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一时紧绷了起来,两个人如同惊弓之弦,朱雀明白自己的体力已经到达了上限,再也没有多余的力量与他周旋了。
时间几乎是一寸一寸的在他们相视的目光中一点点流逝。冷墨漓眉宇忽然拧起,颈脉穴位“突”地一跳,化骨绵掌终于起了反应。朱雀双眼冷静地狭起,她知道,她的机会来了。
趁着这个机会,朱雀灵敏地挣脱了他的钳制,并不恋战,顺着熟记于心的路线向着大门飞快地奔去。
那日宇文修便告诉她,元夕夜的警戒大部分扎守在冷轩府的正门与西南两侧,只要从后门的巷子出去,便能绕开警戒。
她没跑得这么快,却也不感觉累。几个跳跃,便敏捷地跨过了树丛,警惕地瞥了瞥后方,冷墨漓并没有追过来。她绕的路线十分刁钻,脚下的步子又轻,想必是甩开了她。
越过几道预先摸清楚的警戒区域,她毫不余力地来到了围墙边。只要越过了这道墙,便是冷轩府的后门死角。走出去,便是冷轩府之外,这里的看守一向不严,只要跨出这一步,便是唾手可得的自由!
朱雀如释重负地微笑起来,她走到墙边,深深呼吸,然后笑容还未染上眼底,身后传来的那道冰冷声音令她的笑容登时垮塌:“墨棋,你以为你逃得掉么?”
冷墨漓环臂倚在墙门庭,冷目望着她的背影,讥讽地弯起唇角:“今晚这里的人,一个都走不出去。”
追上来了?朱雀怔了怔,也许他是知道了她的目的,所以走了警备森严的近路?
她没有回头,只是微微侧过余光,唇角一抹玩味的笑意:“哦?为什么?”她转过身来,“为什么走不出去?”
她与自由,只有眼睁睁的这一堵墙的间隔,她又怎么会罢手?
多少日夜念想,她有多么渴望,渴望着这一天的到来。哪怕墙外是刀山火海,她也会奋不顾身的爬出去。纵然是死了,倒下了,也要成全自己自由的灵魂。
她的眉梢扬起:“就算是死,我也不要被困在这里。”
走不出去,那也要试一试。
他望着她,脸色阴沉如郁,声音寒彻心扉:“从一开始,你便是这么想的。”
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朱雀冷笑说:“是,一切不过是我掩饰的戏码,若不是为了翠玉,也许我早已离开。”
冷墨漓的脸色骤然冰冷无比。
朱雀邪笑着转过身,背对着他悠悠地道:“冷墨漓,若不是我遭逢变故,变成了如今这副样子,若非我手无缚鸡之力,我定会杀了你,只是现在我不是你的对手。”她顿了顿,“没有人能困住我,你也一样。”
说罢,她蹬上了墙面,头也不回地跃下了高墙。冷墨漓静静地伫立在原地,眼底浓雾密布,黑云翻卷,显得双眸越发深沉。
心底有些置气,他的双拳紧紧地握起,他很少愿意去于他人付诸信任。在这个权力争夺的中心,人人居心叵测,为了权力与**刀剑都被鲜血洗涤,骨肉相磨。
从他睁开眼睛的那一刻,他便是冷家三少爷,浴血而生,肩负着全族庞大沉重的希翼,他的目光,身不由己,至始便被定格在浩瀚的长空,被血淋淋地浸湿了一遍又一遍。可是似乎许多人都忘记了,他不过还是个年少的孩子,不过只有十五岁的年纪,心中有太多被迫压抑的私念与执着,却无人能见,无人愿听。
从小,周围人都忌惮他,都害怕他,无人敢接近。从未有人,敢像她那样有着玲珑的心思,与变幻莫测的笑颜。不知何时,他竟然有种不该有的冲动,那便是相信一个人。即便她心思有些坏,有些歹毒,即便她骗他三番四次,心存算计,即便,她一心向往自由,不曾变过。
初见的那个女孩,有着娇美的容颜,却同样有着一双坚韧而冷峻的眼神,便是这样引去了他的目光。开始,他不过将她当成一个成熟的孩子,然而时间久了,却发现,她的隐忍,她的伪装,她的心智,与众不同。
尽管知晓是禁忌,却仍旧情不自禁地……想要相信一个人。
如今,她走了,不顾一切。
他知道,走出巷子,她即将面对的,便是纳西王的精编军队。一旦踏出冷轩府,无论是谁,都会被当场击杀。
军队有遁甲兵,有步兵,骑兵,弓弩阵,凭她一人,若非神仙相助,毫无逃出去的可能。
他也知道,一个背叛他的人,纵使被万剑穿心,也远远不够抵消他心中的恨怨。
冷墨漓,你会去么?
宇文修握起酒盏,押下一口清酒,眉梢扬起,唇角缓缓地上扬。
冷墨漓,你我同是深陷在这权利中心的棋桩,走步艰难。软肋是禁忌的,一旦被人掌握,是一件可怕的事情。走错一步,举盘皆毁。我从无软肋,那你呢。
聪明的人,定会将其毁去。
他微微一笑,自始自终,他的执棋从未失错一步,纵然一丝一毫的偏差也绝不容许。
冷墨漓错了,他并非生性冷酷,冷血无情,而是他本就是一个无心薄凉之人,又何来情义之谈?冷酷之分?
论到底,她不过是他的一枚棋码,被毁灭又有何妨。
若说这天下是一盘扑朔迷离的棋局,那么他,将是执棋到最后的人。
瘦小的身影飞快地跑出小巷,璀璨的光影顿时将她一身笼罩。漫天烟花中,朱雀粗喘着停下了脚步,望着眼前垄断冷轩府门外要道的轻甲军队,映入眼帘的是清一色的森冷的铠甲战刀。朱雀呼吸一窒,双眼缓缓地狭起。
在她粗略的目测下,估摸有上千的兵马。队伍横占了大道,一路长延。剑影晃晃,刀尖尖锐得好似望一眼都觉得双目刺痛。很快便有人注意到朱雀的存在,伴随着整齐划一的刀剑出鞘声,雪亮的光影在她脸上闪过,一个骑兵打马上前,指着她高声喝道:“来者是谁?”
朱雀收住脚步,左手暗暗扣上了绑在大腿上那还沾染着鲜血温存的短匕,警觉地一眼扫过眼前的兵阵,眉心拧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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