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帆其实在醒过来的刹那也已经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气感还在,但是却是被断断续续的分割在体内的各个角落,根本就无法调用。
外伤本来就不太严重,再加上烈震北在,很快李帆也已经能够下床了,只不过距离李帆被救回到双修府,他已经在床上躺了四天了,而现在距离谷姿仙原定的婚礼也只剩下一天了。
这几天,谷姿仙虽然还时不时的来看望一下李帆,但是每次停留的时间都不长,而且言语多有闪烁,李帆也能看出她的心事很重。不过李帆觉得这也很正常,名如主仆,亲如姐妹的白素香的身亡,在加上此刻双修府又处在江湖的风头浪尖上,按照双修府的惯例,继任的公主在婚礼三天前就已经正式继承乐而王位,再也不受她母亲也就是双修夫人的号令,从此就是双修府和还没有复国的无双国的主人了。这一切的一切,都可能让谷姿仙感到无比巨大的压力,虽然现在府中有烈震北和浪翻云两位绝世高手,而且府中精锐也都忠心耿耿悍不畏死,但是将要面对的敌人终究也是相当的强悍,会有怎样的结果这都会让即位不久的谷姿仙头疼不已。
李帆自从有力气独自行走之后,就没有在躺在床上,他在双修府的水谷中四处游逛。
虽说现在形势已经相当危急,但是这里还像是不设防的样子,也不见有人在此巡视,一片宁静的景象。
成片的桂树林,蜿蜒的小河,淡雅的石板桥,碎石铺成的小路直通向谷内。过了一道峡口后,会让人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大片的葱葱巨树,此起彼伏的房舍聚在林中,显得是气象万千,肥沃的千顷梯田,层迭而上,此刻还有着很多劳作的人,在这里享受秋天丰收的喜悦。
这里的一切让李帆也暂时忘掉了自己的伤,心情十分愉快的享受着这难得的片刻安宁。
一股熟悉的酒香,让李帆知道浪翻云来到了自己的身边。
李帆回过头,看见浪翻云一脸淡淡的笑容,也在放眼享受这里的一切。
浪翻云看到李帆,将手中的酒壶抛到了李帆的手中。
李帆刚要说自己现在不便饮酒,浪翻云就开口说:“闻一下就可以了,我自己也不多了,这壶酒是没有你的份了。”
李帆凑近,问着这股熟悉的香气,不觉就想起了酿酒的人,自己的妻子。
浪翻云说:“闻者这清溪流泉的酒香,小帆,你想到了什么呢?”
李帆将酒壶交回到浪翻云的手里,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想到了诗儿和雯雯。”
浪翻云哈哈一笑说:“正所谓英雄气短,儿女情长,这有什么好遮掩的呢。那你可知道这清溪流泉现在市面是怎样的价值吗?”
李帆说:“较之一般的好酒要贵个七八成吧。”
浪翻云说:“那是一个月前的价格了,现在这清溪流泉已经是有价无市了,就算是皇帝老儿要喝,恐怕也只能喝那勾兑出来的,要想喝到真正的清溪流泉已经是不可能了。”
李帆说:“为什么?就算清溪流泉抢手,也不至于紧缺到这个地步吧,总有人会购到的,而其中有些人如果知道皇帝也想要这种酒,恐怕会毫不犹豫的供上去的。”
浪翻云说:“你说的这种可能是建立在还有清溪流泉出售的基础上的,而如果再也没有出售的话,那些人要如何购得呢?”
李帆一听这话有些急了,他忙问:“大叔,是不是诗儿和雯雯出什么事了?”
浪翻云说:“你不要着急,她们很好很安全,她们现在住在鬼王府,可以说要比大多数地方都安全,可是小诗却已经不在酿酒了,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李帆低下头,没有说话。
浪翻云说:“她的全部的精力都用在了牵挂和等待上,哪里还有心情去酿酒呢?”
李帆说:“是的,这两年我一直都不在她身边,还要她常常替我担忧,我确实不是一个称职的丈夫。”
浪翻云说:“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呢?”
李帆说:“方夜雨对双修府也算是志在必得了,当然他图谋的可能不仅仅是这么一个黑道势力,很可能还在窥觑着更大的目标,但是不管怎么说在这里发生一场大战,那是不可避免的了,不过有大叔和震北先生在,应该不会让他们讨得便宜。我就计划,在这里的事情了结之后,尽快赶回金陵,陪着她们母女。”
浪翻云说:“愿望是好的,但是你想想这可能实现吗?我也听出了你的意思,你应该是对自己的伤势恢复没有什么信心,竟然现在就有一种避世的想法,但是如果是两年前,或许还有这种可能,但是如果现在你有这样的想法,那我只能说你幼稚了。什么叫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你不会没有感触吧,还有一句话是你一天是江湖人,那你一辈子就是江湖人,根本就没有退出江湖一说。只要你掺进了江湖纷争,那么江湖纷争就永远缠着你,这是你第一天踏进江湖就应该知道的。”
浪翻云看着李帆,接着说:“我知道,你是因为自己的内伤严重到了可能不会恢复的地步,才有的这个想法,或许也只是一瞬间的想法。但是你也应该知道,现在的你惹得太多人的注意,如果你真的因为这点挫折就萌生那么肤浅幼稚的想法,那么最后的结果就只能是害人害己。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要想想那时刻记挂着你的妻子和女儿。”
李帆的心里其实也就是像浪翻云说的那样,在那一瞬间有了那个想法,但是很快也就给过滤掉了,浪翻云说的对,一个没有武功的自己也是不会被某些人容忍存在的,退缩的结果只能是搭上自己的同时,还要连累家人。
浪翻云说:“小帆,这其中的利害,我不相信你会想不通,再说了事情也没有真的到了一个无法收拾的地步,办法总是会有的。”
浪翻云的话一下子提醒了李帆,这里是双修府,那双修密法对于疗伤是有着远超一般丹药的功效的,只是,这样的想法李帆也只是想到了而已,却也没有抱得太大的希望。
先不说谷姿仙的婚礼在即,虽然新郎也不是此刻还在开导谷倩莲的风行烈,但是却也不是自己随便插上已杠子就能解决的。
李帆说:“大叔说的是双修密法?”
浪翻云说:“你知道的还挺多的,就是双修密法!烈兄说过,只要配合着双修密法,你的伤痊愈的机会超过七成,在加上他的绝世医术,可以说应该问题不大。”
李帆说:“双修府的大婚明天就要进行了,新郎可以说已经在这里是尽人皆知了,突然要改变,这好像不大可能吧。”
浪翻云说:“其实那先前选定的新郎成抗我也认识,是一个老实的孩子,待人真诚,但是在双修府中人人都瞧不上他,认为他配不上双修公主,我想要不是因为他的姐姐,成抗根本就不会一直留到现在。那天他还专门跑来见我,说是不想留在这里了。”
浪翻云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但是李帆却也没有立刻答复,谷姿仙确实是国色天香,而且她的双修密法也确实对自己的伤势治疗有着很大的作用,但是如果仅仅是因为这样,那么不单单是对左诗不公平,对谷姿仙也不公平。
在谷姿仙的闺房中有着同样的对话。
谷凝清看着女儿,想到她同样要为自己的人生做一个选择。
谷凝清说:“仙儿,明天就是你的大婚之日了,咱们母女也是很长时间没有谈谈了,我也有些话要和你说。”
谷姿仙说:“母亲请讲。”
谷凝清说:“我知道复国的大任压的你喘不过气来,当年我也是这么过来的,什么事都要顾及大局,这是咱们身为上位者的代价。眼下,是你为自己选择的时候了,你要为你自己的选择负责任,好坏都没有回头路了。”
谷姿仙也是心神不定,这两天一直都在困扰着她。
谷姿仙问:“母亲,还没有父亲的消息吗?”
谷凝清一下子明白了女儿的感触,她苦笑着摇了摇头。
谷姿仙脑中想像着如果自己也想母亲那样,守着一个一百多年的梦想,夜夜却要一个人孤泪长流,孤独陪伴一生。
谷凝清看着女儿脸上变换的表情,心中暗叹一声,说:“仙儿,我问你一句。咱们密练的双修密法自由一套观男之术,你看成抗如何?”
谷姿仙说:“为人坦诚,但是缺乏一种气概,不是成大事之人。”
谷凝清说:“那若海的徒弟风行烈呢,他又如何?”
谷姿仙说:“风公子秉承乃师的豪气,自然可谓大丈夫,应是人中之杰。”
谷凝清再问:“那李帆呢?”
谷姿仙一下子就想到李帆将自己挡在身后,硬受柳摇枝一掌的那一幕,犹豫了一下说:“我不知道。”
谷凝清说:“我的傻女儿,你不是不知道李帆的潜质,而是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已经喜欢上他了,是不是?”
谷姿仙点点头,说:“算是吧。”
谷凝清问:“那你是什么时候真正的感觉到自己已经喜欢上他的呢?”
谷姿仙说:“我也说不清楚。”
谷凝清问:“那好,我换一个方式问你。我听震北说,李帆为了你,受了柳摇枝一掌,是不是有这么一回事?”
谷姿仙说:“是的。”
谷凝清问:“如果没有这一幕,你的心里是不是还惦记着他?”
谷姿仙想了想说:“会的。在这之前,我和香姐刚刚把他救上来,他醒来后,找到他妻子为他制的香囊时,那种神情是我不会忘掉的,虽然那种感动不是为了我,但是那一刻心里的那种羡慕却让我记得太深了。”
谷凝清长出了一口气,说:“如果一个人让我感激,那么我愿意把我的命交给他;但是如果你个人让我感动,那么我就愿意把自己交给他。这句话,是我母亲,也就是你外婆说给我听的,今天我也讲给你听。听到你刚才说的话,我也放心了,我害怕你就是因为他救了你,才让你有了那么一种报恩似的好感,那么就算将来你们结合在一起也不会幸福。”
谷姿仙却是一脸凄容,她说:“母亲,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谷凝清说:“仙儿,其实你一直有着错误的看法,好像我们选的夫婿必须是那种条件一般的人,其实不然。我们选婿,也都希望能选到一个武功高强的夫婿,那样对我们的复国会更有帮助,但是那些高手大多已经在江湖上有很高地位,自然不可能为了一个美女放弃现在的一切,却扛着几乎不可能实现的复国梦,但是李帆却不太一样。”
谷姿仙说:“他怎么不一样?”
谷凝清说:“你不会看不出,他是一个注重感情的人,如果你们真的能走到一起,那么你就不用担心他不会在复国这件事上出力。”
谷姿仙说:“那么我们不是还有利用之嫌吗?”
谷凝清说:“什么利用?如果你真的融入他的生活,那么你的事自然也就成了他的事,但是如果你不想伤害的话,你就一定要自问你是不是真心的喜欢他,而不是出于一时感激。”
夜,已经深了,但是李帆还是没有睡意。
“啪”“啪”
敲门声,打断了李帆的思绪,他放下手中的飞刀,收拾了一下桌上的木屑,起身去开了门。
谷姿仙!
李帆将她让进房间,落座之后,李帆问:“公主,这么晚了,你还没有休息啊?”
谷姿仙说:“李公子不是也没有睡吗?”
她看着桌子上两个刻好的木头人,说:“这是你的妻子,和女儿吧!”
李帆说:“是的,好长时间没有见到她们了,今天出去,采到几块适合的木料,反正也是睡不着,就刻了起来。”
谷姿仙拿起左诗的木像,李帆也仅仅是刻出一个面目轮廓,但是李帆不错的雕工,还是让谷姿仙能够从中看出几分原貌。
谷姿仙看的出李帆和左诗之间的感情,那好不容易鼓起来的勇气又收了回去。
谷姿仙说:“相信浪大侠应该给你说了一个治疗你体内伤势的办法,不知道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李帆看了看谷姿仙,说:“这件事情关乎的太多,不是随便做出决定,我也希望你能够慎重考虑,不要因为什么别的原因而委屈了自己。”
谷姿仙说:“委屈?”
李帆说:“是的,这关乎你一生的幸福和双修府的兴衰,不能够用来换人情。”
谷姿仙说:“那你呢?”
李帆说:“我?”
谷姿仙说:“是的,你觉得怎么才不算是交换,而什么才不是人情呢?”
李帆说:“是啊,连我自己都不清楚,还怎么去说别人呢。”
谷姿仙说:“那么,我厚颜问一句,我就真的不如你的眼吗?让你这么为难。”
这是谷姿仙为自己做的最后的争取。
谷姿仙的话让李帆沉默了一阵,就在谷姿仙的心渐渐冰冷的时候,李帆开口说:“公主,你大大低估了你自己的魅力,没有任何男人为面对你的美丽时会无动于衷,我也知道就在这不长的时间里,我确实对你有很强的好感,而且我也可以肯定那是一种朦胧的喜欢,但是真要我自己去面对的时候,我有有些怕。”
谷姿仙问:“怕?”
李帆说:“是的,就算面对庞斑的时候,就算是在方夜雨的追杀下险些丧命的时候,我的心中有的也只是珍惜和内疚,从来没有过害怕。但是当我明白了大叔的意思后,当我从内心自视对你的感觉的时候,我怕了。”
谷姿仙说:“你怕什么?难道是害怕你的妻子不原谅吗?”
李帆说:“这只是一点,但是我怕的是你是因为大叔的请求而答应,也怕你是因为回报替你挨的一掌而答应,我更怕的是你误会我是因为自己的伤而答应。”
谷姿仙笑了,她是真正的笑了。
她从怀里掏出了那把私藏起来的那把飞刀,那把李帆以为意外丢失的飞刀。
李帆看到这把飞刀,加诸在心中的那些个障碍也都被扫清了。
李帆知道时间对于他和谷姿仙来说确实短了一些,但是这样一个开始,还是让自己和谷姿仙满意的。
谷姿仙离开李帆的房间后,手里也拿着一个木雕,那是她的,李帆还没有雕完,但是却已经能够看出是以她为原型的。
在这一刻,谷姿仙是真正的明白母亲说的感动和感激的区别了。
李帆知道,左诗不会对自己是不是多一个妻子有太多介意,但是自己却不得不这么想,毕竟自己是十分爱左诗的,并不希望左诗只是因为妥协而接受谷姿仙,所以在谷姿仙这个问题上李帆显得有些矫情,甚至是让谷姿仙主动说出了口,才将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
但是李帆知道只有确定了谷姿仙不是出于感激,才有希望让左诗和谷姿仙真正的和睦相处。
这是李帆自以为是的原则,也许过一些时间连他自己都会对他现在的踌躇而嗤鼻,但是这一刻,这种犹豫却又是他必须经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