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沫前脚刚一离开,季嬷嬷一个箭步蹿到太皇太妃跟前:“说吧,你心里打什么算盘?”
老太太则有些心不在焉:“什么打算?”
不止季嬷嬷,连傅嬷嬷都一脸怀疑:“没打算,你会任睿王妃予取予求?”
服侍了她大半辈子,自家小姐是什么婢气还不清楚?
若没有厉害的后着,怎会让一个小辈骑到头上?
“睿王妃她说什么?”老太太一脸怔忡,。
季嬷嬷气鼓鼓地道:“她说,以后睿王府归她管,一切她说了算?”
“荒唐?”老太太斥道:“本宫还没死呢,她着什么急?”
顿了顿,似想起什么,满眼疑惑地问:“本宫,答应她了?”
季嬷嬷按捺不住:“小姐有什么计划,还是赶紧说出来吧,憋死老奴了?”
老太太低喃:“这么说,竟不是梦,是真的?”
“小姐,”季嬷嬷唬了一跳:“你没事吧?”
傅嬷嬷却有些了然,。
就说不可能应得这么爽快,原来是给气糊涂了?
老太太自嘲一笑,指着桌上的一大串黄澄澄的铜钥匙和制做精美的对牌:“把这个装起来,送到紫竹园去。”
季嬷嬷忿忿地道:“哼,我看她有什么脸来拿?”
老太太又愣了一会神,淡淡地道:“本宫既亲口应允,断没有反悔的道理。”
“小姐,你真要让权与她?“傅嬷嬷是真的惊讶了。
老太太却不答话,望着窗外瀑布似的紫藤花架,想着自己的心事。
间我老早。她的身份和经历,注定了她的刚强和强势,她绝不是个轻言退却的女人,一直掌着王府并不是贪恋着这份权力——世上还有什么能比得上皇权?
她是真的不放心睿王妃——她太年轻,行事又往往太出人意表。
刚才那一瞬间,舒沫眼里的真诚却触动了她心底最柔软的部份。
她不想承认被睿王妃勾起了好奇心。unth。
当然,她更不会承认,在那点好奇之外,还隐隐有些等着看好戏的阴暗心理。
这个不满二十的黄毛丫头,治家的手段怎么可能会比她高明?
更何况,睿王妃太自信,求好求胜心切,只给了自己半年的時间。
短短六个月,能做的事,实在有限。
年轻人总是不知天高地厚,只有被现实撞得头破血流,真正受了教训之后,才会低下高傲的头,变得恭敬和顺从,。
既然结果早已预见,何妨把姿态放高些,也好让她心服口服?
“……”季嬷嬷还想再说,才张口,傅嬷嬷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示意她噤声,又招手命初晴过来,捧了装钥匙和对牌的大红金漆匣子送往紫竹园。
夏侯烨一进门,就看到舒沫对着一堆钥匙发呆,吹了声口哨:“睿王妃初战告捷,是不是该摆庆功酒呀?”
舒沫叹一口气:“我,觉得象做梦。“
“怎么,“夏侯烨忍不住取笑:“胜利来得太容易,有点不知所措了?”
舒沫老老实实点头:“是,本以为要说服她老人家,怎么也得花个十天半个月。没想到这么顺利,我完全没准备,不知从何开始。”
夏侯烨莞尔:“骑虎难下了?”
“你别只顾着笑,”舒沫抬嗔道:“帮我想想法子呀。”
“内宅的事,我向来不插手。”夏侯烨给她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喂?”舒沫嚷道:“这个家你也有份的?”
夏侯烨的笑意加深,眼睛微微弯起来:“实在不行,跟母妃认个错,再把钥匙交回去呗。”
生了峥儿之后,属于夫妻俩的空间和本已少得可怜,若是再被那些琐事缠身,真不知两个还有多少時间独处?
“不行?”舒沫义正辞严地反驳:“好容易才争取到改革的机会,怎能试都不试就认输?“
“你别不识好人心~“夏侯烨半真半假地笑道:“我是为你着想,一个峥儿就让你手忙脚乱,如今还把这么大一家子的事揽上身,到時有你哭的日子?”
“你以为我想呀?“舒沫恨恨地道:“若不是想让睿王府,成为咱们真正的家,而不仅仅只是一座冷冰冰,富丽堂皇的王府,。我何必自讨苦吃?”
“既是成竹在胸,还烦恼啥?”夏侯烨把手一摊。
“哎,“舒沫撑着额:“知易行难,目的虽有,如何入手却一筹莫展。”
一下子改变太多,太快,一怕老太太无法接受,二怕自己成为世人眼中的异类。呃,好吧,她其实早就是异类。
夏侯烨弯腰,从身后搂着她的肩,将她揽入怀中:“咱们有一辈子時间,慢慢来就是。”
舒沫往后靠上他的胸膛,苦恼地道:“可我,只有半年時间。”
夏侯烨一怔,随即朗笑:“哈哈,你在母妃面前立下军立状了?”
“我当時,”舒沫轻咬唇瓣:“一心只想着如何说服她,没想太多……”
现在想想,还是太冲动,太急于求成了些。
“其实,”夏侯烨微微一笑,慢慢地道:“時间长短不是问题,是否卓有成效也不是问题。只要你有心,母妃总会看到的。“
“你的意思是……“舒沫微微一愣。
“傻瓜?“夏侯烨失笑,伸手揉乱了她的秀发:“不要管母妃给你多长時间,按你心中所想,从最简单的事入手,一件一件去改变,不就成了?“
“对哦~“舒沫眼睛一亮,猛地跳起来,。
夏侯烨下颌被她撞个正着“啊哟“痛呼一声,往后就倒。
“撞到哪了,很痛吗?“舒沫慌慌张张,扑上去察看:“给我瞧瞧……”
冷不防被他长臂一揽,结结实实抱了个满怀,漆黑的星眸,灼灼地直视着她:“亲一下,就不痛了~”
“呀,有人呢~”舒沫脸蓦地烧得通红,声音低到几不可闻。
夏侯烨笑得一脸得意:“你瞧瞧,哪还有人?”
舒沫抬眼一瞄,满屋的丫头婆子,不知何時走得干干净净。
“过来~”夏侯烨斜倚着床榻,冲她勾勾手指。
他神色慵懒,语气媚惑,似丝弦被轻柔拨响,低而迷离,字字醉人。
舒沫抿唇一笑,柔顺地偎了上去:“烨……”
第二天清早,夏侯烨照常练完剑回屋,舒沫已穿戴齐整:“赶紧换衣服,不然要迟了。”
夏侯烨接过立夏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汗,笑:“衙门要八点才办事,这还早着呢。”
舒沫摸出怀表看一眼,道:“再晚,就赶不上开饭了。”
夏侯烨一怔,随即惊讶:“你的意思,要去怡寿园吃?”
“哎呀~”舒沫跺着脚催促:“你倒是快点呀~”说罢,竟从立夏手里接过衣服,亲自侍候他更衣:“别罗嗦,有话路上再说,。”
夏侯烨忍不住调侃:“你不是最不喜欢跟母妃一起吃饭?平日总是能推就推,今日倒是积极。”
“嘿嘿,”舒沫难得心虚:“以前我不懂事,加上母妃规矩又多,我怕麻烦当然有多远躲多远。”
“怎么突然想通了?”
“我想过了,”舒沫解释:“其实一家人和乐融融,吃饭時聊聊天,联络一下感情,也没什么不好。但你衙门事多,应酬又广,中午和晚饭都不一定回来,只好选早餐咯。怎么,你觉得不好?”
“不是不好,”夏侯烨穿戴整齐,夫妻二人并肩出门:“只是,希望你别抱太大希望?”
“我当然不止这一招,“舒沫信心满满:“不过,你说的嘛,先从最简单的入手,一步一步潜移墨化,终有一日会达成目标。”
“拭目以待。”夏侯烨微笑。
两人走到怡寿园,刚好赶上饭点。
自夏侯烨到了大理,再不需要摸黑去上早朝,只是他习惯早起,便改了每日练一小時的剑。
舒沫更是一到大理就开始坐月子,满月后又坚持亲自带儿子,太皇太妃索姓免了每日天不亮便去请安,侍候早餐的规矩。
舒沫自是乐得轻松,每日陪夏侯烨用过早饭,送他去衙门之后,再不急不慢抱着孩子去怡寿园请安。
因此,听到丫环通报,太皇太妃惊讶之极:“出什么事了?”
舒沫拉着夏侯烨的手,笑吟吟地踏进门,一开口,把老太太吓得半天说不出话:“早上好,娘~”</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