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改结束后,文慧很有可能是那次生孩子做病了,一直到三年自然灾害结束后才又生了一个女儿,取名小露。一九六六年文化大革命开始,徐源作为望湖乡硕果仅存的大地主又忙起来了。这回和土改时不一样的是斗他的人已经不是徐本,徐本土改工作结束后就被组织调走了,从此杳无音信。徐源也懒得打听,于是愈发的杳无音信了。文革一开始,徐源就坐上了黑五类——地、富、反、坏、右的头把交椅,时不时的被戴上高帽游街示众。文慧这时虽然已经四十了,而且干了十六年的农活,但是风韵犹存。游到哪里都是焦点,很多人就是冲看她才来参加批斗会的,七嘴八舌品头论足,说的最多的话就是“她就是当年的总理衙门打字员。”“没准和康德(溥仪)也有一腿。”“你看她都四十来岁了,还那么风骚……”诸如此类的带有侮辱性质的话不绝于耳。文慧不敢为自己辩驳,也不敢用眼神和那些乱嚼舌头的老娘们对视,只能是把腰弯的弧度更大,头沁的更低,很怕激怒了众人引来更激烈的报复。作为徐源和文慧的子女,忠国和忠良也不能幸免。六五年,也就是文革开始的头一年,忠国嘚嘚飕飕的去了趟长春,用现在的话说叫寻根问祖。在长春郊区的姥姥家呆了一阵,他老姨又领着他去他们曾经住过的房子看了看。不过只是在很远的地方看了看,因为不知道里面住的是政府的什么高干,门口总有两个警卫站岗。回来后忠国曾经向同龄的小朋友好顿炫耀,把长春说的跟天堂似的,引得大伙很长时间的艳羡,那一阵子是忠国记事以来活的最牛的时光。令他意想不到的是,过了年,他头上的光环还没褪尽呢,文革开始了。很快,就有人把这件事捅到了乡革委会,结果成了阶级斗争新动向,引起了乡革委会王主任的高度重视,连夜就把忠国抓起来突审。忠国当时虽然已经二十五、六了,但是却从未经过这种阵势,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当革委会的人问他是不是和蒋介石派来的特务接头去了?忠国虽然人困马乏,但还是差不点笑出声来,他做梦都没想到蒋介石会派人和他接头。他的嘲讽的眼神一下子就被革委会的人抓住了,于是一场更残酷的拷问如暴风骤雨般接踵而至。他被打的实在受不了了,只好按着革委会的要求承认了自己去长春是和一个代号见麻子的国民党特务接头,说蒋介石这两年就要反攻大陆,让他在兴凯湖地区组织人马准备里应外合。
望湖乡革委会弄假成真如获至宝,急忙向县革委会做了汇报。县革委不敢怠慢,命令县公安局立即提审徐忠国。忠国于是又稀里糊涂的被转到了县局。这一伙子公安可不同于望湖乡革委会的那几个造反派。他们把望湖乡革委会整理的材料重新核实了一下后,开始把重点放在证据收集上,用事实说话是公安们办案的基本要求。按着常规,他们先是推测国民党特务既然要和忠国取得联系必须的有电台,所以他们就把重点放在忠国和国民党特务的联系工具上。忠国本来就是杜撰的,当然没地方给人家整电台去。这伙人见忠国不像是撒谎,想电台或许不见得有,就又问忠国有没有委任状一类的东西?忠国也说没有。什么也没有这个案子看来是冤假错案的可能性非常大。这种情况在当时非常普遍,连办案的公安都半信半疑,毕竟蒋介石能把这么重大的任务委托给一个偏远山村的黑五类子女有点不可思议。这伙公安本来寻思再审几次,所谓的有枣没枣打三杆子,也算对地方革委会有个交代,如果实在没有确凿证据就得退回乡里做无罪处理。这伙干公安的和那些造反派不一样,起码的职业素质还是有的。可是令他们惊诧的是忠国为了少遭罪,竟然自己爆料说蒋介石的特使给他发了一枚蒋介石亲自授予的青天白日勋章。他此言一出,连县公安局长都震惊了,这可是绝对的阶级斗争新动向。众所周知,青天白日勋章是蒋介石亲自颁发给国民党里立过赫赫战功的高级将领的最高荣誉。现在忠国竟然说他有,其实忠国是在搬家的时候偶然发现他母亲手里拿着一枚勋章端详,他在他母亲身后站了好一会儿她也没察觉,所以他看了个真晰。他根据那枚勋章上的图案分析可能是青天白日勋章,今天被逼急了,就顺嘴胡咧咧出来。大伙最初的反应是他神经错乱说胡话,可是看看他的眼睛又不像是在撒谎,只好信以为真。由公安局长亲自带队,领着一队公安连夜搜查了徐源的住所。让大伙不敢相信的是还真就搜出了一枚青天白日勋章。案情至此发生了质的变化。忠国被作为重大嫌疑人押送到了省厅,省厅又专门请来了投降的原国民党高级将领对这枚勋章进行了鉴定,还真是货真价实。这件事惊动了省安全局,省安全局的反特专家亲自提审忠国。但是随着调查的进一步深入,安全局的工作人员发现忠国提供的很多线索都是驴唇不对马嘴,他所说的国民党特务麻子既不在安全局所掌握的范围之内,又不在安全局正在调查的几个特务案件之内,说一千道一万最有可能的就是杜撰。
但是这枚青天白日勋章是哪来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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