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吃饭很简单,宾馆的生活,徐少杰实在是吃腻了,点了两个素菜,就着豆腐白菜汤,吃下一碗米饭,徐少杰就不想再吃了。
徐少杰休息了一会,毕竟,中午习惯休息了,在参事室工作的时候,中午都是休息了一个小时以上的,加之唐婉柔强调的早睡早起身体好,徐少杰养成了一些良好的习惯,还有就是早上吃水果,以前,徐少杰不习惯,可每天早上,唐婉柔就是准备了水果,用搅拌机打碎之后,放在餐桌上,看着徐少杰吃下去,如果徐少杰讲条件,到时候雯雯都会跟着唐婉柔一起来给徐少杰上课,时间长了,早上不吃水果,反而有些不习惯了。现在,徐少杰依旧坚持吃水果,但水果没有打碎。
起来之后,徐少杰直接下楼了,他看了看时间,已经是下午两点钟,如果预计没有错,杨晨的战友穆建林应该在外面等着了,通过杨晨的寥寥数语,徐少杰对穆建林已经有了一些大致的印象,见到本人之后,徐少杰就可以证明自身的判断了。
徐少杰坐下之后,一支香烟没有抽完,敲门声就响起来了,徐少杰说了声请进之后,一个看上去有些萎靡的男人进来了,男人的年纪看上去不是很大,下巴上的胡子是刚刚刮的,头发也是临时整理过的,男人里面穿着白衬衣,不是很干净,外面套着一件灰色西服,看起来西服的档次还不错,青色裤子,黑色皮鞋上面,还有几个泥点,男人的脸上努力挤出了笑容,不过,徐少杰觉得,这种笑容太难看了,还不如严肃好。
“徐书记,您好,我是市检察院的穆建林,今天专门来拜访您的。”
“请坐吧,在部队的时候,你是杨晨的领导,杨晨已经给我打过电话了。”
男人在沙发上坐下了,徐少杰顺手拿起了一包香烟,递给了穆建林,穆建林没有拒绝,接过了香烟,顺手放进了口袋里面,徐少杰微微一笑,看得出来,穆建林的生活过的就是一般,已经失去了在部队里面的锐气。
穆建林没有主动说话,通过面对面的观察,徐少杰已经大致掌握了穆建林的性格,这是一个有抱负的男人,只不过在现实中间,遭遇了太多的挫折,已经磨砺的疲惫不堪了,从穆建林的眼神中,能够看见怨气和不服,隐藏在漠然的神态中,但穆建林的整个气质,不是很好,明显有些高傲的感觉,或许是在部队里面的时间长了一些,穆建林现在是35岁,在检察院工作了8年时间,也就是说,27岁的时候转业的,27岁的连长,转业的时候少校军衔,说起来不错了,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想不到在地方上,遭遇到了沉重的打击,更想不到时间这么长,抗战也不过8年时间,30多岁,可以做很多事情的。
穆建林不开口,徐少杰索性主动开口了,如果不是杨晨的介绍,徐少杰是不会主动说话的,毕竟身份不同了。徐少杰也想到了,穆建林经历了这么多年的挫折,要开口说话,也是需要一个思想斗争过程的,35岁的人,不是小孩子了。可能穆建林的心情是有些激动的,徐少杰看见了穆建林双手紧握在一起,显示出内心的躁动,遇见这样的情况,只要是内心还有抱负的人,都会控制不住,有所表露的。
“穆建林,你的年纪比我的大,所以,我叫你老穆了,到我这里来的,大多数来汇报工作的,我也习惯了这样的情况,不过你的情况不同了,在检察院工作,不是单位的负责人,不会给我汇报工作的,所以,我们就是聊一聊,你这样的情况,我见过一些,有些愤世嫉俗的味道,觉得自己空有一身的本事,没有地方施展,而且现实社会中间,很多的情况看不惯,特别是在工作过程中,看见一些没有什么能力的,就知道溜须拍马的人,担任了领导,所以不服气,在这样的心态的指引下,心里的怨气越来越多,到后来,就显得有些玩世不恭,要么是话语少了,要么是说出来的话,能够将人打蒙,所以陷入了恶性循环中间,以至于遭遇到的挫折越来越多,我说的是不是有些道理啊。”
“徐书记,您是怎么知道的,我没有和杨晨说到过这样的事情啊。”
徐少杰的脸色显得严肃了,微笑也看不见了,和穆建林这样的干部说话,要一针见血,不要拐弯,更不要云山雾罩。
“没有人告诉我,都是我自己分析出来的,你这样的心态,已经表现在脸上了,刻进动作里面了,如果你不是杨晨的战友,我不会说这些话。我们都是生活在现实社会里面,社会是不断进步的,总是有一些需要改进的东西,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公平,如今有一批年轻人,也包括你这个年龄段的人,愤世嫉俗,被称之为愤青,他们看问题很准,但是,说出来的话却过于尖锐,提出来的意见,更是不敢恭维,在他们的眼里,天下已经是一团漆黑,他们想到的世界,是不存在的世界,是无限美好的世界,是梦想里面的世界,他们中间,不乏具有惊艳才学的能人,但是,社会偏偏不给他们机会,他们在社会上找到了很多的不公平,但是,他们偏偏没有从自己的身上找到不足。”
穆建林睁大了眼睛,手已经开始微微颤抖了。
“或许他们的想法是好的,但一点都不现实,根本不具有操作性,而且喜欢以偏概全,看法过于激进,恨不得打碎这世界上所有的不公平,这种心态,个人拥有没有什么坏处,能够清醒的看世界,但形成了一股潮流,适当的时候,就会产生巨大的破坏力。”
徐少杰说到这里,暂时停下了,他看出来,穆建林有话想说。
“徐书记,我不是愤青,虽然有的时候有这样的看法,认为天下乌鸦一般黑,到处都是不公平的情况,但是,我能够控制自己,遇见事情了,我躲着走,不说话,想法在心里,我渴望公平竞争,可看不到这样的机会。”
“呵呵,很简单的问题,你是生活在现实社会,你需要适应社会,不是要社会来适应你,这话说的有些残酷,领导不是傻瓜,不是看不见这些问题,社会的进步,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绝对不可能一蹴而就,我想着明天就实现,可能吗。”
“徐书记,我明白您的意思,现在,我也在慢慢反思自己,我是不是过于执着了,自己和自己较劲,谢谢您的这番话,您是市委书记,和我一个普通干部谈到这些理论,我真的是有些羞愧的。”
“呵呵,这没有什么的,人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有些想法和建议,适合自己的,就采纳,照着做,不适合自己的,也不要有什么看法,多想想,多看看,总是能够明白事情背后的奥妙的。”
穆建林脸上的神情有些奇怪,似乎是在下定什么决心,又似乎有些犹豫,几秒钟之后,穆建林终于开口说话了。
“徐书记,今天我到您这里来,其实是想着说到一些我对德阳市的认识的,不能算是对德阳市的认识,是对德阳市领导的一些认识,杨晨专门在电话里面嘱托我了,想起来很惭愧啊,从部队里面出来这些年,食古不化,没有什么进步。我其实是很犹豫的,不知道该不该说,不知道是不是传播是非,再说了,有些情况,不可能去调查,也不一定是真的,但是,我是相信的,无风不起浪。”
看着穆建林犹犹豫豫的样子,徐少杰没有说话,穆建林愿意说就说出来,不愿意说可以不说,这样的事情,徐少杰是不会强迫的。
穆建林狠狠的抽了几大口烟,抬起了头,看向了徐少杰,这个时候,徐少杰发现,穆建林的眼睛里面,有了坚毅的神情,这种神情,徐少杰在杨晨和孙勇的脸上都见到过,这是从部队里面得到的财富。
“徐书记,我在德阳市工作8年时间了,现在想来,因为个人的一些认识问题,和这种抱怨的心态,所以,过的很不如意,您今天的教诲,我是真的想明白了。失之东偶,收之桑榆,虽然这些年,我个人的工作不如意,但是,我还是得到了一些东西,我很注意观察德阳市方方面面的情况,在信访室工作了好几年,别人都害怕在信访室工作,我却注意从诸多的材料和上访人的话语中间,掌握信息,检察院获取的信息量是比较大的,只要你有心了,能够得到很多方面的消息,包括一些个人的。今天,我给您反映德阳市的情况,确实是想着您能够掌握情况的,依照我的性格,我不是说小话的人。”
“我知道,目前官场上,有着一些不好的风气,老百姓已经有了很大的议论,这是存在的事实,没有什么值得避讳的,要改变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百姓中间,出现了太多的顺口溜,要多难听有多难听,你就是不说,我也知道的,你的身份不同了,国家公务员,在检察院工作,看见的和听见的更多,如果你觉得合适,可以给我介绍一下德阳市的情况,我到德阳市的时间不长,这些方面不了解,也不会有谁说。”
“好的,那我就说了,德阳市存在的问题,我认为是非常多的,在这里工作这些年,我感觉到了越来越不适应了,后来,我也总结了,主要存在的问题,也就是四个方面,这些问题,都不是小问题,我认为不是小问题。”
“第一个问题,领导不干实事,就知道拼命往上爬,买官卖官之风猖獗,这种观点的根源,在于前市委书记卢云凯的身上,卢云凯是土生土长的德阳市人,权力很大,几乎是一手遮天,卢云凯的认识,就是干部在于流动,流动产生生产力,所以说,德阳市的官员,是明码标价的,市里是这样,下面的县市就更不用说了,花钱买官了,是需要得到更大的效益,上任之后,没有谁想到了办实事,都是捞钱,德阳市这么多年,经济几乎没有发展,热衷于搞什么国家级贫困县,一方面得到了上级的资金,一方面也建立起来了关系,卢云凯曾经在大会上说过,向上面争取资金,拿到了100块钱,开支了80块钱,总是还剩下20元钱,就是全部开支了,关系还是在的。”
“第二个问题,领导作风不好,这件事情,几乎成为了德阳市官场的痼疾,当初,我还不是很相信,觉得很可笑,领导干部,本来就是要特别注意自身的形象的,不能和如今的一些企业家比较,企业家生活作风不好,人家用的是自己的钱,可领导哪里有那么多的钱去开支,说领导英俊潇洒,更是无稽之谈,长得肥头大耳的,都是啤酒肚,我就不相信,那些年轻漂亮的女孩子会喜欢。”
说到这里,穆建林看了看徐少杰,连忙做出了补充。
“徐书记,我不是说您,想您这样英俊潇洒的领导,德阳市还是第一个。”
“老穆,你这是说什么话啊,是不是我有吸引女人的能力啊。”
徐少杰有些哭笑不得,想不到穆建林会做出来这样的解释,画蛇添足。
“不是,不是,我说错了,我是说德阳市的有些领导,根本不注意自身的形象,公开的玩情人,电视台里面的女领导,是最多的,美女也是最多的,老百姓背后称电视台为官员情人集中营,我不是说憎恨领导有其他的女人,这方面,我也知道,不可能完全避免的,我认为,领导的身份特殊,还是要避讳一些的。带头人还是卢云凯。”
“第三个问题,班子不团结,内耗严重,斗来斗去的,罪魁祸首还是卢云凯,卢云凯喜欢玩什么权力的平衡,按照现在有些书上说的,下面的帮派多了,主要领导可以调控,借以掌握更大的平衡和权力,下面不团结,主要领导可以事事拍板,这都是什么混账理论啊,弄得德阳市的官场,乌烟瘴气的,市长和副书记对着干,暗中较劲,常委和常委对着干,都要用自己的人,副市长和副市长对着干,就是想着能够分管更好的部门,县市就更不用说了,和上面领导关系好,在县里就大气,否则,就是县委书记,说话也不一定有用。”
“最后一个问题,干部的认识不好,官场的风气不好,我现在怀疑,德阳市的官场,是不是黑社会了,谁有钱,谁的拳头大,谁就是老大,干部大都是这么认为的,大家好像也习惯了这样的认识,有钱的想办法去买官,甚至有些干部,和社会上的势力勾勾搭搭,相互利用,一些干部看不惯,也无力去扭转,所以,就是漠不关心了,上班的时候,出工不出力,到了这一步,经济怎么可能往前发展啊。”
徐少杰有些发懵,穆建林说的情况,如果真的存在,徐少杰就算是跳进了火坑里面了,不知道要花费多大的气力,才能够整顿过来干部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