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上世纪八十年代,公社撤掉变成了乡,大队撤掉变成了村,当时有些人认为是开倒车,是历史的倒退,其实是在清除大跃进的余毒。
这场改革首先从农村开始,先是家庭联产承包。为什么要联产承包?而不是直接大包干。究其原因就是生产队生产资料太少,如果以一家为单位,没法分。只能是几家插伙,像景寒,和五六个叔伯兄弟一起,才分了四五垧地,一头牛。
亚布力的木材厂也破产了,乔龙升出狱后仍然和小龙小雨一起生活。一家人无所事事,小雨便跟小龙商量不如回兴凯湖讨生活。乔氏父子点头应允。
小雨于是又跟小雪商量。景寒没二话,来吧,反正也没地。但是靠着湖边,怎么也比亚布力好混生活。于是小雨一家也搬了回来。
小雪的意思让文慧也一起回来,可是文慧因为毁容了,自我感觉无颜见江东父老,说死也不肯回来。
景寒种了两年地,感觉入不敷出,癞蛤蟆打苍蝇强供嘴儿。于是便做了艏小木船下湖打渔。
随着改革开放的进一步深入,来兴凯湖旅游的人也越来越多,兴凯湖的特产大白鱼身价倍增,一斤买到三十来块钱,还供不应求。
但是景寒的船太小,走不多远,所以很难打到像样的白鱼,尤其是冬季一来,朔风一起,兴凯湖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渔民们就只能望湖兴叹了。
后来有人开始试探着去俄罗斯偷鱼,就是凿冰窟窿,下挂子,收获颇丰。后来去的人越来越多,引起了俄罗斯边防部队的警惕,就开始驱逐,赶上人家心情不好,逮捕也是常事。
现在人们经常看新闻说中国渔民被日本或者菲律宾以及越南抓走,岂不知在兴凯湖这都是家常便饭,每年都得有几个倒霉的。除此以外冻死在湖面上的也是屡见不鲜。
景寒和乔小龙、小波三个人驾驶着一辆三轮车,带着睡袋、渔网、煤气罐,准备了三天的干粮,穿着棉袄棉裤,棉袄外面又套了一件破皮夹克,带上指南针。在天将黑的时候,三个人开着三轮车上路了。
说是上路,其实根本就没有路,只是向着俄罗斯的方向跑去。因为是在冰上跑,打滑,所以不敢开的太快,一个小时只能跑三十来里地。跑了五个多小时,跑出去一百五十多里地,已经过界一百多里,连对面俄罗斯人家的灯光都看的清清楚楚了。
景寒才把车停下,息了火,三个人跳下车,把渔网、网杆子卸下来。然后借着微弱的月光开始凿冰窟窿,十米一个,总共凿十一个。
十一个冰窟窿凿完,就已经是凌晨四点多了,三个人都已经累得气喘吁吁,胡子眉毛上都挂满了霜。大伙扑通一声坐在地上,把面包和火腿肠拿出来大嚼一气,嚼完,抽根烟,歇一会儿,开始下挂子。
小龙用网杆子拴住网头从第一个冰窟窿里伸进去,景寒在后面顺网,小波在前面的冰窟窿旁等着,看见网杆子露头了在冰水里抓住,一阵刺骨的寒冷瞬间串进了小波的身体。
小波哆嗦了一下,咬紧牙关,一点一点的把网杆子往下一个冰窟窿传递。小龙已经先跑到下一个冰窟窿旁等着了,小波一边跺脚,一边拿着电棒照着冰窟窿。
就这样一百来米长的渔网下完,天已经放亮了。俄罗斯人家的灯都已经关了,隐约能看见俄罗斯哨所升起的袅袅炊烟。三个人不敢耽搁,做好记号,摇着三轮,拉上网杆子赶快跑。
不过不是往回跑,而是跑到几里外的湖岗里,把车灭了火,把车里的水放了,就在车旁支起煤气罐。
因为天太冷了,煤气打不着,三个人只能像搂老婆似的轮班搂着煤气罐,给它加温。约莫过了十五分钟,煤气罐才能打着。
小波凿了几块冰放在锅里,一会儿,冰化了,又一会儿水开了。景寒开始下方便面,方便面煮好了,大伙狼吞虎咽。
吃完面,又把北大荒拿出来,就着火腿肠每人周了几口,热乎了,于是钻进了睡袋和衣而卧,一会儿便鼾声大作。这一觉,大家要睡到天黑日落。因为有半斤北大荒垫底,虽然冰天雪地,可是大伙却睡得非常香。
一觉醒来,天已经擦黑了,三个人不敢出来,只能在芦苇丛中猫着。俄罗斯的直升飞机从头顶飞过,直升飞机螺旋桨带起的大风把芦苇吹得四散。这是俄罗斯边防部队的最后一次空中巡逻,这一圈巡逻完,就该收队了。
三个人简单的整点饭,吃完后把小龙留下收拾,景寒和小波拿着手电去看渔网。俩人走了半个小时,到了下挂子的地方,景寒用手电照了照,用脚踹了踹,冰稍微颤了颤。
张老六对小波说但愿这一网能挂上点白鱼,到时候咱们三个插伙买一艘机船。俩人坐在冰面上抽了根烟,扯了一会儿,就又溜溜达达的往回走。
三个人昼伏夜出,在湖岗上呆了两天两宿,第三天早晨一点多钟,张老六就把小波和小龙喊起来。三个人刨冰的刨冰,烧水的烧水,装车的装车,饱餐了一顿,心里充满了憧憬,驾驶者三轮车向下挂子的地方飞驰而去。
到了下渔网的地方一看,冰窟窿都冻的死死的,景寒拿出冰钏,和小波俩一人一个冰眼。这起网的时候和下网不一样,只凿两个眼就行。
一会儿两个牛笔眼凿好了,景寒把渔网的一头挂在三轮车的后挂钩上,小龙便挂上一档,一点一点的往出拽渔网。
先是几条活蹦乱跳的大鲤鱼随着渔网跃出水面,不一会儿便有零星的白鱼随着渔网从冰窟窿里蹦出来,在冰面上打了几个滚儿就不动了。
景寒有些失望,渔网已经拽出五十多米了,还只是几条二斤来沉的白鱼。景寒和小波眼珠子直勾勾的盯着渔网,他们的心也随着渔网的一点一点浮出水面而下沉,在绝望和侥幸中挣扎。
突然一片白光闪过,一条五六斤沉的白鱼跃出水面。两个人不由得欢呼起来,紧接着,七八斤的、十多斤的白鱼像赶集似的,都跃出了水面,在冰上有节奏的跳着舞蹈。
小龙听到景寒和小波的欢呼声,把三轮车的油门用砖头压上,跳下车跑过来。连网抱起一条七八斤沉的白鱼又亲又啃,仿佛亲刚过门的小雨似的那么用力和不知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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