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烛盈盈,照亮满堂金玉。十几名丫鬟嬷嬷垂首侍立,鸦雀无声。帘幔低垂,雕花床上坐着新嫁娘,白皙的双手交叠放于腿上,大红嫁衣上金线描风熠熠生辉。洞房里无处不昭示着尊贵奢华。
这场大婚,从赐婚开始,便受万众瞩目。因为新郎是誉国第一美男子--清裕王,誉彻。人们常说“南清裕,北翊章”,指的就是誉国的清裕王,翊国的翊章王,这两人潇洒倜傥,风采绝伦,是无数女子的春闺梦里人。
可偏偏英才天妒,五年前翊章王府一场大火,翊章王毁容,让无数人叹惋。今日清裕王大婚,娶的却是名不见经传的相府二小姐--颜霁。
举国哗然,这位小姐的身份也随之浮出水面:她竟还是庶出,是宰相颜临远的私生女。这样的身份嫁给名门无望,她却被赐婚给了王爷,真是不知走了什么大运。
房中的丫鬟们低着头,心里也存着疑惑。静默中没人注意,一滴泪落在那双白皙的手上,慢慢滑落,浸入嫁衣。
“小姐!”一个陪嫁的丫鬟跑了进来,到新娘身边低声道:“不好了。大小姐去了灵昭庵,闹着要出家。王爷已让人备马,这就要过去了。”
盖头猛地被掀开,露出一张明艳而苍白的脸,泪光未退的眸子一转,骤然蒙上了一层凌然。她就是人们口中那个幸运的新娘颜霁,而把她的洞房花烛夜闹得鸡犬不宁的,正是她的姐姐颜晴。
颜霁扔了盖头,起身就向门外走去。洞房里的丫鬟嬷嬷们见状,吓得跪倒在地,“王妃你,你不能出去。”新郎还没来,哪有让新娘跑出去的道理。
“今晚王爷要是走了,我就把这笔账算在你们头上!谁还敢拦我!”颜霁冷冷地问道。仆人们面面相觑,谁不知道王爷钟情的是颜大小姐颜晴,王妃横竖都是拦不住的,他们何必抢着当出气筒。
众人讪讪退后让出路来,颜霁提起厚重的裙摆,冲进凛冽的夜色之中。
王府侧门,小厮提着灯笼牵过马来,誉彻疾步走出,执鞭跃上马背。宴席散去,他衣服还没来得及换,玄色大氅下露出大红的喜袍。
誉彻调转马头,不料暗黑中一个人冲出,死死地抓住了缰绳。他不禁皱起眉头,定睛一看,只见一个女子气喘吁吁地挡在马前,嫁衣不整,凤冠也歪了,乌黑的鬓发在颊边飘忽。黑暗中她面容模糊,只有一双眼眸让人心中怦然,明亮澄澈如一汪湖水,湖心深处却又凝着化不开的严寒。
“原来是王妃。”誉彻脸色缓和了下来,嘴角甚至噙起了一丝笑,“听说王妃是个美人,如今一见果然。”在长风呼啸的冬夜中,马儿焦躁地踏着步,誉彻依然优雅雍容,俊目含情,不枉世人送的风流二字。
颜霁抓着缰绳,风吹在手上如同刀割。誉彻的赞美并未让她飘然,相比之下,凛冽的现实更能让她清楚自己的处境。她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夜深了,王爷要去哪?”
誉彻端坐在马上,“本王的心上人要出家,本王得去安抚美人。”他的声音很好听,不疾不徐,如泉水洌然流过,悠然得倒像是去瑶池赴宴。只是这话对着新婚妻子说出,有说不出的讽刺和阴寒。
颜霁抬头,眼前这个男人俊美如铸,气宇轩昂,无处不是高高在上的意味。他是大誉国骄傲的王爷,她决然拦不住他。
颜霁垂下眼帘,“既然臣妾求不得洞房花烛,能不能求王爷一吻?”她的声音小了下去,带着新嫁娘应有的羞涩,只是脸色更加苍白。
誉彻眉峰一挑,玩味的目光扫过她的脸。这位王妃倒与众不同,寻常女子要是知道夫君去会其他女人,早就哭闹起来了,她却平平静静地只讨一个吻。
当然他只要一打马,就可以完全不理会她的要求,过去他也这样拒绝了不少胆大的女子。不过今天他不介意破一次例。
誉彻一笑,将马鞭交付左手,众目睽睽之下,他俯身抬起颜霁的下巴,邪魅的目光直看到她心里,“本王荣幸之至。”这话语暧昧低沉,温热的气息拂过颜霁耳畔,让她的呼吸不由得颤抖。这个男人有着天生的高贵,轻浮的让他演绎得深情款款,随意中又带给人隐隐的压迫。
下一刻他就吻上了她的唇,娴熟而霸道,撩动心魄。仆人们尴尬地站在一旁,几个丫鬟红着脸低下了头,有的惊讶得忘记了移开目光。
颜霁木然地任他吻着,手中握着的缰绳已深深陷入掌心。两个月前,也是在这样的雪夜里,那个人吻了她,温柔而认真。炽热的气息,心跳的剧烈,身后大朵大朵盛开的烟花,恍如隔世的美好。如今她再不会有那样的感觉,也再不会有人那样吻她。
她闭上眼睛,伸手攀上誉彻的脖子,主动地回应着,生涩而缠绵。两人的气息都急促了起来。忽然誉彻眉头一皱,不由扬鞭抽了下去,“该死!”
颜霁被倒在地上,项上立刻出现一道血红的印子。她丝毫不觉得痛似的,嘴角漾起笑意,唇色分外鲜红。
誉彻掏出手帕,懊恼地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自己屈尊亲了她,这女人却在他唇上咬了一口,让他怎么出去见人?他恨恨地瞥了颜霁一眼,“疯女人!”
仆人们都惊诧不已,这新来的王妃胆子也太大了,王爷急着去见心上人,嘴却被咬破了,颜大小姐要是看见,一准儿是要出家了。
誉彻脸色铁青着翻身下马,拿手帕捂着嘴,迈步进府,“把那个疯女人给我关起来!谁让她出来的,全都跪倒外面去!”他眸中盛着怒气,仆人迎面见了,都吓得纷纷跪倒。
颜霁跌在雪中,刺骨的寒冷,仆人们小心地围过去,为难地说道:“王妃……”好好的嫁过来,第一晚洞房就成了囚牢,新娘子不得羞愤至死。
颜霁不慌不忙地站起来,一点也不在意誉彻的怒火。她扑了扑衣裙上的雪,“我自己走。”
“小姐,你这是何必呢。”小浮拿着手巾,为颜霁擦着脖子上的伤口。洞房里的仆人都被罚跪了,门外也挂了锁,红烛长明,冷冷清清。
“大小姐虽然没有得逞,可代价也太大了。”小浮看着那道狰狞的伤痕,心有余悸,“本以为离开了相府,就再不用挨打了。”
“死丫头,就不能轻点。”颜霁疼得抽了口冷气,夺过小浮的手巾,自己对着镜子擦拭着,“我就要争这一口气,不能一辈子受欺负。”她眸中闪过凌厉,如一只警觉的猫,“把他们欠我的,加倍讨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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