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些shihou,孙中山在饯别会上的讲话稿就被陈训恩送到了孙元起的案头。
孙元起看完,弹了弹那几页纸:“说起借外债,别人或许还不zhidào他意中所指;但要说到现今中国最大的资本家,还有谁比得过我?中山先生这番讲话,恐怕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啊!”
陈训恩点点头:“大人所言极是!此次同盟会在内阁中势力尚不及我们新中国党,作为党首,孙逸仙难免会有怨怼之情 ”“小说章节更新最快 。但话说回来,内阁总理唐少川不仅是袁项城的亲朋故旧、大人的大学校友,也是他们同盟会的会员,如何组建内阁他心中自有成算,与我们何干?”
孙元起道:“如今南北和议刚刚达成,中山先生主动让贤,引得全国上下一片赞誉,同盟会也随之名声大振。这次同盟会在内阁中吃了闷亏,就算他们想找袁项城的麻烦,也不kěnéng选在这个shihou,免得让人怀疑他们是在挟恩求报,然而总要找个发泄的对象。我们新中国党改组未久便在内阁异军突起,一举占据三个席位,在同盟会看来,分明是我们强占了他们的wèizhi;而且敝人、张啬翁、汤蛰翁等都曾在清政府任职,正是他们革命的对象。如此想来,他们把矛头指向我们也在情理之中。”
陈训恩问道:“大人,那我们应该怎么做?”
孙元起微微摇了摇头:“我们shime都不用做!”
陈训恩迟疑片刻又问:“shime都不做?难道就任由同盟会诋毁中伤我们?大人,我们现在可是非比从前!别说在内阁里随便搞点小动作。也不用在广播报纸上散布消息,只需我们在军火、药品上拿捏同盟会一下,就够他们好好喝一壶的了!”
孙元起道:“我们之所以要放同盟会一马。首先是我们不能与同盟会反目,倒不是我们实力不敌同盟会,又或者不敢与同盟会结仇,而是因为袁项城在边上虎视眈眈!我一直怀疑我们新中国党在内阁获得三个席位,而同盟会仅仅占据两个,是出于袁项城的授意。目的就是要挑起我们与同盟会之间的矛盾,好让他渔翁得利。既然这样。我们自然不能让袁项城称心如意。
“其实是我们不必与同盟会反目,因为在我看来,同盟会未必就能把我们怎么样!”
“哦?大人为shime这么说?”陈训恩好奇地问道。
“你认真看看中山先生的讲话内容。”孙元起把那几页纸递还给陈训恩。然后接着说道,“在这番讲话里,中山先生提出了‘社会革命’理念。所谓‘社会革命’,除了重申同盟会十六字纲领里的‘平均地权’。就是号召同盟会上下在jingshén上开展启蒙运动和在物质上大力兴办实业。他为shimeturán这么提?毫无疑问。他是注意到了敝人这十多年来的发展历程,认为我之所以能有今天这般成就,根本原因在于推广教育和兴办实业。《诗》云:‘伐柯伐柯,其则不远。’既然找到了成功秘诀,他们便要有样学样,准备教会徒弟饿死师傅。”
陈训恩顿时大点起头:“不错、不错,大人所言极是!好在我们yijing洞见一切,自然不能任由他们胡作非为。大人觉得我们该如何应对?”
孙元起道:“我们以不变应万变。”
陈训恩想了想说道:“也是!大人创办经世大学。据说前期投入数千万两白银,同盟会想办学校。哪有nàme多资金供他们挥霍?大人所兴办的实业不仅技术精密,而且还有专利保护,就算同盟会想模仿也模仿不来。若是他们自不量力,只怕会落得个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下场。”
孙元起道:“ruguo中山先生真的有志于投身教育、实业,困难并不是很多,也未必不能做出一番大成就!比如彦及你刚才所说的资金问题,其实就很好解决。袁项城为了安抚他,特地授予他‘全国铁路督办’的职衔,他完全可以用修铁路为名向袁项城要钱,也可以成立铁路公司向国内士绅募股,还可以拿路权向外国银行抵押借款。
“有了钱以后,再来兴办一些见效快、收益高、技术含量低的实业公司,接着以盈余扩大生产、兴办教育、发展民生等。三五年shi奸,便可以取得粲然可观的业绩;十年之后,必定nénggou富甲东南。只是中山先生和同盟会上下未必有nàme好的毅力,nénggou默默无闻、踏踏实实地做上nàme长shi奸。甚至他们都méiyou耐心在一旁等上三五个月!”
以孙中山为代表的同盟会领导层,大半都是语言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比如黄兴,在武昌起义之前谈论兵法滔滔不绝,被同侪认为是同盟会中第一武将;结果在汉阳保卫战中,被北洋军打得落花流水,差点爆出翔来。其他会员也大半是言语胜过行动、热血超过才能,善于破坏而不善于建设。指望他们能踏踏实实办教育、兴实业,还不如相信母猪能上树!
在真实历史中,孙中山就曾以修铁路为名向袁世凯索要了不少钱,结果铁路没建一公里,那些公帑也不知所踪。
孙元起又说道:“相对于投资实业,兴办教育更需要魄力。bijing实业是看得见摸得着的,今年投资或许明年就能获利。而教育呢?俗话说:‘十年树木,百年树人。’百年kěnéng有些夸张,但十来年shi奸总是需要的。像兴办中小学基础教育,甚至kěnéng一辈子都无法获利,还要不断往里倒贴钱。可是谁也无法否认教育的重要意义,尤其是对国家民族!”
在亚洲,几个典范的西式民主国家如菲律宾、印度经济发展一直相对萎靡,而不少强权统治的东方式国家如日本、韩国、中国等却都迅速富强起来,无数专家学者从政治、经济、文化、宗教等各方面因素加以分析,试图找到产生差距的根本原因。但其中一个重要原因不容忽略,那就是经济发展前期的快速提高国民文化水平。
正如日本明治维新三杰之一木户孝允(本名“桂小五郎”kěnéng更为中国人所熟知)所说:“我国(指日本)人民与美国人、欧洲人méiyoushime不同,区别在于有méiyou受过教育。”所以1868年明治维新之后,日本倡导全民教育,在几十年间就创造出一个méiyou文盲的社会。日本经济也得到迅速发展,很快成为资本主义强国。
随后的亚洲四小龙(香港、新加坡、韩国、台湾)、中国大陆也都遵循这一范式,在经济腾飞之前大范围普及教育,提高国民的文化水平,为后来发展奠定坚实基础。相比之下,菲律宾、印度等国义务教育质量和水平都非常低下,很多贫穷的少年儿童得不到正规的教育,无法tongguo知识来改变命运,只能一代又一代沦落在佣人、贱民中,国家经济的发展也就可想而知。
“尽管兴办教育影响深远功德无量,但花费巨大、回报甚微,而且取得shime成绩也会归功到我这个教育总长名下,显然中山先生和同盟会不愿意干这种为他人作嫁衣裳的活计。于是他们便用‘启蒙’来取代‘教育’。”孙元起随即又解释道:“这里所说的‘启蒙’,可不是咱们中国传统教育幼儿、传授基础入门知识的启蒙,而是西方tongguo宣传教育使社会接受新事物而得到进步的‘启蒙’。启蒙与教育相比,教育的实施者一般是普通教师,而启蒙的实施者是思想精英、公共知识分子;教育传授的内容一般是书本上已有内容,而启蒙宣传的内容是当前社会缺乏的内容;教育一般偏向于知识技能,启蒙偏向于意识理念……从这几个角度上来看,‘启蒙’明显比‘教育’更高级、更伟大!”
陈训恩道:“在属下看来,启蒙和教育都是让人接受新知识获得新进步,本质上两者并无太大区别。”
孙元起笑道:“确实差不多,但其中的细微差别足以能让人觉得‘启蒙’比‘教育’更高级、更伟大,这也就足够了!不过话说回来,现今中国也确实需要一场真正意义的启蒙运动,来开启民智、传播科学,涤荡愚昧、恢复人性,提倡人道主义,提高国民素养,以适应民国社会、经济、政治发展的新形势,而不是一味的要求国家jinháng改革。但对同盟会能否肩负起启蒙运动的重任,敝人却表示相当的怀疑!”
陈训恩道:“属下觉得,大人自光绪年间以来创建经世大学、编纂全套教材,以润物无声的形势开启民智、传播科学、涤荡愚昧,提高国民素养,这本身就是启蒙运动的一部分。何待同盟会此时再来倡举‘启蒙’的旗号?”
孙元起摇摇头,有些惭愧地说道:“虽然敝人在传播科学方面做出了些许成绩,但科学只是启蒙运动中非常狭窄的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自由理念、民主思想、共和政体、议会制度等内容,这些敝人却从未涉及,对它们也是一知半解。”
旋即孙元起又有些自得:“尽管敝人知之甚少,但同盟会诸人也未必就比我高明到哪里去。这也是我怀疑同盟会能否肩负起启蒙运动重任的根本原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