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了北海,朱雀很快地便忘记了京北一行发生的一切,直到北海围猎的前一天,南清太子驾临第九师的军机大营。
自从那日柳太子回到南清之后,便再三要求去北海围猎。南轩帝因为老来得此幼子,因此对柳弈爱护有加,北海气候严寒,怎么愿意爱子苦苦受罪?
然而在柳太子一哭二闹三上吊的百般要求下,一群人无奈地将太子一路摆架抬去了铁骑营。
此刻,朱雀还在训练场操练士兵,便被楚姬幽匆匆召回。
朱雀起初还有些莫名其妙,然而待她掀开帐帘,一眼看见那横卧在软榻上的火衣男子,瞬间石化在原地。
“阿雀,你来了。”柳弈笑眯眯地扬起唇角,血红色的狐裘越发显得他的肌肤白皙晶莹。
朱雀一见到这个妖孽的如妖精般的男人就心下烦闷。
此刻,柳弈坐在军营帐篷里,不安分地在棚里踱来踱去,他时不时怅然哀声,叹息着搓着手。军营不比皇宫,条件艰苦,连椅子都是冷硬的。出门不是长相魁梧的士兵,便是楚姬幽那张冰山脸,丝毫没有一点儿情趣。
他感觉很郁闷,眼下,就连朱雀也不爱搭理他,让他连连受挫,开始自怨自艾起来。
第十九声叹息后,柳弈见朱雀依旧一副冷静的摸样,神情紧绷地举杯喝茶,于是可怜巴巴地伸出手委屈地道:“阿雀,你瞧我的手,都快冻僵了,替我暖暖吧?”
说罢,他很是亲热地紧挨着她坐了下来,一双惨白泛青的玉臂向朱雀的怀中探去。
朱雀眉宇拧起,一手握住他的手腕,只听柳弈一声痛呼,她冷冷地转过了脸,语气依旧冰冷地说道:“太子,请自重!”
“哎哟,阿雀还是这么野蛮啊。”柳弈吃疼地抚着手腕,眼眸亮亮的,嗔怪地道,“女孩子这么凶,小心嫁不出去。”
朱雀将杯子重重地放在桌上,突兀的动静在偌大的帐篷里回响,一抹怒意蔓延至眼梢。
而柳弈依旧浑然不觉,不知死活地凑了上去,献宝似的说:“瞧瞧,瞧瞧,你看本太子的这双手,南清谁人不想摸摸这双全天下最为美丽的手?如今有这样的一个大好机会摆在你的眼前,
一定很心动吧?”
见朱雀依旧沉默不语,脸色越发的难看,他笑了笑,很是大方地伸了过去,握住她的双手,豪情万丈地道:“本太子看在你护驾有功的份上,就让你摸摸……”
朱雀忽然展露诡异的笑颜,轻柔地抓住了他的手,无不软绵绵地说:“好,我摸。”
柳弈见她笑得古怪,忽然有某种不祥的预感,方要缩回手,只见朱雀扭腕紧捏他的手心,剧痛自手心船体,他拧眉痛呼了一声,五官扭曲着求饶:“疼……哎哟,疼……轻点儿!”
朱雀丝毫并没有松手的意思,只是好整以暇地盯着他,冷笑着问道:“柳弈,你究竟想怎样?”
柳弈委屈巴巴地眨着眼睛,说:“阿雀,我没想怎样啊?你误会我了。”
“你是太子,便要懂得以德治纲,卑职只不过是第九师小小千夫长,难以承受太子厚爱,所以,最好端正太子的身份,莫要折煞了卑职。”
朱雀不卑不亢地说完,豁然起身,衣角不慎碰翻了桌前的杯子,茶水沿着桌沿洒了下来。她余光警告似得瞪了柳弈一眼,便兀自走出了大帐。
柳弈怔怔地望着朱雀的背影,蓦地才无奈地笑着自言自语:“丫头好凶啊。”
回帐营的路上,一路上的人群神色匆匆地侧过,匆忙间竟连礼数都为来得及行。朱雀随手抓住一个卫兵,望着来来往往的士兵,莫名地问:“发生什么事了?这么慌张的样子?”
卫兵一见是朱雀,连忙抱拳行礼,回答说:“出了大事了,陛下的御驾在路上遇袭!”
御驾遭到袭击?
卫兵又道:“如今陛下已被楚将军接进大营,此时在大帐里歇息着呢。”
朱雀眉心一蹙,忙问,“遇袭?陛下可有受伤?”
卫兵无奈地说:“像我们这么卑微身份的,怎么能接近陛下的御帐呢?不过楚将军已经赶过去了,卑职还有事,所以……”
“下去吧。”朱雀挥挥手,卫兵点头拱手告退。
她在原地怔了许久,脑海中有太多支离破碎的记忆一闪而过。朱雀有些烦躁地走进了帐篷,撩起衣袍在榻上坐了下来,随手倒了一杯新酒。
原本煮得温热的酒水已经凉了许久,有些涩嘴,方才喝了一口,脑海里忽然回忆起那首似曾听过的歌,朱雀的眼帘微微眨了眨,酒水倒影出她那一双深思的双眸,耳畔响起若有似无的歌声。
似乎是过了很久很久,但又似乎只是眨眼间,时光须臾,仿佛还是昨天,朦胧的月色下,一个白衣的少年慵懒地斜倚在窗前,懒洋洋地握着一杯酒,将她拥在怀中,唱着陌生而动人的歌谣。
他的声线低哑而迷人,仿佛将人的心绪引领,随着歌声而起伏。
眼前的画面一闪而逝,她又想起了那个隐忍着蚀骨痛意将碎瓷从伤口中挑出的少年,那纤瘦的背影,让人的心不由地泛疼。
朱雀指节泛白,将酒一饮而尽。
就是这个看似柔弱的少年,却无情地将她利用,夺取了北齐的大业。
论狠心,论远谋,论无情,非宇文修莫属。
如今,他们就要见面了。也许,他早以为,若芷已经死去了吧?
狂风掀起帐帘,帐外黄沙飞卷,朱雀轻轻拧眉,却见不远处出现一抹年轻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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