是一个十分遥远的目标,更实际,更接近现实还是修复元脉,变强,找到萧庭,以报今日的抢夺之恨!
“你恨她么?”武天那沉抑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在武玄的耳畔响起。
他并没有看着武玄,而是将目光聚焦着空间的某一点上。
武玄一时没有明白父亲所说的“她”是谁,但很快就知道这个“她”,指得是萧嫣,在此之后,面庞很快就扭曲了,“怎能不恨!”
“那你恨你的妹妹吗?”
武玄一愣,其实这个问题在武天说出口时,才感觉到了敏感,此前根本就没有想过。他思量了一会儿,像是在确认什么事实一样,不久,柔软无力地说道:“她还小,分不清是非黑白,我从来没有把她加入那个名单之中,一直以来,她都是妹妹……”
“你从心底里当她是你妹妹?”武天瞥向了武玄,似乎对他的话很诧异。
武玄没有说话,把脸扭向了窗外,这个举动看上去像是逃避着什么。
“她抢了你的伏虎功法。”
“不,是萧庭抢的,虽然我并不在意这本功法,但是这个举动却是不可饶恕的。”武玄强调道。
“你性情虽冷,但却没有冷到极点,也好,也不好......”
武玄诧异地回过头,看到父亲的脸上充满了怅惘。
“这样的话,告诉你也无妨了,其实亭儿并不是你妹妹……”
“嗯?”
武玄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但很快地,他的脸色就变了,“父亲,你说什么?”
“她不你妹妹,也不是我的女儿,这件事连萧嫣都不知道,我告诉你并不是让你恨她,早晚有一天你都会知道,我只是告诉你这个事实罢了。”
“父亲,你究竟在说什么?她...她不是我妹妹?那她究竟是谁?”武玄头脑一片混沌。
武天闭紧了嘴巴,没有说话。
知道父亲是不会说了,武玄也没有再问,话锋一转,道:“父亲,我的元脉,只有一等么?”
这个问题才是武玄现在最关心的,如果他的元脉只有一等,那么他就丧失了报仇的资本,以后也只能是一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武者了。
可是,他不相信。
“父亲,是不是你给我服下的那些药丸的缘故?”
武天还是没有说话,神色显得有些疲惫了,深吸了一口气,垂下了眼睑。
“父亲!”
“三堂口,那个地方去不了也就罢了。”武天含糊其词地说道。
“不,要去,他们有天炎草,它能修复您的元脉!”
“修复元脉哪有这么容易,你不懂,十年以来,我用尽了办法,一株小小的天炎草不顶住的!”
“爹!”武玄大喊了一声,一滴泪水从他眼里滑落下来,包含了无尽的辛酸与痛苦。
“玄儿,为父这些年已经习惯了,时间太长,修复元脉已是不可能了。”武天哀叹了一声。
“那么,我的元脉呢?”武玄红着眼道。
“你说得不错,那确实是逆元丹,它可以短暂的掩藏你的天赋,使你的属性元脉化为一等。”
“可是,为什么?”
“你不懂……”
武玄一听这话,表情僵硬了下来,之后,气冲冲地道:“我什么都不懂,你不对我说我能懂吗!”
武玄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说道:“玄儿,在大陆中的某一个地方,有一个姓武的家族,这个家族的强大,不是现在的你能够想象的,武族还有另一个称呼,那就是纯阳家族,族中的传承了纯阳元脉,你的父亲就是来自那里,也正是如此,才会遭到别人的追杀。为父今日也只能说这么多了,记住,以后千万不要让人测试你的元脉,你自己也不要尝试,否则,不仅是你,为父也会受到牵连。”
“还有,记住为父一句话,有时候做个寻常人,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不要落得个为父的下场。”
武玄一窒,不禁呆了。
武族?纯阳?他从来没有听说过,那道这一切是和那个仇人有关吗?
武天自然不会告诉他,像是入了定,再也对任何事提不起兴致了。
窗外,雨势更加猛烈了,蜿蜒如雪蛇般的闪电照亮了大地,随后是撼动了天地的雷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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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皓月当空,天空仿佛洗了一般的明净,夜空不见一丝纤尘,雨后的空气闻起来很新鲜。
武玄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脑中盘旋的尽是白天里发生的一幕幕。只是想一想都觉得头痛。
天炎草到底能不能修复元脉?该如何进入三堂口?如果去偷的话,又该如何进入守备森严的三堂口?动武的话肯定也是不行的,像三堂口这种地方高手如云,光是那个拥有二元神脉的柳心怡恐怕瞬息之间就能把自己给灭了。
得想个办法才行。
得变强,想尽一切办法。
恍惚间,武玄想起来萧庭,那张有着轻蔑表情的面庞。
武玄后来听父亲说,那个萧庭至少已经是气武境四层的高手了,就连武亭儿也达到的魂武境,如此一来,说些打击人的话,恐怕现在的武玄就连武亭儿都大有不如。
就在武玄辗转反侧,难以入睡之际,一个声音在他耳边毫无预兆地响起:
“小子,睡不着吗?如果睡不着的话不如出来跟我聊聊天吧。”
语气异常的平缓,不禁让人以为是错觉,但这声音听在武玄耳中却有不同,如同闷雷一般在他的脑海中响起。
是谁?武玄一个翻身坐了起来,他并没有喊出来,而是惊诧地看着四周。
空荡荡的屋子里,除了黑暗再没有其他东西,那犹如梦幻般的话语给予的冲击渐渐淡去。
是做梦么?武玄又躺了下来。
“小子,我在外面等你。”那个声音又突然间在脑海中响起。
这一次武玄确信自己没有听错,确实有人在和自己说话,他再也睡不着了,赶紧穿上衣服,为了不惊动父亲,悄悄地走到了外面。
风有些凉,一汪明月照耀在武玄的身上,他那孤零零的身影伫立在大街上,四野阒然。
“北面有个树林,想见我的话就到那里来找我吧。”
那声音又一次毫无预兆地响起,武玄一惊,大声道:“你是谁,既然唤我出来,就不要躲躲藏藏!”
月华如水,柳树随风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孤单的屋宇在身后的黑暗中窥视着他。
风止后,四周一片岑寂,再无半点声响。
武玄心中的疑惑渐渐膨胀,他攥了攥拳头,向北方的树林跑去。
跑了没一会儿,武玄就来到了那片森林。森林很大,四周仍然漆黑一片,月光隐匿在了又粗又长的树枝间,风中透着一股冷意。
“你终于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从森林中传出来,武玄下意识地想起了父亲,但那个声音浑厚有力,两者相比,又是截然不同的。
一个身影慢慢地从深渊般的树林深处浮现了出来,那个人的轮廓渐渐清晰,与黑暗分离。
“是你!”武玄下意识地惊叫出声来,此人并不陌生,正是白天在三堂口见到的紫袍老人。
紫袍老者负手而立,他那原本十分严厉的脸,在黑暗中显得更加阴森。他
打量了武玄一会儿,发出了低沉地笑声,“原来还记得我,今日找你来不为别的,只是我对于白天发生的事十分在意,你能向我解释一下么?”
他口中所说的“在意的事”武玄很清楚意指什么。今日,玲珑阵本来显示出金色的纯阳元脉四个大字,因此让紫袍老者兴奋不已,但很快,纯阳元脉又跌落到了一等元脉,这让紫袍老者颇受打击。但他又不肯轻易放弃,于是再也按奈不住,便亲自来找武玄,想从他的嘴里把事问个明白。
武玄沉默了一会儿,感受到老者凌厉的目光,像被抛进了深渊,有种莫名的失重感和压迫感,心里暗讶,只是被看了一眼,就有如此强烈的压迫感,真不知道这个奇怪的老人会有怎样恐怖的实力!。
想到这些,武玄知道接下来说的话必须要小心了,否则面前这个老者一不高兴,举手间就能把自己给灭了。这一点有根有据,不是玩笑话。
白天,三堂口的田一青长老还要看他的眼色,这自然就说明紫袍老者来历不凡,而且武玄还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兽芒般的东西,野兽在直视人的时候,目光通常包含了以下三种信息:警惕,狡狠,杀意。这个紫袍老者就是这样一种目光,这种目光不是说刻意表现就能表现出来的,那是要通过长期的血的磨洗,和在危险的境地不断磨爬滚打,最终当他心灰意冷,麻木不仁的时候,那种目光才会形成。
武玄本来想敷衍来事,但一个想法突然从他脑海中冒出来:既然父亲不肯明说,我为何不问问面前这个人?
打定注意,武玄皱起了眉头,表现出他也十分困惑的样子,道:“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早些时候,我父亲给我吃了一些药丸……”
紫袍老者一听,也是一脸费解之色,但紧接着,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老脸一僵,失声道:“难道是……”他看着武玄,急匆匆地问:“告诉我,那些药丸是什么样子?”
“带颜色的,入口化成了液体,很清凉,什么感觉也没有。”
“那是逆元丹,难怪会发生这种事!"紫袍老者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什么是逆元丹?”武玄故意表现出不解的样子。
紫袍老者盯了他一会儿,似乎对于他一无所知的样子很怀疑,然后,大笑了一声,不知为什么,脸色变得极度兴奋,用“狰狞”来形容更加合适。
“呵,逆元丹能短暂地掩饰你的元脉等级和元脉属性,在那段时间里,你的元脉等级将变成一等,可能是药效不太好,一开始的时候,药力没有发作,你的真实元脉等级才会显示出来,但后来药力发作了,由此,你的元脉等级才会从纯阳降为一等。”
“原来如此!”武玄讶道,这不是伪装,武天也并没有告诉他这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